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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家主之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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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心柔抬眸一笑:“当年我入门的功夫都是齐师傅亲手所教,心柔虽是司马家的六小姐,但对齐师傅从来是尊敬有加,不敢有半分懈怠。”
齐生不说话,只是恭敬的低着头。
“我司马家待下宽厚,爹又顾念你教导一干年轻公子小姐修习武艺,故而一向待你不薄,你若识些眼色,就该安安分分的为我司马家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司马心柔立眉冷笑,“你携司马家半数以上的朱衣死士来到我的药庐,难不成还要以下犯上,捉拿我归庙入祠吗?”
齐生一拱手,正要解释,司马洛亭一手轻磕着木桌:“心柔,你也不用挤兑齐师傅,他虽身为朱衣死士之首,却还是听命于司马家的现任家主。”
屋中众人陡然回头,正看见司马洛亭一脸漠然,轻扣右手食指上的白玉戒指。只见戒指面上的黑曜石顿时从中裂来,露出一瓣绯色的六月琉璃。
“五哥,你何时继承了家主之位?”饶是司马心柔这般温静如水,此刻也不禁变色。
“朱衣死士听令!”司马洛亭却似浑然没有听见六妹的惊疑,一双眼如冰似铁,赫然下令,“午时之前,将司马心柔带至十里祠堂,如有违抗,杀无赦!”
“五哥……”司马心柔不禁上前两步,要跟五哥问个究竟。
司马洛亭顺势往后一退,也不再说话,只抬起左手轻抚戒指,分裂于两边的黑曜石重又合为一体,那戒指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普通模样。
一进一退,五哥刚好离开了朱衣死士的包围,而司马心柔却正好走至包围的中心。
为首的齐师傅接令抬剑,余者散落四围,将司马心柔困在核心。这样一围,就将将好把司马少桃和叶宁挡在了外面。甚至有几个朱衣死士,剑虽朝着司马心柔,但一双眼却总在司马少桃和叶宁身上打转,显然是事先吩咐好特意对付这二人的。
眼看朱衣死士就要下令围攻,司马心柔却一副难以置信的盯着五哥。司马洛亭在心柔灼灼的目光之下,依旧一语不发。
司马心柔渐渐失望,闭眼一叹,才终于将注意力转至眼前的朱衣死士上。
她抬手将云髻上的珊瑚簪拔下,顺手扯去了簪头上长长的碧珠流苏,掂了一掂,将珊瑚簪持在指尖,朝着站在她正前方的齐生温婉一笑:“不知齐师傅可还记得,这珊瑚簪可是齐师傅在心柔十二岁生辰时的贺礼。”
齐生别开目光,不去看那簪子,抬手布阵。
“往日情分不浅,今朝却要兵戎相见,”司马心柔摇摇头,以起手式持簪而立,“今日我就以这珊瑚簪与齐师傅对决,不管成败与否,只要对战结束时簪子不破不损,今日之事就只作笑谈,我与齐师傅情分依旧,如何?
