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鹤青风

13、第十三章

　　接下来的几天，各科成绩陆陆续续出来了，最后一科成绩在周一上午才出来，名次表也及时的打印了出来，人手一份成绩单，方便大家对比自己在班上以及整个年级处于什么样的水平。每次到发成绩单的时候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考砸的人立马就哭了，开心的人手舞足蹈，开心完又转头去安慰难过的人，却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鲁迅先生说的“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体现得极其明显。
　　夏朗音除了数学是单科第一外，英语也以148分的高分位居年级第一，仅仅扣了作文的两分，政治则是班上的最高分，以总分686分位列年级第一，把年级第二名甩了整整三十来分，这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当然除了齐千羽，当班主任一边发成绩单一边宣布夏朗音是第一名时，众人的反应是齐刷刷去看她，像看外星人似的，随后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哈哈哈，我就知道。”齐千羽一边跟随众人鼓掌，一边扭头朝夏朗音得瑟，那表情就像是她考了第一，“我是神算子吧。”
　　夏朗音表面依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却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对自己是有信心的，只是她不知道别人的水平怎么样，那个赌约还是让她有点紧张的，她在跟自己较真，想赌缘分。她笑了笑：“是，你很厉害。”
　　“必须的！”
　　齐千羽拿着成绩单先去第一排看夏朗音的名字，不住地赞叹，然后才去找自己的名字，开心道：“夏朗音你看见我没？”
　　“第八名，不错。”夏朗音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名字。
　　“哈哈哈，对，我也觉得，但是年级排到了33名。”齐千羽伸了个懒腰，有点期待的说道，“希望下次月考能够进步，毕竟我现在有一个大神辅导了。”她发挥的很稳定，目前为止的考试基本上都是班级前十，虽不拔尖，倒也不让老师家长担忧。
　　夏朗音抿嘴笑了笑，揉了一把她的短发。
　　“没考好的同学也不用太难过，只是一次月考，是对阶段学习成果的一个检测，好好学习，
　　下次争取考好就行。”朱老师注意到有几位同学趴在座位上哭，出声安慰道，“中午好好午休吧，下午还要正常上课。”
　　张琳琳伏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抖一抖，黄钰在一旁抚着她的背，轻轻劝道：
　　“没关系琳琳，班主任说得对，只是一次月考说明不了什么，你考得还是很好啊。”
　　“好什么好，我一直都是第一的。”张琳琳一边抽泣一边恶狠狠地说。
　　黄钰转了转眼珠，回头瞟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夏朗音，趴在张琳琳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她立马止住了哭泣，换上笑脸点了点头道：“好啊。”
　　这一幕恰巧被赵子元看见，他本想戳戳夏朗音提醒她，但一想到齐千羽上次说不准对她动手动脚，立马缩回了手，转而拍向齐千羽的肩。
　　齐千羽正准备趴下午睡，一脸疑惑地回头道：“干嘛？”
　　教室里很安静，赵子元没说话，飞快地写了个纸条示意她看。
　　字条上歪七扭八的写着：“刚刚黄钰和张琳琳她们眼神奇怪的看了眼夏朗音，两个人好像说了什么，张的第一被抢了，你让夏注意点。”
　　齐千羽看完皱了皱眉，瞥了眼张琳琳的方向，给赵子元回了张纸条：“什么叫被抢了，那是她自己没实力。我知道了，谢谢你。”
　　夏朗音本来枕在胳膊上午休，感觉到身旁轻微的动静，想问齐千羽怎么还不睡，她睁开眼就看见她给赵子元传纸条，桌上还放着一个，应该是赵子元写给她的。她立马坐起来往齐千羽那边靠了靠，好奇的问道：“你们在写什么？”
　　齐千羽被她一惊，立马收起桌上的纸条放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不想让她看到令她烦心的事：“没什么啊，你不是睡了吗？”
　　夏朗音呆在了原地，不再向她靠近，慢慢坐正了身体，小声说道：“哪有那么快能睡着。”
　　她努力保持自己表情的正常，带着试探性地问道：“写了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嘛？”
　　齐千羽神秘一笑，故意打着哈哈：“对，秘密~”
　　“哦，懂了。”夏朗音眼神暧昧地看着她，掩饰住自己的落寞，“我睡了。”
　　“懂啥了，快睡。”齐千羽戳了戳她的脸，面朝着她趴下睡了。
　　夏朗音重新枕在手臂上，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她悄悄地打量着齐千羽，心里很不是滋味，忐忑地想着纸条的内容，看她的表情，是被表白了吗？那她的反应是什么呢？她接受？她说过她喜欢男生的，喜欢高大的男生，赵子元有一米八吧，大概有的，看起来挺高的，不像周煜帆的那种白净，他肤色较黑，但又不是很黑，是那种很健康的古铜色，他会是齐千羽喜欢的类型吗？越是想越是睡不着，夏朗音难受极了，心里想为什么自己不是男生，如果自己是男生该多好，她就能大方的喜欢齐千羽了，她也能像别人一样去正常的追求她。
　　她盯得入了神，手不自觉地摸上了齐千羽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的皮肤很光滑，令她不忍撒手，齐千羽的眼睫毛颤了颤，夏朗音以为她就要醒了，结果她依然睡得很熟，呼吸匀称的传出来，于是她更加大胆了，手指轻轻的滑过她的眉毛，她的眼睛，他的鼻尖，最后再到她的嘴唇，夏朗音往她那边稍稍挪了挪，离得更近些，热气吹在她的脸上，她有些痒痒，却不敢再有进一步动作，屏住呼吸，生怕弄醒她。她看着齐千羽那饱满的嘴唇，鲜红欲滴，不似她的那般惨淡，夏朗音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凑上去，烙下自己的印记，证明眼前人是自己的，谁也别想抢走，但是理智及时的拉回了她，她喜欢她，她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感到恶心，如果自己那么做了，她一定是会感到恶心的吧，这么一想，夏朗音缩回了手，静静的看着熟睡的人，难过至极了。
　　午睡结束的铃声响了，齐千羽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近距离的脸，睁着眼看着自己，她困意还没全消，脑袋有点不清醒，夏朗音见她醒了，立即想要退回到自己的桌上拉开点距离，却被她很自然地伸出手搂住脖颈，保持在原位不敢动弹。她猝不及防地凑上来，在夏朗音脸上吧嗒亲了一口，然后松开她，半睁着眼带着鼻音的问道：“你一整个中午都没睡吗？”
　　夏朗音的脸有点发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脸红了，僵硬的坐直身体顿了顿道：“嗯，睡不着。”
　　“哎哟，你睁着眼怎么可能睡得着嘛？”齐千羽也揉揉眼睛坐起来，“睡不着的时候闭着眼啥也不想，一会儿及睡着了。”
　　“嗯。”
　　“我好不好看？”齐千羽彻底清醒了，打趣道。
　　像偷吃了糖担心被大人发现一样，夏朗音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好看啊。”
　　“没有你好看，还是你比较好看。”齐千羽哈哈笑道。

