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之眠小羊

2、第 2 章

　　陈清衍对宋晚依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是个很娇气又不谙人事的小姑娘，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宋泊承开会把她给忙忘了，当时这小姑娘就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一坐就一个小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还频频往外看，漂亮的脸蛋皱巴巴的，看着挺让人心疼。

　　所以陈清衍就上前和她搭了几句话。

　　记得他做完自己我介绍以后，小姑娘的眼神安静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清衍还深刻记得自己当时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她不会把自己当坏人了吧？

　　戒备心挺重的，是好事。

　　只是觉得有几分好笑。

　　他笑了，深邃朗正的五官上浸着懒懒散散的笑意，看着很勾人。

　　“宋总那边的会议估计还早着呢，要是你想回家，我让司机送你。”

　　他的语气给人一种很妥帖的感觉，让人听了无端安心，不过宋晚依当时摇了摇头，说：“不了，我在这儿等他吧。”

　　“嗯，也可以。”男人没有坚持，扶着门把手说，“宋总的助理在出门右拐的房间里，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去那儿找他，或者要找我也可以。”

　　“哦。”

　　然后陈清衍带了下门把手，随着“吧嗒”的一声响，他真的走了。

　　宋晚依说不上来心里还有点儿失落，或是其他难以名状的情绪。

　　她继续在位置上坐下来，没过一会儿，宋泊承的秘书小姐姐送过来了一些下午茶，漂亮明艳的脸上勾着笑容，温柔的语气：“晚依，是不是饿了？宋总今天忙着开会，都差点儿把你给忘了，幸好陈总刚刚提醒了一下让我们给你送点儿吃的过来。”

　　“陈总？”宋晚依问，“陈…清…”

　　清了半天没太记住，秘书小姐姐温柔亲切地提醒道：“陈清衍。”

　　“哦。”

　　秘书小姐姐送完了东西就又走了，宋晚依一个人继续无聊地待在会议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甜品。

　　晚点儿的时候，忙完的宋泊承终于来接她了，打开会议室的门，门外他身后乌泱泱站着一堆工作人员，笑着的宋泊承朝她招了招手，说：“过来晚依，回家。”

　　“哦。”宋晚依一步一步走过去，然后看见被挡住的后面刚刚那个长相帅气的男人也在。

　　他和宋泊承站在一起，眉眼带笑的说着话。

　　眼神看向了她，语气漫不经心的调：“现在相信我和你父亲是朋友了吧？”

　　宋晚依：“……”

　　宋泊承说：“晚依，叫……叔叔，”

　　宋晚依讶然，看着他多问了句：“这么年轻的叔叔啊？”

　　宋泊承被她的反应逗的笑了起来。

　　宋晚依又慢吞吞地把视线转到陈清衍脸上，对视着低声说道：“像哥哥。”

　　陈清衍从回忆里暂时抽离，他发现宋晚依只有在和他还没那么熟的时候是腼腆的，后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手握着方向盘，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余光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小姑娘。

　　褪去曾经的青涩，如今要用亭亭玉立来形容，只是身上那种小公主的气质并未消散，所以他觉得看她也并没有多少陌生感。

　　“哥哥，只要你来接我，他们会觉得我很任性吗？”宋晚依温柔地看向副驾驶上的男人，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

　　不过陈清衍似乎真的很不想听到哥哥这两个字，此时干脆不接她话了，绿灯亮起后他的手重新放在方向盘上，袖子挽起那儿露出来的肌肉纹理清晰漂亮，结实有力。

　　唇微抿，冷脸的时候一点不吓人，反倒让宋晚依非常想靠近，以前陈清衍温柔的样子她很喜欢，现在冷漠的样子她同样心动。

　　“我已经在国外待了四年，今天刚回来你都不理我吗？”宋晚依的语气里隐隐流露出几分委屈的味道来。

　　为了避免他真的生气，宋晚依耍了个小聪明，没再叫哥哥。

　　果不其然，这仿佛是陈清衍身上的开关，好像如释重负的陈清衍终于开口应了她：“没有不理你，我们也不觉得你任性，晚依，毕业快乐。”

