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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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弗的婚事落到礼部，本该先发榜广而告之，结果纪尚书在散朝后在乾清宫开始劝谏皇帝“纳宜子妇人，繁衍子嗣”。纪尚书自己有七个儿子、六个女儿，对子嗣极为看重。因而，对二十有五尚无子嗣的皇帝近些年上了不少折子劝谏。但是，皇上、皇后各宿其宫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如此劝了两三年后他渐渐也明白了什么，因此在万寿节的贺表里，除了开头、结尾是恭贺之词，中间全是劝谏皇帝纳妃生子的话。结果，万寿节后皇帝还是没有提。因而等了几天后，他等不住了，在散朝后对着皇帝说了两个时辰皇嗣的重要性，从宗庙社稷到给百姓树典。
周祈政坐在御座上看他闭着眼晃着脑袋引经据典，索性让林恩在一旁记录，等他终于结尾后，周祈政即刻让林恩拟旨选妃，并将纪尚书那篇口述文章发榜昭告天下，以勉励百姓衍嗣绵延。
得到这个结果后，纪尚书乐呵呵地出宫回了礼部。
选妃的圣旨一下来，整个礼部或者说整个朝中的人的眼睛都盯到了这件事上。
徐松是首辅，皇上和皇后成亲也六年了，皇上一直未纳妃，也未有子嗣。在这种情况下，虽说是在纪尚书的劝谏下皇上才下的圣旨，但是其中蕴含的意味却各人有各的看法，朝中一时暗流涌动。
高府内，高煦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严则良正看着一封匿名送到高府门房的信件，高钦在一旁站着。
“这个刘昌早先想通过我找老师，被我回绝后找上了徐有年，转眼间就升任了苏州知府。我说他怎么升得这么快，合着是把自己的妹妹送给徐有年当了第七房小妾。他是个为求高官厚禄不择手段的人，我看苏州还得再出事。”严则良看完信道。
“爹，上任苏州知府姚巡被御史弹劾草菅人命，结党营私，您因为他是徐松的学生压了下来。徐松知道后非但没领情，转眼就让御史弹劾了您的学生陆令。现在徐有年又选了个这么个人，您还要坐视不管吗？”高钦看着依然闭着眼的高煦问。
高煦睁开了眼，“朝中官员任命向来是吏部负责，徐有年是吏部侍郎，推举苏州知府职责所在，如何管？”
“至少要将信上呈皇上。”高钦道。
“我看没用。皇上现在对徐松父子信任得很，前些日子的考满都交给了徐有年负责，他现在正是炙手可热。就这么一封信，未必会把他们怎么样。”严则良道。
“可如果皇上真信任徐松父子，为何在此时选妃？”高钦道，“而且，这封信偏偏在这个时候送到我们手里……父亲、公善兄，是不是有些蹊跷？”
高煦道：“确实蹊跷。”
“是不是有人想借我们的刀？”严则良问。
高煦在太师椅上纹丝不动，高钦和严则良对视一眼。
“爹，我觉得这个时机很重要。皇上与皇后成亲六年多始终未曾诞下皇子，万寿节时不少官员借着上贺表提及皇嗣之事。皇上初一、十五依然不在坤宁宫留宿，反而听了纪尚书的劝谏要选妃。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高钦道。
“子谦言之有理。徐家已经出了两任皇后，不能再出一个太子了。”严则良道。
“皇后不能代表整个徐家，徐家父子在朝中经营多年，很多事情必须要靠他们的人去办。别的不说，就拿江南的盐税和茶税来说，咱们举荐的人至多只能收上来二百万两，他们派去的人至少也能收上来四百万两。如果真要动这棵大树，会牵扯出不知多少人。”高煦看了一眼高钦和严则良，“朝中六部，吏部就是徐家的衙门，礼部则有徐斯年。你们都和他接触过，他是什么人你们也都知道。礼部的纪尚书对他是赞赏有加，直言生子当如徐子川。要动徐家，礼部就过不去。至于刑部，李尚书当了快二十年的刑部尚书，在内阁进进出出十几年，历经三朝屹立不倒，为什么？”高煦说到这停了一下，“不敢为天下先。”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干吗？”严则良已经有些焦躁。
“兵部尚书施元恩再有两三日就返京了，等他回来后，局势肯定会有变化。那时候，我们再从长计议。”高煦道。
高钦和严则良颔首应了。
从高府出来后，高钦回到公主府看到大着肚子指挥仆从挂灯笼的周静福，心下一动。
“这些事情交给管家就行了，怎么亲自安排？”高钦上前扶住周静福的手。
“我整日待在屋子里也是闷得慌，出来走走反而舒坦。再说，马上过年了，你也能在家里歇一歇，我就想布置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让你看了也高兴高兴，歇歇神。”周静福笑道。
“有你在家里，我别无所求。”高钦揽住了周静福的腰。
“呦，今天嘴怎么这么甜，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事了？”周静福玩笑道。
