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儿遮满天》上青云Y

14、全校通报

　　次日清晨，地面还未干，大大小小的水洼随处可见，被雨水打湿的叶片沁入泥土，秦昊许胜的房门还紧闭着，祁天末翻了个身，睁眼看见旁边空空如也。
　　“起这么早？”祁天末出了卧室门，看见站在阳台的顾南风。
　　顾南风依旧看着玻璃外的车水马龙：“嗯，醒的早。”
　　才六点，确实早。
　　“今天冯奶奶出摊吗？”祁天末问道。
　　顾南风疑惑的转头看着他：“嗯？”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买馄饨了，冯奶奶不论刮风下雨，总会出现在固定的地方。
　　毕竟周末，路上的行人也多一些，两人没有言语的并排走着，冷风灌进外套，顾南风拉上了拉链，祁天末仍任风鼓动自己的衣服。
　　绿化带边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穿着单薄的T恤，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裸露的皮肤上是明显的肿痕。
　　“是徐一凡。”那人的头虽然抵在胳膊上，但顾南风还是能认出来。
　　祁天末顾南风快步冲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顾南风问道。
　　徐一凡脸红红的抬起头：“顾南风？你们怎么在这儿？”
　　正准备脱外套的顾南风，被祁天末抢先一步把外套披在了徐一凡身上。
　　“先去医院吧。”祁天末拉起了地上的徐一凡。
　　被拽起来的徐一凡摇着头：“不用，没什么大事儿。”
　　“你在这儿待了一夜？”祁天末感觉到徐一凡的身体冰冷。
　　徐一凡只是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回答。
　　“跟我走。”猜出徐一凡有难言之隐，祁天末没有多问。
　　三人就近进了早餐店，点了几份吃食，祁天末此时穿着短袖，门缝的冷风刚好吹在他身上。
　　“你坐这边。”顾南风道。
　　祁天末也没有逞强，两人交换了位置坐下。
　　徐一凡的胳膊缩在外套里，桌子上的汤冒着热气，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先吃点。”顾南风把热汤推到他面前。
　　徐一凡没有动，开口道：“可以替我保密吗？”
　　两人自然是守口如瓶。
　　徐一凡告诉他们，因为上次考试，没排进前三，父母就把他关在了门外。
　　但直觉告诉祁天末，徐一凡遭受的，远远不止这些。
　　徐一凡的父母，就他一个儿子，望子成龙，从小就逼迫他按照自己的想法生长，只要稍有一次没达到他们的要求，便是一顿打骂，新伤叠旧伤，所以徐一凡即使盛夏也穿着长袖。
　　自从祁天末出现之后，徐一凡就很少能考近年级前三了，这不能代表他退步了，但他的父母似乎听不懂人话，无论怎么解释，就说死了，是徐一凡不努力，是徐一凡懈怠，以他学会顶嘴为由，昨晚下着雨，还是把他赶了出来。
　　因为父母的管束，徐一凡基本没有什么朋友，之前有一个玩儿的很好的哥们儿，成绩中等，被他们知道后，一顿大骂，责令他不许再跟他来往，说影响进步，更甚于亲自去跟对方的父母说，他的儿子影响到了自己的儿子。
　　为此徐一凡有了十几年来少有的一次反抗，结果就是被醉酒后的父亲打的下不来床，高烧了几天才挺过来，再之后便不敢和别人交朋友了。
　　祁天末看着慢慢舀汤的徐一凡，他的眼神里是无尽的麻木，身上散发着对死亡的向往。
　　顾南风坐在他旁边，手里的勺子搅动碗里的汤，眉头微微蹙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谢你们请我吃饭。”徐一凡又带上了笑容。
　　“你要去哪儿？”顾南风问道。
　　“回家。”徐一凡道。
　　站起身把外套递给了祁天末：“谢谢你的外套。”
　　“不用谢。”祁天末接了过去。
　　早餐店门口，祁天末顾南风目送着徐一凡离开，外套搭在臂弯，他没有穿。
　　“他已经足够优秀了。”顾南风道。
　　祁天末垂眸看着盯着徐一凡背影的顾南风，他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但他们都无可奈何。
　　“回去吧，风大。”顾南风回过神。
　　他不冷，他觉得祁天末冷。

