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樱花树》薇风细羽

9、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林霜默默陪着垂头丧气的林寒，送他回凌姨家。

　　“林寒……”她轻声唤。

　　“霜，回去以后记得多照顾凌姨，她也不容易。”林寒低声叮嘱。

　　“嗯……林寒，三月快到了，你是不是也带我去看一下樱花？”林霜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那么想看？等花开了，我就带你去。”林寒勉强笑了笑。

　　“嗯。”林霜的脸顿时绽开笑容，林寒见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谁都不知道，一件坏事刚刚发生。为什么偏偏在他最需要父亲的时候，父亲却离世了呢？

　　林寒的亲生母亲早在五年前因车祸去世。他一直恨自己的无能，如果不是年少贪玩，母亲也不会为救他而死。他跪在母亲冰冷的遗体前，眼泪无声滑落。那温度一点一点下降，最后，他才哽咽着吐出几句真心话。

　　“寒，你一定要找一个喜欢你的女孩，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嗯……妈！别这样……”

　　林寒的情绪终于压抑不住，彻底崩溃。

　　林寒放心不下的东西终于没有了，但他失去了父母，唯一留下的，是林方言给的钱和信。

　　那冰冷的尸体在林寒面前，仿佛不朽的木乃伊，凝固了他所有的温暖。

　　林霜轻轻拍了拍林寒，试图将他从痛苦的回忆中唤醒。

　　“林霜，告诉你吧！”林寒声音沙哑。

　　“什么？”

　　“我妈是因为车祸死的，而她是为了救我才……”

　　林霜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多年前的那次车祸，让林寒失去了心爱的妈妈。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凌姨，身体也越来越虚弱，离开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林寒突然看见段雪婷和唐逸轩在一起，两人亲昵地依偎着。林寒情绪失控，大步走过去，用力挥出一拳。

　　“啪！”唐逸轩应声倒地。

　　林寒指着段雪婷，怒不可遏：“告诉我，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这个人本性就是个禽兽！”

　　“林寒，是我一厢情愿，和他没关系。还有，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雪婷，你居然为了他，和我提出分手！”

　　“不是……”

　　“我都看见了。唐逸轩本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林寒怒火中烧。段雪婷其实是在双重压力下才决定和唐逸轩交往的。

　　这时唐瑶赶来，来接林寒。

　　“哎，妹妹……又见面了。”唐逸轩试图缓和气氛。

　　“别叫那么亲，我可不想和你再扯上什么关系。”唐瑶冷冷回应。

　　“唐瑶，妈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为什么连我也要一起算上？”唐逸轩不解。

　　“因为你和爸是一样的人。”唐瑶毫不留情。

　　“你……”

　　唐瑶几乎要把她哥哥气死，可唐逸轩的免疫力却出奇地强。

　　“我告诉你，我在李柠可家生活得很好，不需要你任何担心。”唐瑶说。

　　“我可是你哥，能不能留点面子给我？”唐逸轩苦笑。

　　“对于你，不用客气。”唐瑶转身，拉着林寒和林霜离开了鲁迅公园。

　　“我哥能自己走！”林霜小声说。

　　林寒却始终无法释怀刚才那一幕，对段雪婷的念念不忘，像樱花雨一样缠绕心头。

　　唐瑶忍不住问：“我和林寒之间的事，用得着你来管？”

　　“瑶，她是我妹妹，说话客气点。别那么冲。”林寒低声劝道。

　　“妹妹？林寒，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唐瑶疑惑。

　　“你不用管……现在我父亲他……”林寒声音低落，不愿再说下去。

　　林霜忍不住插话：“你又是谁，干什么要纠缠我的林寒哥哥？”

　　唐瑶心里一阵酸楚。

　　林寒一想起父亲冰冷的尸体，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回忆起曾经和父亲的点点滴滴。

　　1982年，林寒才九岁，那年父亲林方言还很年轻。

　　林寒看着林方言问：“为什么要带这个女孩到我们家里来？”

　　“林寒，小菊的爸妈不在世上了，而且他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让小菊一个人留在孤儿院……”

　　“行！我知道了。”

