《他比烈酒更呛喉》一颗青春豆

10、华服下的枷锁

　　一周后的周五晚上，暮色四合，城市灯火次第亮起，宛如星河。

　　手机在手心震动，屏幕亮起，“顾逾尘” 三个字再次出现，让温晚心头再次收紧。

　　“他怎么还会给我发消息？不是说好了保持距离？”

　　困惑与一丝隐秘的不安缠绕上来，她迟疑的点开消息：

　　「明天晚上陪我参加一个晚会。」

　　短短一行字，却仿佛在她面前推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那个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合，与她日常站柜、精打细算的生活，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她几乎能立刻想象出自己站在那里的局促与格格不入。

　　「晚会？我没参加过，不懂规矩。你还是找别人吧。」她立刻回复，带着划清界限的疏离。

　　「需要一个女伴，可是我没有女伴！」他回得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让她血液几乎凝固：

　　「放心，我会和周屿说，让他把女朋友借我一会儿。」

　　“借”？这个字眼尖锐地刮过她的自尊。原来在周屿和他之间，她是一件可以如此轻易被“商量”、被“借用”的物品？屈辱感混着冰凉的无奈，在心底蔓延。

　　“逾尘找你？”周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很自然地探过头，目光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温晚想收回手机，已经晚了。

　　周屿看完，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宽宏大量的笑意。“哦，这事。他刚也跟我提了。”他拍拍她的肩，语气轻松，“去吧，帮个忙而已。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放心吗？”

　　他那毫不迟疑的“信任”，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所有细微的情绪和挣扎都彻底封死。她连说“不”的资格，都在他这轻描淡写中被剥夺了。

　　第二天傍晚，门铃响起。

　　温晚上前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身着干练套装的陌生女士，手捧巨大礼盒，面带微笑，“温小姐您好，我是顾先生安排的形象顾问，我姓林。这是顾先生为您准备的礼服和配饰，请试穿，如有不合身，我们立刻调整。”

　　温晚怔住。看着那精致的礼盒，她迟疑地接过。打开盒盖的瞬间，她愣住了——那不是她预想中租来的可能不合身的普通礼服。一件流光溢彩的香槟色吊带长裙静静躺在其中，面料柔软而垂坠，泛着珍珠般温润的光泽。她小心翼翼地提起，在身上比划，这剪裁、长度，竟像是为她量身定制般契合。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尺寸？” 这个念头让她耳根微热，心头泛起难以言喻的涟漪。

　　换上礼服，站在镜前，她再次愣住。镜中的自己，被恰到好处的线条勾勒出身形，香槟色更衬得她肤色白皙，那份她从未察觉的柔美与光彩，在裙摆间悄然绽放。这绝非租借能得到的契合，这份用心，让她心慌意乱。

　　晚会设在市中心顶级酒店的宴会厅。

　　宴会厅内，华灯璀璨，名流云集。在一片西装与晚礼服的流光溢彩中，顾逾尘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他身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从容周旋，那份游刃有余的自信，是温晚在他冷清公寓或机车上都未曾见过的模样。

　　他一出现，便自然地朝她伸出手臂。温晚犹豫了一下，轻轻挽住。她能感觉到，自他们步入会场，便有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其中不乏来自一些妆容精致、衣着华美的年轻女性。有些目光带着审视、好奇，而有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敌意。

　　一位穿着宝蓝色鱼尾裙的女子与同伴低语，目光在温晚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顾逾尘显然察觉了，他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更贴近自己身侧，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她纳入他的保护范围。

　　他与人寒暄时，无论对方是重要的投资人还是合作伙伴，他的余光似乎总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确保她在他视线所及的安稳范围内。

　　温晚的美丽，即使在她自己尚未完全认知的情况下，也已然吸引了注意。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男士端着酒杯走近，微笑着向她发出邀请：“这位小姐，不知是否有幸，请您跳一支舞？”

　　温晚瞬间慌了神，连忙摆手：“对不起，我不太会跳舞……”

　　那位男士并未强求，反而彬彬有礼地递出一张名片：“没关系。鄙姓王，王磊，在投行工作。很高兴认识您，希望有机会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温晚顿时尴尬，她根本没有准备名片，手僵在半空，不知该如何回应。“我……我没有……”

　　就在她窘迫之际，顾逾尘已一步上前，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她与王磊之间。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沉稳有力，从西装内袋优雅地取出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递了过去：“王总，幸会。我是顾逾尘，这位温小姐是我的朋友，她的联系方式由我负责。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王磊接过名片，目光在上面快速扫过，低声念出：“逾尘资本……创始合伙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敬意，立刻双手接过，“原来是顾总！久仰大名，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温晚一眼，不再提交换联系方式的事，寒暄两句便礼貌离开。