　　馄饨没买成，包子还是有的，打开房门就听见了一阵吵闹。
　　“谁让你踹我的！”
　　“你不说梦话！我能把你踹下去？”
　　“你不踹我！我能把你拽下去？”
　　“你还好意思说，我这屁股摔的，现在还疼着呢！”
　　“活该！”
　　两人吵吵嚷嚷的打开了门，到底是睡觉，还是干架，祁天末从两人身影的缝隙间，看到了卧室里乱七八糟枕头被子。
　　抬手把包子扔在了秦昊身上：“还原。”
　　秦昊两手接住了袋子道：“绝对还原！”
　　下午三点，四人再次出现了学校门口。
　　“唉！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许胜叹了口气。
　　秦昊踢了一脚边上的石子：“又该过这个水深火热的日子喽。”
　　祁天末抬手搭在了秦昊的肩膀上：“你还没习惯？”
　　“习惯不代表接受！”秦昊义正言辞道。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一切又恢复平常，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进度，解决自己的问题。
　　“宣布一个事情。”叶岚急匆匆的赶来。
　　“刚刚结束的大休，是你们寒假前的最后一次大休，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两个月，大家都会在学校度过。”
　　“啊？？？为什么？”有人问道。
　　叶岚解释道：“校领导刚刚开会的决定。”
　　“这个变态学校！还让不让人活啊！”有人气愤。
　　“早说是最后一次，我就多带点儿吃的了。”有人惋惜。
　　“还不如请个假，多待几天再来！”有人后悔。
　　“熬死我算了。”有人无奈。
　　叶岚等着学生发完牢骚，才继续开口道：“行了，只是没有大休，又不是无休，你们说的那些事儿都耽误不了，遇到任何问题，不管是学习上的还是生活上的，我都在办公室等着你们。”
　　叶岚离开，教室又慢慢安静下来。
　　有人觉得回家快乐，也有人觉得不回家才能快乐。
　　睿思楼顶，是一个视野开阔的天台，有个落锁的小门，但挡不住想要爬上来的人，背书的，散心的，看风景的，发呆的，每天都会有几个人上来转转。

　　“吃不吃火锅？”回到宿舍的许胜神神秘秘问道。
　　“哪儿来的火锅？”秦昊疑惑道。
　　“当当当当！”许胜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一盒切好的肉片。
　　“你也没有锅啊。”秦昊道。
　　“谁说没有。”许胜又在柜子里掏出了一个小锅。
　　“哪儿来的锅？”秦昊问道。
　　“借的呗。”许胜又掏出了几个装着食材的盒子。
　　“宿舍限电。”顾南风说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没事，这个锅就是在高三哪儿借的，他们用过。”许胜道。
　　祁天末倚在床边，看着忙活的两个人，这之前都是过的什么苦日子啊，转而又想，我现在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啊。
　　要不说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刚插上没五分钟，整栋楼都黑了。
　　“完了。”许胜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先藏起来，一会儿孙秃子该来了。”秦昊摸黑收拾着。
　　“藏哪儿啊？”人一着急就容易短路，许胜问道。
　　“倒厕所，快。”秦昊道。
　　许胜端着还没热乎的锅直奔厕所，祁天末打开窗户散气味，秦昊和顾南风正在销毁证据。

　　停电的事情很快就被发现了，孙秃子以及值班的几位老师正往这赶。
　　“怎么回事儿？”孙秃子问着正在排查电路的员工。
　　“电路烧了。”那人道。
　　“怎么会烧？”孙秃子道。
　　“过载。”那人回道。
　　孙秃子立马明白了，肯定又是那个猴崽子，在宿舍使用了大功率电器，三令五申，还有人顶风作案。
　　一个个宿舍排查，手电照亮了302，孙秃子左右看了看，问道：“那一个人呢？”
　　“还没回来。”秦昊道。
　　现在还不是熄灯时间，孙秃子自然也没有怀疑，刚准备离开，抬脚踩到了一个包装袋，孙秃子弯腰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他推了推眼镜，捏着问道。
　　“薯片袋。”秦昊圆谎道。
　　孙秃子笑了笑，扔进垃圾桶反问道：“你觉得...我不识字？”
　　继而又道：“锅呢？”
　　无人回应。
　　“全校通报，明天，锅，检讨，一并交到我的办公室，四个人，一份不少。”
　　孙秃子说完就离开了，吃没吃上，白得个通报，能怎么办，自认倒霉呗。
　　电路维修还需时间，突发事件总能让人兴奋，更别说十几岁的少年了，走廊里挤满了人，迎着夜晚的风，他们默契合唱，大声宣泄心中的情绪。
　　黑暗，反而带给人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