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小筑》山月归客

41、第41章

　　第41章：获奖
　　国际人文摄影大赛初评结果公布那天，姜仔鱼正在拍‘戚缬草的日常’——这是他为爱人量身定制的摄影纪事。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倒塌的声音，紧接着白启承拿着手机跟一阵风一样跑进来，激动地摇晃着姜仔鱼，“小鱼干！你入围了！”
　　“等等！”姜仔鱼被摇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什么？”
　　“比赛啊！你！入！围！了！”白启承拿出手机，点开入围名单给他，“看看看！”
　　姜仔鱼凑近屏幕，眼睛在那一串名字里扫来扫去，终于，在名单的末尾，看见了他的名字。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姜仔鱼怔怔地盯着屏幕，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膛。他下意识回过头去找戚缬草。
　　他正抄着手看着他，眼中盛满了笑意。姜仔鱼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戚缬草，“哥，我做到了。”
　　戚缬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说：“乖崽很棒！”
　　明明是在床上才会喊的称呼，这会儿却让姜仔鱼心头一颤。
　　不等两人温存细语，白启承突然叉着腰嚷嚷道：“哎哎哎，你们俩腻够没有！赶紧的，咱们得庆祝一下！”
　　姜仔鱼这才回过神来，“走走走！买菜！今晚摆一桌！”
　　戚缬草看着他们勾肩搭背走出小院，本来想提醒的话又咽了回去。
　　半场开香槟之类的话，还是别说了。大好的日子，不能扫兴。
　　白启承扶起方才没停稳的小电驴，载着姜仔鱼朝集市而去。风扑在脸上，带着田野里稻谷熟透的清香，姜仔鱼舒服地迷了眼。
　　集市上人声鼎沸，摊贩的吆喝和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姜仔鱼跟在白启承身后，看着他一边比画一边跟卖鱼的大叔砍价，一边笑嘻嘻地挑拣着新鲜的活虾。
　　白启承选菜时，姜仔鱼时不时偷捏两颗草莓塞进嘴里。白启承回过头，笑骂道：“你省着点，这是给你梅姐买的！”
　　姜仔鱼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篮子，“我给我姐试试品质！”
　　两人嬉闹着挤过人群，阳光透过摊位遮阳棚洒在他们肩上，斑驳而温暖。
　　这一晚云彩小筑格外热闹，陶志远和林望梅都来了，五个人凑一桌，桌上推杯换盏，笑声在屋檐下流转，酒杯碰在一起，叮当作响。
　　姜仔鱼已经上头，脸红扑扑地拉着戚缬草的手不放，“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戚缬草无奈地笑着，“是，厉害得不得了！”
　　“别的不说，单就这个领域，我能入围，就一定能拿奖！”姜仔鱼嘟囔着，“你别不信我！”
　　“说得好！”白启承拍桌而起，“有志气！学弟，哥挺你，走一个！”
　　“干杯！”姜仔鱼卷着酒瓶，来者不拒。
　　“我给你说学弟，你那有几张照片的张力，可以再多一些，我给你讲……”
　　他坐到晒台上，拿着姜仔鱼的相机，开始醉酒点评。
　　院子里的林望梅兴味地看着他们，“这两人，不愧是学长学弟，酒量一样烂。”
　　“那可不，上次趣味比赛完庆功，被阿秀婶家的丫头给放倒了。”陶志远啧啧摇头，“真给我们外来女婿丢人。”
　　几人都想起那天白启承的窘态，跟着笑了。笑着笑着，戚缬草突然似有所感，他看向林望梅，问：“你今天，忌口？”
　　桌上的菜是他根据几个人口味做得，有不少她喜欢的菜，林望梅却没怎么动筷子，连酒也没喝。他不怀疑自己的厨艺，那有问题的就是人了。
　　“对啊，酒中豪杰退隐江湖了？”陶志远调侃道，“你不喝这气氛都起不来。”
　　林望梅看着那边闹作一团的兄弟俩，有些纠结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一只手递给陶志远，“给我看看。”
　　陶志远端着酒杯愣了几秒，道：“我西医。”
　　“啧，忘了。”林望梅收回手，又递给戚缬草，“你把把看？”