　　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陈清衍啊，一点儿没改变，只是刀子嘴但其实豆腐心，弯唇笑的宋晚依说道：“谢谢哥哥。”

　　陈清衍：“……”

　　她就爱耍点这种小聪明，陈清衍算是有点了解她了。

　　把她送到了宋家，宋晚依一下车就直奔站在门口等待的周芮伊女士怀里，甜甜地撒娇：“妈，我可想死你了。”

　　“都多大小孩儿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撒娇啊。”周芮伊虽然年过四十，但还是优雅端庄的没话说，她裹了裹身上的披肩，看向陈清衍，熟稔地说道，“家里的徐阿姨有点事儿请假了几天，今天做不了你喜欢吃的那道番茄牛肉豆腐了。”

　　“没事儿。”陈清衍笑了笑，回道，“吃什么都一样的。”

　　看见陈清衍打开了后备箱，周芮伊转头跟管家说道：“帮忙把晚依的行李箱送到二楼吧。”

　　“是。”

　　“清衍，我们进去吧。”周芮伊叫他。

　　“行。”他语气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宋泊承和宋晚依的哥哥宋思屿都在，佣人在别墅一层忙碌，宋泊承坐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动静起身，和自己好久不见的女儿说了会儿话后，又看向陈清衍，说：“你这次可是好久没来了。”

　　“公司刚刚结束完一个项目，前段时间有点忙。”

　　宋泊承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老爷子最近身体可好？”

　　“硬朗着呢，托你挂念。”

　　“也是，有你在公司能这么担事儿，他还用操什么心，不用操心自然是一身轻，吃得好睡得好。”

　　陈清衍笑了两声。

　　陈老爷子晚来得子，继陈娴静和陈咏蕊两个女儿过后，四十岁之际得了第三个孩子陈清衍，少时在国外读书，毕业回国以后进入公司里手腕强势，眼光毒辣，连着漂亮地做了好几个重点项目，迅速在公司里站稳脚跟，人人艳羡陈老爷子的好福气。

　　宋泊承早些年是和陈老爷子先相识，没过多久陈清衍就回来接手掌管了陈氏，当时他和老爷子的关系在先，于是和陈清衍便算了同辈，两人也很聊得来，算是生意场上的忘年交。

　　因着这层关系，陈清衍没办法真的很决绝地去处理跟宋晚依的关系。

　　宋泊承转头对坐在座位上安静吃着荔枝的宋晚依说：“晚依，人家去接你有没有和叔叔说谢谢啊？”

　　两人都突然把目光落下了她身上，喂荔枝进嘴里的手一顿，宋晚依目光移了下，看向陈清衍，他单手撑额，唇角有一抹玩味的笑，好整以暇看戏，没有帮她的意思。

　　宋晚依用力咬下荔枝肉，只能硬着头皮几乎一字一顿闷闷地说道：“谢谢叔叔。”

　　再看一眼陈清衍，好似男人唇边的笑容更深了。

　　宋晚依把手上没剥的荔枝发泄似地丢回了盘子里。

　　她的小动作被陈清衍尽收了眼底。

　　—
　　宋晚依从二楼的房间里出来，迎面看见陈清衍懒懒倚在走廊墙边上，她顿了下，然后拉着脸继续往前走。

　　走过了陈清衍的身边，想想气不过，又转身走回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不说话，无声地用眼睛传达自己不满的情绪。

　　完全小女孩儿。

　　陈清衍觉得很好笑。

　　这么几年过去，真是一点儿没长大。

　　想想也正常，即使一个人去的国外，然而宋泊承周芮伊根本不舍得她受苦，有什么事儿但凡她一撒娇就都满足了，怎么可能真的长大。

　　陈清衍抱臂倚在那儿，脸上一派的闲散劲儿，在她不满的情绪里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两人身处只有他们所在的二楼，一楼忙碌的人声微弱地传来，他们这儿却是安静的连呼吸和心跳都好似能听见，桃花眼里藏着笑意的男人低声逗她道：“刚刚在人前怎么不叫哥哥了？”

　　宋晚依：“……”