　　吃过晚饭夏朗音正在练琴，小张匆匆的过来告诉她齐千羽来了，话音刚落，齐千羽就出现在了琴房门口，欢快地朝她跑来。
　　“夏朗音，我来了~”她放下书包，坐在了夏朗音身边。
　　“我再练半个小时，我们就上楼写作业。”夏朗音的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愉快。
　　小张在一旁见了也乐呵呵地道：“每次你一来，我们小姐的心情都好了。我去忙了，有什么需要叫我们。”
　　“好，谢谢张姐姐。”齐千羽看了眼夏朗音，笑得很开心。
　　待小张走了，齐千羽转头戏谑地问她：“跟我在一起真有那么开心啊？”
　　夏朗音点点头，手指轻快的按着琴键，飞快地道：“嗯。”
　　齐千羽全身放松地往她身上一靠，哈哈笑道：“巧了，我也是。”
　　夏朗音被她靠的有些重心不稳，慌忙调整好坐姿，抿了抿唇：“想听什么？”
　　“保罗·莫里哀的《蓝色的爱》可以吗？”齐千羽想了想问道。
　　夏朗音点点头：“好，但我要去找找琴谱。”这首她没怎么弹过，做不到信手拈来，说完便起身去找刘姨拿平板搜这首曲子。
　　调出了琴谱，她弹奏起来，舒缓的音乐从指间流淌而出，齐千羽挑的曲子很浪漫，她很享受为她一人独奏的感觉。
　　齐千羽闭着眼沉醉在她的琴声里，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跟她四手联弹，不知不觉便笑了。
　　“你要不要试试？”一曲弹完，夏朗音问道。
　　“啊？我可以吗？”齐千羽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个片段不是很难，可以试试，我教你。”夏朗音牵起齐千羽的手，轻轻放到琴键上。
　　“好。”
　　她看着夏朗音纤长的手指覆在自己的手上，心跳莫名的加速，手笨拙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
　　“食指按这个键，接着无名者按这边这个。”夏朗音牵引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教她按键，音符断断续续的发出，零碎的能听得出来节奏。
　　夏朗音收回手问道：“感觉怎么样？”
　　“我喜欢钢琴。”齐千羽看着她，有点意犹未尽，有些不自信的问道，“夏朗音你说我都这么大了，学钢琴是不是太迟了，学不了了。”
　　“不会啊，钢琴什么时候学都不迟。你很聪明，一学就会。”夏朗音揉了揉她的头发，回过头去弹今天的最后一支曲子，她留给了齐千羽最喜欢的那支《Je te veux》。