　　林寒看着刚来家里的妹妹严小菊，心里一阵复杂。

　　林寒，出生于寒冷的冬天。他的一生总伴随着不幸，而他也恰好遇到了一个身世不明的妹妹。

　　没有血缘关系的严小菊，却日复一日地陪着他长大。

　　1983年春，那是新年。林寒带严小菊出城看烟花，第一次遇见了段雪婷。她的眼睛是纯蓝色的。

　　段雪婷和林寒一样，都出身于中等企业家家庭。而林霜（严小菊）则出身贫穷，因父母救林方言有功，林方言曾邀请他们来林氏集团做房产，却被婉拒。不久后，他们因传染病去世，只留下女儿严小菊无人照料。

　　林方言便将她接回家。那年，林寒三四岁，严小菊一二岁，两人相差两岁。

　　“林寒，你要多带妹妹出去走走，认识认识这个大苏州，人们常称的鱼米之乡。”父亲叮嘱。

　　“爸爸，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哥哥。”

　　林寒虽然高兴，但对来历不明的严小菊心存戒备。

　　三思之后，他还是牵着比自己小两岁的严小菊出门看烟花。晚上七点多，在父亲的陪伴下，两人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林寒，记得牵好妹妹的手。”

　　“哦。”

　　“给你们，糖葫芦，还有樱花花瓣的香包。”

　　“爸，为什么只给她？”

　　“别人是女孩子，你要香包干什么？”

　　林寒突然看见一个长发飘逸、眼睛纯蓝的女孩。他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爸，我有事，我看见同学了。”

　　“臭小子，尽瞎闹。”

　　林寒走到段雪婷面前：“好巧啊！你怎么也来看烟花？”

　　“不，我为了这香包……”

　　“香包？”

　　“嗯……樱花树叶做的，可香了。”

　　林寒一脸羡慕。他从小没见过香包，喜欢樱花，只因思念母亲。有人说，只要有一天化成樱花树的花瓣，就能永生永世守护自己喜欢的人，却无人敢用生命去验证。

　　樱花语，断人肠。樱花雨，似屠刀。
　　君之心，无悔意。尔之心，何来眠。
　　你曾说过你会变成樱花守护我一辈子，这些话，似曾在童话中骗得了谁？

　　“林寒，该回去了。”父亲催促。

　　“严小菊，你算老几，我不用你管。”林寒在父亲面前大骂严小菊。

　　林方言严肃道：“林寒，以后严小菊是自个人了，不要再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留点尊严给别人。”

　　“爸……”

　　林寒本不想承认这层关系，但除了父亲，严小菊是他唯一的归宿了。

　　在忍让中，林寒慢慢习惯了严小菊的存在。直到那一天，帮她正式改名换姓为林霜，纳入自己“妹妹”的名号下，他终于接纳了她。

　　唐瑶把林寒摇醒。

　　“林寒，找你的人又来了。”

　　“谁啊！”

　　林寒转头，看见了燕樱琳，不由得一惊。

　　燕樱琳走到林寒面前，轻声说：“林叔叔的事，我也替你感到无比惋惜。请你保重身体。这是我爸叫我交给你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

　　信封里满满的是百元现金。

　　樱花为什么总在三月开，四月落呢？林寒一直弄不明白。就像燕樱琳纠缠他不放一样，他也无法理解。

　　“林寒，你有没有真心想过回头呢？”

　　“回头干什么？”

　　“我啊……”

　　“我看，还是算了吧！”

　　林寒的性格也如他的名字一样，总让人感到寒冷。

　　林霜远远看着他们，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不可能回到从前。因为樱花也如此，每年只开一次，不可能再开第二次，凋零之后，只剩回忆。

　　“林寒，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你凌姨她……”

　　“凌姨她怎么了？”

　　“你凌姨得了肝癌，而且是晚期。前一个月，她在上海市中心医院去世了。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我告诉你，努力活着。如果有困难，随时可以找我。”

　　“我一辈子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林寒喃喃。

　　“林寒，别伤心了。”

　　“你叫我怎么不伤心？我爸林方言死了，凌姨是我唯一的亲人，现在她也走了。你叫我怎么办，怎么办！”

　　林寒的心情几乎天崩地裂，世界在他眼前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