　　戚爷爷是药农，算半个赤脚大夫，戚缬草跟着他学过几招。
　　狐疑地搭上脉，片刻后，戚缬草神色微动。
　　林望梅见状，就知道自己猜测八九不离十，她无奈叹口气，“怎么办啊……”
　　陶志远咽下嘴里的酒，思绪来回翻转，“你这是……”
　　戚缬草把脉结束，“八九不离十。”
　　他没有说恭喜，因为他知道林望梅和白启承是村里出了名的丁克。
　　陶志远也清楚，他自己也是丁克。看向林望梅眼里没有祝福，只有同情：“你……怎么办？”
　　“不知道，暂时……没想好。”林望梅看向白启承，“他最近，一直看着小姜送他的那些设备发呆。”
　　“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羡慕。结婚这么多年，他一直被困在这里。”林望梅有些气息不稳，“他……我看过他的作品，虽然我不懂，但他不比小姜差。”
　　白启承能仅凭着旅拍在花漫村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
　　这样的人，为了爱情，心甘情愿被埋没在花漫村。
　　“我之前就想过要不要让他也出去走走。”林望梅顿了顿，毫不避讳地说，“但我自私。”
　　“我做不到你那样，放手让他去飞，哪怕我知道风筝线在我手里。”她看着戚缬草，苦笑道：“你太伟大了。”
　　戚缬草摇头道：“姜仔鱼情况不同，若是想走得长远，必须让他飞出去。”直到倦鸟归巢。
　　林望梅目光落到陶志远身上，问：“你当初为什么能舍弃深城的三甲，跑到农村来开诊所？”
　　“害，老掉牙的故事了，”陶志远放下酒杯，“我跟我媳妇儿是一个医院的，她妈妈那年病危，她回来之后就说想多花点时间陪陪她妈妈，后来就打算离职。问我是分手还是怎么办？”
　　陶志远丈母娘病危还是戚缬草帮着送去的医院。
　　“后来呢？”林望梅轻声问。
　　“我们那时才在一起一年，都舍不得分手。后来一冲动，干脆就偷偷领了证。她回村后给我说村里发展得多好，很有前景。又说村里在建医院，她如果能进去，可以一边上班一边照顾父母。”
　　“后来她真的进了村医院，问我要不要来村里看看。我来了以后，发现这里真的发展得特别好。”说完他看向戚缬草，“然后这人就来问我，要不要考虑在村里开一间诊所。”
　　那时的戚缬草就像个挖掘机，不放过一切回村的人才，哪怕是外来的女婿、儿媳，有本事有能力的，几乎都被他画过大饼，当劳动力使唤过。
　　虽然是画大饼，但事实证明戚缬草是对的，花漫村的发展让回村的每个年轻人，都找了自己的定位。而陶志远的这个诊所，解决了花漫村基础医疗空白的问题。
　　“我回家跟父母商量了一下，也带他们来花漫村看了看，然后就跟着她过来了。”
　　“网上常说，有时候爱一个人不是拽得越紧越好。”陶志远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但将心比心，我当初不跟着来，我俩走不了这么远。”
　　如今，陶志远的媳妇在村医院当护士长，陶志远坐镇诊所，他在镇里买了房，自己的父母大半年的时间都住在那里。
　　一家人整整齐齐，团团圆圆。
　　“自我选择作出的牺牲，和被动选择作出的退让，两者结果有天壤之别。”戚缬草对林望梅道，“你的想法是人之常情。”
　　“生活是两个人过的，把你的想法和他说说吧，憋在心里迟早都是隐患。”陶志远说完撇了眼她的肚子，“也对你身体不好。”
　　桌上一时无言，三人举着杯子碰了一下，一切都在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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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激动沉淀后，姜仔鱼重新审视了入围名单，目光停留在了“皮埃尔”这个名字上，旁边标注的作品主题“非洲部落的生命狂欢”，以及附带的几张缩略图，瞬间让他绷紧了神经。
　　他立刻在网上搜索皮埃尔的作品，屏幕上跳出的画面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非洲草原的落日下，部落勇士身披红色战衣，手持长矛呐喊；祭祀仪式上，族人脸上涂着鲜艳的油彩，肢体动作夸张而充满力量；孩童在干裂的土地上奔跑，眼神里带着野性的倔强。
　　每张照片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剖开非洲部落文化的热烈与悲壮，评论区里满是“震撼”“大胆”“充满张力”的赞美，甚至有评委在初评反馈中提到：“皮埃尔用极致的视觉语言，让观众感受到原始文明的生命力。”