　　是在报仇呢。

　　报在车上一直叫他哥哥的仇。

　　小心眼儿。

　　以为自己占上风的陈清衍正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然而沉默了几秒应该心里挺憋屈的宋晚依却忽然往前凑了点。

　　陈清衍惊地身子往后退，宋晚依踮起脚尖与他平视，两张脸的距离近到呼吸可见，小姑娘那张脸白皙粉嫩，小鹿般的清澈眼睛扫试了下他的眼，他的睫毛，最后又落到他的唇上。

　　停留两秒后才重新看向他的眼。

　　里面那片平静的湖此时隐晦不明，暗暗掀起涟漪。

　　“你……”

　　“哥哥，我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小孩儿了。”

　　陈清衍：“……”

　　主动权完全换了位置的宋晚依脸上勾着笑意，她也轻声说：“哥哥是纸老虎，我不是。”

　　陈清衍：“……”

　　剩下说不出一句话的男人在原地，宋晚依轻哼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等到小姑娘离开后陈清衍才慢慢平复心情，他抬手揉了揉眉间，此刻心有余悸。

　　就不该招惹她。

　　下了楼。

　　两人表现的若无其事，风平浪静。

　　陈清衍落座以后，宋晚依坐在了他旁边，男人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忍不住暗自心惊肉跳，他怕宋晚依要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露出破绽。

　　宋泊承看了眼他们，说道：“没想到几年过去，晚依还是跟你关系最好。”

　　陈清衍有些语塞：“……”

　　宋晚依甜甜笑了下，接话道：“叔叔这么优秀，我当然要跟他多学习。”

　　陈清衍没说话，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宋晚依装作不知道，埋头专注看着碗里的饭。

　　宋泊承在那头肯定道：“有这种想法是对的。”

　　陈清衍：“……”

　　吃完饭在宋家又坐了会儿，陈清衍懒散地起身告辞。

　　“谢谢您和嫂子的招待，得先走了。”

　　厨房里佣人阿姨正在收拾厨余卫生，宋晚依坐在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在他没注意的地方悄悄看着他。

　　“行。”宋泊承说，“今天谢谢你去接晚依。”

　　“不用那么客气。”

　　“给你添麻烦了吧，晚依这孩子还是很闹腾。”

　　单手插兜站在沙发边上的男人看了眼乖巧坐在沙发上的宋晚依，她正用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陈清衍收回视线顿了下，说道：“不会，晚依很好。”

　　宋泊承看过去宋晚依一眼，然后戏谑地笑了一下。

　　宋晚依在这时站了起来，轻声说道：“叔叔，我送你。”

　　宋泊承有些意外地呢喃了句：“在国外待了几年怎么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宋晚依走过去到了陈清衍身边。

　　能感觉到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住了，也没对自己要送他的这件事情进行反驳。

　　一起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别墅院子里后，陈清衍才停下来。

　　“晚依。”

　　“嗯？”

　　天气阴晴不定，早上还是阳光明媚，而此刻又阴恻恻的，天边乌云密布，厚重的仿佛压塌下来。

　　感觉到皮肤上的冰凉雨滴，宋晚依撑开了刚刚出门前顺手拿过的伞，举过头顶，为陈清衍打上。
　　他叫了声她的名字，然后此刻就和女孩儿对视上了。

　　她的眼睛清澈干净，像一片柔软的细腻的云。

　　她使力举着的伞，因为身高差的缘故，看起来似乎有些费劲儿，然而宋晚依本人却不这么觉得，唇角微弯地静静看着陈清衍，给出眼神示意他接着说，她在听的。

　　她太单纯。

　　是一张摆眼前的白色纸张。

　　于是那些不好听的话被陈清衍喉咙滚动一下，还是忍不住吞了回去。

　　“没什么。”他说，语气低沉。

　　又夹杂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

　　宋晚依笑意更深，认真看着他，很轻声地嘱咐：“哥哥，要下雨了，你不要被淋湿哦。”

　　陈清衍：“……”

　　“知道了。”他伸手接过雨伞，眼底晦幽不明，仍然温声说，“别送我了，我送你回去，你刚回来，别感冒了。”

　　“好。”宋晚依乖巧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