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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新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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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还要再回一次川城,陈生没跟谁通气,打算自己回去。
柳半依旧是帮他守店。
时间定在下周,会回去两天。
拍摄只用一天就可以完成,他留两天是想回去拿点东西。
闷闷也留给了柳半帮他养两天,陈生这个新手猫爸还有点难过。
两天后陈生在工作室旁边的咖啡店排队买拿铁。这家店的咖啡一般,陈生不爱喝,但拿铁做的甚得陈生心意。
滚烫的拿铁隔着杯套递到他手上,陈生满足地摸起眼睛。
细微的凉风拂过脸颊,陈生把拿铁拿近了些,让热气冒到自己脸上。
转过街角,他看见一个人。
谢闻意换了件白色的运动服,还真有高中时的样子。
如同昨日一般。
那么多人,人来人往,他还是一眼就看见谢闻意。
陈生笑脸迎过去,打招呼:“好巧啊谢总,怎么有空来逛街?”
陈生的工作室就开在市中心的商业街附近,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谢闻意没接陈生的话茬:“不巧,在等你。”
陈生疑惑“嗯”一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谢闻意侧身让陈生走到身边,说:“刚先去了店里,柳半说你肯定还在买拿铁。”
“这里咖啡店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家?”陈生追问。
“我随便猜的。”谢闻意随口说。
反正他站在路口,陈生在哪里都会走这个路口回店里。
陈生今天随手拿了件风衣做外套,里面胡乱穿了件长袖衬衫套T恤。
一看就是又起晚了,为了赶时间在乱穿。
“自己都当老板了,还在怕迟到。”谢闻意笑他。
陈生瞪他一眼:“我这是和员工共进退!”
谢闻意若有所思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他刚刚也问过柳半,陈生一般几点来上班。
柳半说的九点。
现在刚八点过十分。
谁撒谎了显而易见。
何况陈生耳朵还红了。
两人一同回到店里,谢闻意这次来,认真看了陈生的店内装潢。
进门的右手边是他们上次吃午饭的小桌子和沙发,陈生平时也在那里办公,下午如果有太阳的话会洒进来,很舒服。
正对面是柳半的工作台,陈生一般喊那里叫前台。
左手边就是一大面照片墙,上面全是陈生这几年十分满意的作品。
店小了点,但陈生也说,大了也没用,他又不在这里拍照。
谢闻意一步步走过去,发现墙上的照片右下角还是都标注了时间的。
最开始的那一张,是2024年的2月12日。
一张雪景照。
喀纳斯湖的湖面上结一层厚厚的冰,银装素裹的松林在冰层的倒影上模糊了身形,轻盈的雪不断飘落在树上、地上、山上,成了厚重的棉被。
那时他离开的那段日子。
原来陈生去了他长大的地方。
再往后去的照片,谢闻意已无心再看,所有的心念全在第一张照片上就锁住。
陈生抱来闷闷,站在谢闻意右侧,说:“好看吧?这些照片都是我上雪山下荒地拍出来的。”
谢闻意侧头,视线落在陈生身上:“你以前不喜欢出门的。”
“后来就喜欢了。”
后来。
一个人的后来。
陈生必须做点什么事来填补自己的空落,高强度的旅行需要耗费巨大精力,时常让陈生刚到酒店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他分不出时间去想的事可以被淡忘在每一个去到的角落。
谢闻意突然的出现,那些散落在外的情感好像又回来了。
怀里的闷闷不满两人对它的无视,喵喵出声,从陈生怀里探出半边身子,要攀到谢闻意的手臂去。
“闷闷!”
陈生空闲的手去栏闷闷的脑袋,不要它胳膊肘往外拐。
“闷闷。”谢闻意擦过陈生过来栏猫的手,大手落在闷闷的头顶,挠得它呼噜噜。
陈生皱眉:“难怪在猫砂盆里上厕所是屁股对着我。”
闷闷也会雨露均沾,它转过头给陈生的针织衫顺了一下毛。
今天没有工作,陈生说是工作室不景气,柳半偷偷朝他做个鬼脸。
陈生没看见,谢闻意看见了。
此刻谢闻意很想把陈生连同那只看起来很喜欢他的小猫一并揽进怀里。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腰上的触感激得陈生向前一个趔趄,刚好被谢闻意稳稳圈进怀里。
闷闷如愿爬上谢闻意的肩,在上面窝起前爪安家了。
陈生:“?走开!”