　　姜仔鱼关掉网页，心里泛起一丝不确定。
　　他想起自己的作品，库斯科古城的晨光、马丘比丘的温柔日出、乌罗族老人与孙女交叠的双手，这些画面没有夸张的色彩，没有激烈的动作，更多的是细腻的情感与文化的沉淀。
　　“会不会太温和了？”他轻声问自己，最后彷徨着，询问周博明。
　　周博明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人文摄影的核心是尊重与共情。皮埃尔的作品很有力量，但你的作品里有温度，有能让人静下心来的故事，这是独属于你的优势。”
　　周博明给他发来更详细的初评数据：“皮埃尔的作品在大众投票中呼声很高，但评委组里有几位注重文化深度的评委，对你的‘水上家园’系列很感兴趣，尤其是那张‘乌罗族老人教孙女编芦苇船’，已经被列为终评重点关注作品。”
　　“终评不仅看画面，更看作品背后的文化理解，你的故事比谁都扎实，别慌。”
　　接下来的一周，姜仔鱼重新梳理终评展示的思路，他没有模仿皮埃尔的风格，而是决定将“文化传承”作为核心，把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拍摄时的感悟，都整理成文字，搭配画面，让评委更直观地感受到秘鲁文明的 “呼吸”。
　　戚缬草帮他制作展示 PPT，白启承则模拟终评现场，提出各种可能的问题：“你如何看待现代文明对古老文化的影响？”
　　“为什么选择‘温柔’的视角记录秘鲁？”
　　姜仔鱼一次次打磨回答，直到能流畅地讲述每一张照片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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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际人文摄影大赛颁奖典礼在瑞士日内瓦的国际会展中心举行，当他站在聚光灯下时，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地开始讲述：“大家现在看到的，是秘鲁的的喀喀湖上，乌罗族老人胡安正在教孙女编织芦苇船。胡安老人今年 72 岁，从 8 岁开始学习编织，他告诉我，乌罗族没有文字，所有的生活智慧、文化传统，都靠这样一双双手，一代代传下去。”
　　屏幕上切换到“老人与孙女交叠双手”的特写，姜仔鱼清亮的声音中带着沉稳：“拍摄这张照片时，我蹲在旁边看了整整一个小时。老人的手布满皱纹，指节因为常年编织而变形，却能精准地控制每一根芦苇；孙女的手很嫩，经常编错，老人从不着急，只是一遍遍示范，直到她学会。我突然明白，文明的传承不是轰轰烈烈的宣言，而是这样耐心地、日复一日地陪伴与教导。在秘鲁，古老文明没有被现代生活淹没，而是像芦苇船一样，在时光的湖里，温柔地漂浮，安静地延续。”
　　他继续展示其他作品：“这是库斯科古城的傍晚，教堂钟声响起时，一对老夫妻手牵手回家。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见证了古城的变迁，却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这是马丘比丘的日出，不同肤色的游客在这里驻足，有人惊叹，有人沉思，这是世界文化遗产对人类的共通吸引力，无关语言，无关国界。”
　　当展示结束，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接着，评委索菲亚率先开口，她的眼神里满是认可：“皮埃尔的作品让我们看到文明的‘力量’，而你的作品让我们感受到文明的‘温度’。你没有把秘鲁文明当成一个遥远的、被观赏的对象，而是真正走进它，理解它，用镜头记录下最真实的传承与共生。这种‘深度理解’，比任何视觉技巧都更有力量，这就是人文摄影该有的样子。”
　　其他评委也纷纷表达赞同，有人提到：“你的英文注解里，详细解释了‘quipu’结绳、太阳节的起源，这些文化背景让作品更有厚度，能让不同国家的观众读懂背后的故事。”
　　还有评委笑着说：“看完你的作品，我想去秘鲁，不是为了打卡，而是为了去看看那些在晨光里编织的老人，去听听排箫声里的故事。”
　　终评结果公布前，姜仔鱼在休息区，意外看到了一个人——陈蔓。