　　“走吧，去书房写作业。”
　　齐千羽带上书包跟在夏朗音身后上楼。
　　“啊，令人头疼的数学！”齐千羽摊开数学练习册，整个人都蔫儿了。
　　“先做吧，不懂的就问我。”夏朗音替她拿出笔，递给她。
　　齐千羽听话的接过来：“好。”
　　天色早已暗下来，时间不知不觉过的很快，两个人并排坐着，埋头在自己的题里，只听见笔尖唰唰的声音。
　　“夏朗音，你给我讲讲圆锥曲线呗。”齐千羽用胳膊肘捅了捅夏朗音，将自己的练习册推过去，指着一道题问道，“这个看不懂。”
　　“好。”夏朗音凑过去，两颗脑袋挨在了一起。
　　“你看这里双曲线它有个定义的。”夏朗音拿出草稿纸一边给她演算一边讲解，“PF1的绝对值减PF２的绝对值等于２ａ，这个是小于２ｃ的。”
　　“实轴长是２ａ，虚轴长是２ｂ，……”
　　“滋——滋——”手机震动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夏朗音的讲解被打断。
　　齐千羽只好放下笔去掏手机。
　　夏朗音看了眼墙上的钟，蓦然发现快到十点了，没知觉居然已经这么晚了，问道：“你爸妈来的电话吗？”
　　“不是。”齐千羽皱了皱眉，犹疑道，“是李明悦的妈妈。”
　　“这么晚她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难道李明悦出事了？”
　　她有些担心起来，赶紧接了电话：“喂？阿姨。”
　　“她没跟我在一起啊，怎么了？”
　　“她这么晚还没回家啊？”
　　夏朗音收拾起两人的学习资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只听见齐千羽不停地在安慰对方。
　　“没事的，阿姨你放心，我等会帮你去找找。”
　　“别担心，李明悦肯定没事的。”
　　等齐千羽挂了电话，夏朗音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李明悦还没回家？”她问道。
　　齐千羽拿起书包便往外走：“对，她妈说因为她这次没考好，就骂了她几句，结果她晚饭都没吃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去，不知道去哪里了，担心她出事，我去帮忙找找。”
　　临出书房门时，她回过头笑着补了一句：“谢谢你啦夏朗音！”
　　夏朗音被这句谢谢说的心里有点堵，加快脚步跟上她，闷闷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啦，我大概知道她在哪里。”齐千羽的主要意思是想让她早点休息，“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夏朗音却把注意点放在了前半句话上，心情更加的沉闷了，坚持道：“不，我跟你一起去。”
　　齐千羽没注意到夏朗音情绪的变化，回过身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两个人一同下楼：“好好好，一起走。还别说晚上人少，我还真有点怕，有你陪我就不怕了，哈哈哈。”