谢闻意不作反应,他长高太多,陈生要仰头看他了。
陈生作势要去推他,谢闻意低声道:“别动。”
他想念这个熟悉的气味,已经很久了。
“那年走得太急,我没有办法,不要怪我好不好?”
谢闻意佝偻下身躯,头埋在陈生的颈窝。
“你、你先起来。”陈生异常紧张,谢闻意喷洒在他脖颈处的气息是热的。
陈生僵硬转头,见柳半没往这边看,才稍稍安心,悄声道:“你是小孩子吗?快起来。”
谢闻意固执地不肯抬头,似乎一定要等陈生说出“不怪你了”才罢休。
“行了,没有怪过你,你快起来……有人看呢!”陈生使了劲儿,谢闻意不情不愿地抬头起来。
看着陈生,谢闻意的眼神有些幽怨。
到底谁是一走了之的渣男。
两人在店里磨磨蹭蹭,黏黏糊糊,腻腻歪歪。
临近中午,陈生才带着谢闻意离开。
柳半抱着闷闷松口气,窥视老板恋情可不是员工该干的啊……
出了店,陈生要往左走,谢闻意揪住他的衣领扯回来:“车在那边。”
“你开了车?”陈生脚步拐到谢闻意那边,跟着他走。
谢闻意点头,路边一辆黑色小奥迪车灯应声闪动。
陈生转头,质疑的眼神看他:“你居然开这么低调的车?”
谢闻意哑口无言:“我看起来很高调?”
“快走吧快走吧!”陈生催促谢闻意,他订的餐厅好像快迟到了。
谢闻意照着陈生给的地址开去,是家会员制的西餐厅。
印象里,陈生是个中国胃。
“你爱吃西餐了?”谢闻意问。
“上次吃过,味道还不错。”陈生道。
谢闻意若有所思,看来他回去还要研究西餐的做法了。
吃按时陈生没怎么说话,饭后陈生说想随便逛逛,谢闻意就问他去哪里逛。
陈生说不出来,想起周边好像有个公园,说就那里吧。
才一点多,公园人不多。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小路上,谢闻意拉住一直垂头向前走的陈生,问他:“怎么了?”
陈生被拉住就停下,一边是长椅,陈生就干脆坐过去。
“我在想。”陈生疲惫地靠在谢闻意的肩上:“想你说的‘不要怪你’是什么意思。”
谢闻意放松了肩颈让陈生靠得更舒服。说:“你可以直接问我的陈生,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我。”
“谢闻意,你好奇怪。”陈生笑了:“是你让我不敢问的,也是你让我直接问的。你知道吗?我现在跟你说话都在害怕。”
谢闻意呼吸一滞:“……对不起,是我的错。”
陈生低垂着眼,拉过谢闻意的一只手捧在手心:“终于听见你的道歉,我等很久了。”
阴沉的天总是要下雨的样子,路边银杏不用风拂也一阵一阵地落叶。
陈生的话如同一股狂风刮过谢闻意心头。
他早该想到的,陈生只想要他的对不起而已。
陈生没有拒绝他的重新靠近,却推开他更亲密的接触。
一遍遍问他,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愚钝至极,不能理解。
陈生只好一直提醒他。
幸好他今天懂了。
“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说的,我太笨了。”谢闻意沙哑的嗓音混在风里:“我以为你肯定不喜欢我了,我想重新追你,我不知道应该先道歉的,我太笨了。”
“我急着要再次站在你身边,却忘了要先填补给你的伤害。”
谢闻意无措的自白倾泄出他满腔的情绪,他错得离谱,这都源自于他的胆怯。
每一次不敢伸出的左手,欲言又止地问候,装作云淡风轻的重逢。
“那天见面,我其实想抱住你的。”谢闻意低头在陈生的耳边耳语。
“那你怎么不抱?”陈生仰头也去够谢闻意的耳朵。
谢闻意轻笑出声:“怕你推开我。”
“谢闻意,你听过稳稳的幸福吗?”陈生问。
谢闻意看着他,陈生知道,这个表情是:没听过。
陈生觉得自己真是够了解谢闻意的,光凭那点细微变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想说什么。
