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原野》砚照星河

19、荣光下的暗涌和无声的守护

　　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决赛的硝烟散尽，载誉而归的池屿风和夏星野，成了实验一班乃至全校的焦点。池屿风毫无悬念地摘得金牌，夏星野也斩获一枚沉甸甸的银牌。红榜贴在教学楼最显眼的位置，两人的名字并列其上，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
　　“池神！夏哥！牛逼啊！”
　　“给咱们学校争光了！”
　　“请客！必须请客！”
　　刚回校的那几天，夏星野几乎被各种祝贺和打趣淹没了。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嘴上说着“运气好运气好”，心里却美滋滋的，尤其是看到自己和池屿风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时。他偷偷瞟向身边的池屿风。
　　池屿风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面对潮水般的赞誉和老师的嘉许，他只是礼貌地点头致意，表情平淡得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寻常作业。只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当夏星野得意洋洋地对他炫耀奖牌时，他才会微微偏过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低声说一句：“嗯，不错。” 那瞬间流露的肯定，比任何公开的褒奖都更让夏星野心花怒放。
　　然而，巨大的荣誉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压力。清北招生办的电话几乎第一时间打到了学校和家里，各种优录承诺纷至沓来。班主任和各科老师看他们的眼神，也充满了更高的期许和更严格的要求。高二下学期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紧张，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通往顶尖学府的红毯上，不容有失。
　　夏星野开始感受到这种无形的重压。以前刷题是乐趣和挑战，现在却带上了必须保持顶尖、不容退步的枷锁。一次物理周测，他因为最后一道大题思路卡壳，最终成绩只比池屿风低了五分，却滑到了班级第三（学委陈凯以微弱优势抢回了第二）。看着试卷上刺眼的分数，夏星野第一次体会到了强烈的挫败感和焦虑。
　　课间，他烦躁地把试卷揉成一团，塞进桌洞，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胳膊里，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怎么了？”池屿风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夏星野的声音闷闷的。
　　池屿风没再追问，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过了一会儿，夏星野感觉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被轻轻推到了他胳膊底下。
　　他疑惑地抬起头，展开纸条。上面没有安慰的话语，只有池屿风熟悉的、干净利落的笔迹，清晰地写着那道错题的三种核心解题思路，每一种都比老师课堂上讲的更简洁、更本质，旁边还标注了几个极易忽略的关键物理条件。
　　「思路 2 的等效变换，适用于此类变加速问题。」
　　「注意题干隐含的边界条件，陷阱在此。」
　　「模型构建，可参考集训时那道引力透镜题。」
　　没有一句多余的安慰，只有最精准、最实用的点拨。这比任何空洞的“别灰心”、“下次努力”都更有力量。夏星野看着纸条上那熟悉的字迹，心里那股烦躁的郁气仿佛被戳破了一个口子，渐渐消散。他仿佛又看到了集训时那个在草稿纸上为他画示意图的池屿风，那个永远能在他迷茫时点明方向的“人形灯塔”。
　　他抬起头，对上池屿风平静的目光。那双黑眸里没有同情，没有催促，只有一种沉静的信任和无需言明的理解——他相信夏星野能自己站起来，他只是在他跌倒时，递给他一根最趁手的拐杖。
　　“谢了。”夏星野低声说，把纸条小心地夹进错题本里。
　　“嗯。”池屿风收回目光，继续看自己的书。无声的支持，已然传达。
　　池屿风不仅在学习上守护着夏星野的节奏，也在生活细节上悄然分担着他的压力。他发现夏星野因为焦虑开始晚睡，白天精神不济。于是，每天早晨，夏星野的保温杯里总会盛满温度刚好的热牛奶或提神的咖啡（池屿风自己从不喝咖啡）。当夏星野对着堆积如山的试卷唉声叹气时，池屿风会不动声色地把他正在纠结的几张卷子抽走，将自己已经做完、并且标注了重点和易错点的同类型卷子推过去：“看这个。”
　　最让夏星野心头一暖的，是一次晚自习后。他正为一道复杂的电磁综合题抓狂，草稿纸画满了乱七八糟的图。池屿风收拾好书包，起身准备离开。夏星野以为他要先走，下意识地有些失落。然而池屿风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很轻：
　　“别太晚。”
　　“我在楼下等你。”
　　简单的六个字，像暖流注入心田。夏星野知道，池屿风是让他别钻牛角尖，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而他会在楼下，给他留一盏归途的灯。
　　当夏星野终于解完题，收拾好东西跑下楼时，果然看到池屿风清瘦的身影安静地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四周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他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隔绝了夜晚的寒气和学业的压力，只余下一份沉甸甸的安心。
　　“走吧。”看到夏星野跑过来，池屿风淡淡地说。
　　“嗯！”夏星野用力点头，心里的焦虑和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满满的踏实感。他自然地走到池屿风身边，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风微凉，月光清浅，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没有过多言语，只有脚步落在路面上的轻响，和衣袖偶尔摩擦的窸窣声。这份无声的陪伴，是池屿风在荣誉重压下，给予夏星野最温柔也最强大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