　　夏朗音被齐千羽牵着走在一条小巷子里，这条路比较偏，沿路好多商铺已经关了门，只有少数几家还亮着昏黄的灯，有一盏路灯估计是年久失修的缘故，灯光闪烁，闪了一会儿终是熄灭了。十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夜晚更是，晚风吹过带来瑟瑟凉意，穿着校服外套的她仍旧被吹得一个激灵。
　　齐千羽挽住她的胳膊，紧紧的贴着她，尝试给她传递一点温度：“冷吗？”
　　“不冷。”夏朗音摇摇头，往齐千羽身上靠了靠。
　　“还不冷，都在发抖了，刚刚出来忘了让你多加一件衣服了。”齐千羽说着拉开自己的校服拉链。
　　夏朗音抓住她的手制止道：“你干嘛？”
　　“脱下来给你穿啊。”齐千羽不解道，挣开她的手将外套脱了下来，将衣服披在了夏朗音身上，“别感冒了。”
　　“不行，我们两穿的一样多，你现在就穿一件衣服，感冒的恐怕会是你。”夏朗音要把衣服脱下来还给她，却被制止了。
　　“我又不冷，你更需要。你摸摸我的手，都是热的好嘛。”齐千羽说完就伸手探夏朗音的脸颊，“是不是？啊，你的脸好凉哦。”
　　她把衣服给她整理好，想捆粽子一样捂严实了，两人才加快步伐往前走。

　　“应该就在那边。”齐千羽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小桥，路灯照耀不到那边，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只能凭着月光看出大致轮廓。
　　“你怎么知道？”夏朗音还是问出了想问的话。
　　齐千羽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她之前每次难过就来这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是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吗？夏朗音不说话了。
　　“但现在你也知道了。”齐千羽捏了捏牵着的夏朗音的手。
　　黑暗中她看不清她的表情。

　　说是桥，其实只是为了景观用，下面并没有水，夏朗音被齐千羽紧紧牵着，一步一步跟在她的身后，从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下到桥底。
　　晚风夹杂着低声啜泣，传入人的耳膜，只能依稀辨着大致方位，齐千羽牵着身后人缓缓摸索着前进，试探性地问道：“李明悦？是你吗？”
　　听见熟悉声音的李明悦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我在这里，呜呜呜……”
　　齐千羽看见角落里有一个黑影蜷作一团蹲在地上，加快步伐走去：“我们来了，没事了，回去吧。”
　　李明悦没注意到还有个人，待齐千羽走到跟前，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她，在她怀里哭的断断续续：“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千羽对不起，上次是我错了，呜呜……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齐千羽一只手仍紧紧地牵着夏朗音，另一只手拍了拍李明悦的背，安慰道：“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啊，快回去吧，很晚了。”
　　李明悦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了夏朗音，顿时感到不悦，但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想刚和齐千羽和好就又闹得不愉快，压住情绪问道：“她怎么在这？”
　　“她也很担心你，所以跟我一起来找。”
　　“是吗？”李明悦看了眼夏朗音，挽住齐千羽的另一只胳膊，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那谢谢你了。”
　　夏朗音也冷淡的回复：“不客气。”
　　“好啦，我们快回去吧，明天还上课呢。”齐千羽一边拉着一个，三人回到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