既然谢闻意说没听过,陈生就给他唱。
“每当伸手入怀中,有你的温度。”
就两句歌词,陈生还唱得尾音发颤,豆大的眼泪抑制不住得砸下来。
砸在谢闻意的脖颈、心尖。
只是望着陈生那双眼眸,就叫人措不及防。
谢闻意俯身低头含住陈生左眼角的那颗泪痣,也含住陈生滑落的眼泪。
“不要哭陈生,你不可以哭。”谢闻意轻声在陈生耳边,像哄,像陈述。
“凭什么我不可以哭。”陈生哽咽的声音拉丝传过来。
谢闻意思考片刻,说:“你一哭,我的心就好疼。”
怕陈生不懂,谢闻意还拉过陈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就在这里。”谢闻意说。
陈生失笑:“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你当年离开的原因。”
谢闻意将陈生整个上半身拥在怀里,感受够怀中人真实的温度后才缓缓开口:“那年我妈妈要转去国外的医院,我爸让我办好转学手续后知道了你……”
谢闻意重重摔在地上,跪了一整夜的膝盖发紫。
记忆里的爸爸一直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每一次见面,他们都没有太多交流。
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违背常理喜欢上一个同性,认为这是一种需要矫正的病。
谢闻意跟随父母出国,抹去了他关于川城的一切,除了那套房子。
是陈生无数次扣响过的那扇门。
谢闻意被严加管教,他的恳求换不到回国的一张机票。
大洋彼岸,1100公里。
陈生亲吻谢闻意的鼻尖,问他:“怎么回来的?”
“我妈妈,她好了。”
说起妈妈,谢闻意的语气也不再沉重:“一个下午,我妈妈在两天的昏迷中醒来,主治医生告诉我,妈妈的精神已经基本正常。”
“医生还说,妈妈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问‘小意在哪里’。”
“爸爸想陪着妈妈,把公司交给了我,所以我就回来了。”
“找了你好久。”
谢闻意说着,去追陈生的唇角,被陈生躲开。
“你好笨。”陈生说:“你为什么不回学校找我?”
谢闻意无奈:“去了,保安说社会人士不能入内。”
“家里呢?”
“你搬家了。”
“所以你就打算在川城那么大的地方大海捞针?!”陈生坐直,捧住谢闻意的脸抄自己拉近:“你真的是……”
“有缘就会重逢的,虽然会很久。”谢闻意闭上眼,唇贴在陈生刚刚哭过的眼眸上:“这是我妈妈说的。”
陈生的眼皮是烫的,谢闻意被风吹得微凉的唇贴在上面,陈生嘟囔回家不用冰袋消肿了。
谢闻意放开他,拉人起来,两人并肩走在石子路上。
好像快下雨,陈生也觉得差不多该回家了。
走到公园门口,陈生问:“回哪里啊?”
谢闻意一愣:“你想回哪里?”
陈生思考一会儿,说:“去你家吧,我家没买菜呢。”
很劣质的借口,但谢闻意很受用。
车里闷得陈生难受,应该是刚才心情大起大落的缘故。
谢闻意给他按下一点车窗,被陈生自己按到底。
“哇,好大的风!”陈生不顾吹乱的头发:“你听,风在说话。”
谢闻意笑,“你听得懂?”
陈生算命道士似的点头:“听得懂。”
谢闻意问他:“那风说什么?”
陈生转头看着谢闻意,眼珠一转说:“风说:‘你喜欢我啊’。”
“那你打算怎么回他?”谢闻意又问。
“我也喜欢你。”陈生直接到。
谢闻意视线追随陈生,“嗯,喜欢你。”
“不对不对!”陈生要收回刚才的话,他说:“我重新说一下,我对你已经不是简单的喜欢了,谢闻意,你要听好。”
陈生郑重其事地咳两声,说:“我爱你呀。”
要不是在开车,谢闻意有想把陈生在车里就地正法的冲动。
最后只能忍着回一句:“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