朱衣死士排阵已毕,齐生手下一顿,才向司马心柔行了一礼:“请六姑娘赐教。”
周围的朱衣死士奉命退散在大厅壁侧,将厅中空地留给二人。
司马心柔泠然一笑,道了一声好,持簪而上。齐生也不管此番应战是否以大欺小,只管以几十年修为中最熟练最精深的功夫朝着司马心柔连绵不绝的攻了过去。
司马心柔早年功夫都是跟随齐生学来,此番对决以簪为剑,招法之间三分认真,七分嘲讽,不像是正经比武,更像是一力要用孩提时学来的入门功夫给当年的授业恩师一个下马威。
齐生这十数年潜心武学,修为更深,而司马心柔融蜀山剑法于其中,一招一式虽看似稚拙,却分明连着十几种暗藏杀机的后招。这一番对决,虽招数无异于十数年前师徒教益,但举止走势,却分明比当年高了好几个段数。
正厅当堂打得火热,招招杀机,看得人心惊动魄。
然而叶宁却一派悠然的将司马少桃护在身后,时而跟少桃耳语几句,点评一下心柔与齐师傅的身法出招,时而扬声跟司马家当今家主司马洛亭寒暄数声,谈一谈归云庄跟司马家的生意往来。
司马洛亭神色略显凝重阴沉,却还是有问必答,跟叶宁你来我往打着太极。而扫药战战兢兢的站在心柔原先坐的位子旁边,一双眼在家主洛亭和自家主人心柔之间不停的扫来扫去,几番权衡之下,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至司马洛亭的脚边。
未等他开口,司马洛亭目光冰寒,一脸森然的扫了他一眼。扫药一噎,顿时打了个寒战,从头到脚竟像在冰窖里浸过一趟。
扫药这么一打岔,司马洛亭抬头再看时,厅中势态竟是陡然起了变化。
本来两人对战旗鼓相当,此刻齐生竟步态游疑,出招迟缓,反观司马心柔则是愈战愈勇。素手珊瑚簪,竟堪堪将齐生这个几十年的杀场老手逼得左支右绌,破绽迭出。
司马洛亭不禁直起身,心中陡然升起几分骇然。家中众兄妹的武功修为,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单纯以武功来论,六妹走轻灵一线,在剑道中虽也是难得的个中好手,但若跟齐生这种浸淫剑技十数年的人相比,未免相差甚远。
二人初对战时,齐生心存愧意,对司马心柔手下容情,故而刚才呈现出势均力敌的表象。但即便齐生再怎么内疚,也断乎不能当众违背家主之令,私放司马心柔!
司马洛亭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大厅,齐生和心柔交击不停,身形在厅中来回移转,阳光投射在二人身上忽明忽暗,地面上倏忽闪现出点点绿芒。
不待司马洛亭细看,心柔持簪凌空一点一挑,倏而远退,齐生竟僵住一般,掌中长剑从剑尖直至剑尾,竟一寸寸断裂,叮然不绝,掉落在地上。
“齐师傅承让。”司马心柔展颜一笑,抬起珊瑚簪细细打量,“这簪子倒是没有分毫损裂,不过可惜齐师傅的随身佩戴几十年的宝剑,竟是一朝毁于我手,心柔惭愧!”
心柔边说边衽橪一礼,眸中含笑,却似浑然半分诚意。
齐生已年近中年,更因死士身份,早就练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然而此刻却被一手教大的小姑娘算计,非但在一百招内将他轻松打败,就连他随身宝剑都彻底毁去,他不禁怆然一笑。
“心柔,未战时你就将珊瑚簪上的碧玉流苏扯下扔在地上,”司马洛亭一向古井无波的眼中,却倏然荡起了几抹波澜,“彼时珊瑚簪已非完好,你所谓簪毁交情断,是指不论战毕这支簪子是否折损,你都不会简简单单将今日之事揭过,对不对?”
司马心柔手扣着珊瑚簪,指节轻折,微微发白。
“这碧玉流苏里藏的是什么,罂幻散?迷迭香?”司马洛亭上前捡起一束碧玉流苏,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璎珞从中断开,碧玉珠子刺啦一声散落满地。
“竟是掖元散,”司马洛亭搓开璎珞,凑至鼻端闻了闻,“香味芜杂,散淡无端,你这掖元散也有些时候没有更换了吧。”
“当年无聊之举,不想今日竟派上这等用场,”司马心柔轻笑道。
司马洛亭点头:“你将碧玉流苏散在地上,于行止之间,巧借助齐师傅的纯阳剑气催发掖元散的至阴寒毒,掖元散随剑而上,阴阳相击,才堪堪将一柄难得的宝剑毁成碎片。”
司马心柔以簪尾划过掌心,留下几条白印:“我就知道瞒不过五哥的法眼。”
兄妹二人相对默然,良久,司马洛亭转头道:“齐生退下。”
齐生一怔,挥手招呼厅上的朱衣死士。
司马洛亭沉声道:“只你一人退下。”
厅上朱衣死士同时一愣,朱衣死士一向与首领同进退,现在余者皆留厅上,独让齐生一人回去,难道是要罢免齐生的朱衣统领一职吗?
只见齐生朝着司马洛亭揽衣下跪,行拜见家主之礼。司马洛亭扶手示意,齐生随即起身,后退两步,朝门外走去。
众人肃立,只有司马少桃冷笑:“司马洛亭,你缘何得来家主之位?若是杀父弑兄,违背天道,这种人何来继任家主的机会!”