　　她作为国内摄影师代表，受邀到场。此刻正站在屏幕前，重新翻看姜仔鱼的作品。
　　“陈老师。”姜仔鱼主动上前打了招呼，必将她是老师的同事。
　　陈蔓转过身，看见姜仔鱼，先是疑惑，随后像是认出了他，疑惑转为认可，“小姜同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陈老师。”
　　“很高兴在这样的比赛中能看见我们学校的学生。”陈蔓笑了笑，“老周比我幸运，你还有重新回来的时候。比我那不争气的学生强。”
　　陈蔓口中那个不争气的学生，正是姜仔鱼的亲亲好学长——白启承。
　　“以前我和老周掰扯过，摄影怎么评输赢。我一直觉得，摄影要追求极致的技术，要拍出别人拍不到的画面感和张力，才能算赢。”
　　她走到屏幕前，“今天看到你的作品，尤其是马丘比丘那张游客神情照，有个白人老太太在流泪，那个瞬间，我突然明白，老周的观点确实更归于人性。摄影不只是技术，不是谁的画面更冲击，谁就更厉害。真正的赢，是能让观众透过你的镜头，感受到世界的多元，理解不同文化的美好。”
　　她顿了顿，看着姜仔鱼：“不愧是你，我很久没有在别人的作品里有所感悟了。”
　　“你的作品里有对文化的敏锐观察，那也是很珍贵的东西。”她掏出手机，给姜仔鱼看周博明发给她的一些照片。
　　那些都是姜仔鱼在姜花市的作品，周博明很喜欢，便收藏了很多。
　　“老周没退休的时候，常常跟学生念叨你这个天才学生，好在你这些年的进步着实不小。”
　　“谢谢您的肯定。”接连被夸，姜仔鱼有些不好意思。
　　陈蔓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你上学的时候和白启承关系好，毕业了有联系吗？”
　　“额……”
　　陈蔓了然，“那就是有联系了，他……还拿相机吗？”
　　“拿的拿的！”姜仔鱼忙道，“只是……”
　　“还拿相机就好。他这些年也跟神隐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学长是朋友圈屏蔽了陈老师？
　　姜仔鱼思索片刻，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他点开一个旅游软件，搜索花韵小庄，“您要找他，就去这里。这是他和他媳妇一起经营的民宿。”
　　“哦？”陈蔓挑眉，“姜花市啊，行，我改天去看看这个不肖弟子。”
　　“Ladies and gentlemen, the silver medalist of this photography competition —— "Peru: The Breath of Civilization", awarded to Mr.jiang from China！”
　　‘嗡——’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姜仔鱼不知道怎么上的台，每一步都像是才在棉花上。明明不是第一次得奖……不，这是他重获新生后的第一个奖，也是见证他人生新起点的一个奖！
　　大屏幕上清晰地回放着姜仔鱼的作品：乌罗族老人与孙女交叠的双手、马丘比丘晨光中的游客、库斯科古城归家的老夫妻，每一张照片都在灯光下散发着温暖的光泽。
　　评委索菲亚身着深色西装，手持奖杯，站在舞台中央，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这组作品最打动我的，是它打破了文化的壁垒。Mr.jiang没有将秘鲁文明塑造成遥远而神秘的‘他者’，而是用镜头捕捉到文明最本真的呼吸——是老人教孙女编织时的耐心，是不同肤色游客面对马丘比丘时的共同敬畏，是古城居民日复一日的生活烟火。它让我们看到，无论身处哪个角落，人类对文明的珍视、对生活的热爱都是相通的，这正是‘人类文明共生共荣’的最佳诠释。”
　　握着奖杯的那一刻，姜仔鱼知道，他的摄影之路，终于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他平复了心绪，说：“感谢秘鲁，感谢那里的每一个人，是他们让我的镜头有了温度；也感谢我的爱人和朋友，是他让我的梦想有了支撑。我会继续用镜头记录不同文明的故事，让更多人看见世界的多元与美好。”
　　颁奖典礼通过国际摄影平台、社交媒体同步直播，实时在线人数突破500万。国内摄影圈的直接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