　　逾尘资本？创始合伙人？

　　温晚彻底怔在原地。她一直知道他优秀，知道他出国留学，参与重要会议，却从未想过，他已是能独当一面，且名字能被业内人“久仰”的资本创始人？

　　她仰头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一种震惊又崇拜的情愫油然而生。可随即，一股更深的失落与自卑将她淹没——他如此耀眼，而自己，不过是误入他世界的丑小鸭，连张像样的名片都拿不出手。

　　顾逾尘转过身，对上她复杂而闪烁的眼神。他目光深邃，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不安，低声却坚定地说：“别在意那些。你很美，足以让任何人心动，包括我。”他的话像一阵暖流，试图驱散她心头的寒意，给予她站立的勇气。

　　灯光适时暗下，追光打向舞池。主持人的声音邀请嘉宾共舞。

　　顾逾尘侧过头，之前所有的锋芒与疏离尽数收敛，只剩下一种专注的温柔，声音低沉地融进音乐：“会跳舞吗？”

　　温晚下意识摇头。

　　“没关系，”他再次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不容拒绝的耐心与引导，“跟着我就好。”

　　那一刻，世界再次模糊。看着他伸出的手，想起他刚才的维护和温柔，想起镜中那个因他而光彩照人的自己……所有的理智告诫都在摇摇欲坠。

　　“周屿……”她做着最后的、微弱的抵抗。

　　他眸色微暗，手却稳如磐石，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一支舞而已，连这点‘忙’都不能帮吗？还是你害怕……别的？”

　　他的话，再次精准地瓦解了她的防线。她终于，迟疑地将自己微凉而带着细微颤抖的手，放入他温暖干燥的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拢，那灼热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

　　他引领她步入光晕之中，手臂绅士地虚扶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可那掌心的热度，隔着薄薄的面料，清晰地烙印在她肌肤上，无法忽视。

　　“放松。”他低声引导，带着她在旋律中移动。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她，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她不敢深究的温柔与潜藏的痛楚，“你做得很好。”

　　温晚根本不敢抬头，全部的感官都聚焦于与他交握的手，和腰间那片滚烫的触感。她笨拙地跟随，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宴会的香氛，酿成令人心慌意乱的蛊惑。她像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虚幻而危险。

　　一曲终了，灯光亮起。他适时地松开了手，微微俯身靠近，低声问：“还好吗？”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温晚只感觉自己那没出息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

　　她借口去拿吃的，离开他的视线，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

　　而顾逾尘的目光依旧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一种近乎疼痛的压抑。

　　然而，温晚一旦觉察到他的注视，便立刻惊惶躲闪，脸颊却无法自控地泛起红晕。

　　顾逾尘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他依然能从她现在羞红的脸与闪躲的眼神中，看到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一股巨大的不甘心涌上心头——她心里分明还有他！

　　这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他端起酒杯，将杯中冰凉的酒一饮而尽，仿佛要浇熄喉间那团因她而燃起的烈火，又像是在为接下来的行动壮行。

　　整个晚上，温晚都像一根绷紧的弦，而顾逾尘，则像一个时刻围着她转的守护者。

　　晚会终于落幕。

　　顾逾尘为她拉开副驾车门，动作带着刻意的绅士。温晚却始终低着头，像一尾沉默的鱼，径直滑入了后排座位。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沉默便显得格外沉重，只有空调低沉的运行声，仿佛是他们之间乱序的心跳。

　　车子驶近周屿的公寓楼下，在熟悉路口缓缓停靠。

　　他的双手紧握方向盘，引擎熄灭，世界陡然安静，车厢陷入昏暗，只有远处路灯模糊的光晕，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轮廓。

　　他深吸一口气，决绝转身，目光灼灼地锁住阴影里的她。

　　“温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在狭小的空间里异常清晰。他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里面是孤注一掷的决绝，“给我一次……”

　　后面的话，终是未能说出口。

　　温晚猛地抬起头。

　　就在那一瞬间，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那不顾一切的疯狂背后，深藏的快要溢出来的痛苦和脆弱。那是一种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近乎哀求的神情。

　　她突然全明白了。

　　明白了他收到“离我远点”时的心情。

　　明白了他需要压下多少骄傲，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再次邀请她。

　　明白了他此刻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把真心再次捧到她面前。

　　如果换作是她被那样的拒绝，她绝不会有勇气再出现。

　　可他来了。他还为她精心准备了这一切。

　　他那复杂的眼神，冲垮了她所有准备好的更伤人的说辞。

　　巨大的愧疚和心疼淹没了她。她恨自己当初的选择，恨自己把他们三人都拖入了这个泥潭。

　　所有的错，都在她。

　　温晚看着他，嘴唇微微颤动，最终，那决绝的话还是被她咽了回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比他更深的痛苦、懊悔和无措。

　　在他那句完整的请求说出来之前，在他再次承受明确的拒绝之前。

　　温晚猛地伸手，推开车门，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去。她没有回头，用尽全身力气，逃离了这个让她无比愧疚的现场。

　　顾逾尘僵在驾驶座上，那句未能说完的请求，苍白地消散在车厢冰冷的空气里。

　　他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融入夜色，这一次他没有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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