司马少桃前一句是问司马洛亭,后一句却是对着齐师傅说了。
司马世家的家业甚大,每代家主更替,总会有些人不择手段,玩些阴的狠的,实力弱的想要趁此机会混水捞鱼,多得些好处,实力强的更想趁此上位,升任为下一代家主。
“娘亲昏迷不醒,爹爹疲于奔波,四哥被鬼眼蛇君的人带走,现在就连我都有了下毒的嫌疑。”心柔因了司马少桃的点醒,一一数过家中众人情形,不禁骇然一惊。
“司马洛亭,这当中属你获益最多,”司马少桃回眸,泠然一笑,“你敢指天发誓,你司马洛亭一身干净,跟这背后的阴谋没有一点干系吗?”
“笑话,我司马家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插手?”司马洛亭反将一军,“你自逐出门,何来资格过问我司马家的家事!”
司马洛亭双唇轻薄如刀,双眼细长,此刻目光清寒,眉宇间尽是凉薄。
司马少桃笑了,算来算去,整个司马家也只有四哥还算真心拿她当妹妹看。除却四哥,六姐心柔偶尔心情好了,也会无比温情的叫她一声七妹。剩下的人都认认真真将司马家族的祖训牢记心中:被废籍者,永不得归族。
眼前的司马洛亭就是个典型,当年她少桃与司马家一刀两断,今日再见就只能是路人。
不过,司马少桃却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一脸笑容:“只怕是要你失望了。”
司马洛亭轻扣白玉戒指,但笑不语。
众人目光顿时齐聚在司马少桃身上,连一旁的叶宁也带了几分惑然,皱眉看着司马少桃。
司马少桃从怀中掏出一个墨色纹金的布包,举手一扬:“司马洛亭,你猜这包里是什么东西?”
“四哥的墨金布包怎么会在你这里?”司马心柔一惊道。
昨夜在渔船上时,她给少桃解衣上药,早将少桃怀中的东西按个摸过一遍,尚未发现这个布包,难不成是叶宁中途来时递给少桃的?
司马心柔一转眸,看着叶宁同样一脸不解,立马打消了这个嫌疑。叶宁跟四哥一向不合,四哥怎么可能让叶宁帮忙?更何况四哥早在数日前跟少桃一同离开归云庄,叶宁何来机会跟四哥私相传递?
司马少桃看着心柔苦思不解,不禁笑道:“是罗烟给我的。”
“罗烟?”司马心柔更是惊讶,“她昨夜口口声声要杀你,怎么会帮四哥递东西给你?”
“一码归一码,杀我和带东西给我,两者有什么必然的冲突吗?”司马少桃一面微笑,一面把包袱打开。
包袱中一枚羊脂白玉的印信显现出来,司马少桃持印而笑:“我重获此家族印信,司马洛亭,你说我还有没有资格管你的所谓的家事?”
一时间,举座皆惊。一向以沉默示人的众多朱衣死士也不禁哗然,司马心柔不禁上前问道:“爹让你重归族籍?”
“你说呢?”司马少桃瞟了印信一眼,嘲讽着笑道。
司马心柔不语,良久蓦然回头:“少桃重归族籍之事暂且不论,但五哥在这短短数十天内,缘何得了家主的信物,还望五哥为心柔一叙究竟。”
司马洛亭眸色深沉:“个中因由非三言两语所能道清,你若想听解释,咱们不妨到族中祠堂上说个明白。”
一直沉默的叶宁不禁皱起了眉毛,司马洛亭要将事情拿到祠堂上说,显然就是要将叶宁扔在一边了。叶宁并非司马家的人,虽有个少桃未婚夫婿的身份,但他二人并未过文定之礼,别说入祠堂了,若司马洛亭一个不高兴,只怕他连司马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祠堂?司马洛亭,你未免高估我的胆量了。”司马少桃不禁笑道。
“你一向胆色过人。”司马洛亭凝眸。
“当年我在祠堂上废武功,毁经脉,险些丧命,”司马少桃歪头看了看手中印信,“若我今日再入祠堂,只怕是连骨头渣儿都剩不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