“我怎么可能背着你做什么事，我还要依傍你给我生个儿子，让我儿女双全呢。”高钦笑道。
“这还差不多。”周静福一笑，挽着高钦向正堂走去。
到了正堂，高钦扶周静福坐下，而后蹲下看着她的肚子，开口道：“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母亲？”
“乖的啊。”周静福做小孩子的语调说。
高钦爱抚着周静福的肚子，抬头看着她的眼睛，深情道：“静福，辛苦你了。”
“怎么会辛苦？能嫁给自己所爱之人，是我今生之幸。”周静福摸着高钦的发顶，与之对视着。
“能娶到你，是我今生之幸。”高钦握住周静福的手，而后想起什么感叹道：“可这世上，像你我之人还是少数。”
“怎么，又想起梅允恭了？”周静福问道。
“克让现在一心扑在公务上，对于婚娶之事已经淡了。”高钦站起身，坐到了一旁。
“他是淡了，宁国公夫人我看还没有。经过了这么一番事，要我早就随他去了。人各有所爱，岂能强求？”周静福道。
高钦没有接这句话，而是问道：“皇上要选妃的事，你怎么想？”
“换了个其他人，早就选了。难为他忍了这么长时间。”周静福感慨道。
高钦笑道：“天下也就你敢这么说。”
“我这不是在和你说吗？你也不用这么小心谨慎，你我做夫妻都十多年了，你为我忍受的，我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娶我，你也不会在工部这种闲衙门。父皇母后早不在了，陪我最多的就是你和女儿了，以后还要再加上肚子里这个。孰轻孰重，我分得清。”周静福目光深沉，言外有意。
“我刚才说错话了，娶了你是我三生有幸。”高钦柔情地望着周静福。
“你才知道啊。”周静福娇嗔道。
高府这边结束了，徐府那边却刚开了个头。
“爹，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徐有年站着看向徐松，“这么多年了，怎么偏偏这时候要选妃？”
“你之前让人上贺表提皇嗣的事，再加上纪尚书这一顿劝说皇上当然有由头选妃了。”徐松道。
“我让他们上贺表是为了让他和妹妹早日诞下皇子，哪是让他选妃？”徐有年声音一下大了。
“你干脆到街上去说，让锦衣卫都听听。”徐松一手指着窗外，而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徐有年马上到徐松身边，替他抚着背，“爹，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一时心急，妹妹本就在宫中势单力薄，若是再有个妃子，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我看她的日子不是难过，是太好过。这么些年，她有认真想过皇嗣的事吗？你姑母走后，为了一时之气和皇上作对，到最后手里的人也没了，和皇上也疏远了。”徐松长吸了一口气。
“爹。”徐有年跪了下来，“妹妹是娇惯，可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她也只想在后宫能为咱们徐家撑起一片天。咱们可以退，可她是皇后，她退无可退。我之前也劝她向皇上低头，可万寿节那天的事您也知道了，不是她不想，是皇上不想。我都看清了，您还看不清吗？”
徐松闭上眼，重重叹了一口气。
“云弗的婚事还没结束，现在又来了个选妃。这一步步就是冲着咱们来的。现在唯有让大哥选个咱们的人，这样妹妹在后宫还有希望。”徐有年仰头诚恳地看着徐松，剖白道：“大哥和我们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他向来也看不惯我和妹妹。他是谦谦君子，纤尘不染，但是如果没有您的庇护，他怎么会这么一帆风顺？大哥不愿意做的事，我做了多少，您不是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因为我知道这都是为了咱们徐家。妹妹在宫中受的委屈您也知道，她为了徐家忍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一个做妻子的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她的心有多痛您知道吗？现在又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选妃，甚至不久后生下皇子，她以后在宫中的日子怎么过下去啊！您从来不让哥哥做什么事情，可是这次您不能再不管了。哪怕不是为我和妹妹，为了徐家您也不能让他再置身事外了。”
徐松低头看着这个儿子，良久，抚了抚他的头顶。
徐斯年来到书房时，徐有年已经不在了。
“父亲。”徐斯年颔首道。
“这几日管家说你回来的都很晚，衙门的事情再忙，也要保重身体。”徐斯年温声道。
“是，儿子不孝，让父亲担心了。”徐斯年垂下了头。
“从小到大，你是最让我省心的。你母亲走得早，我朝事忙，平日里也没怎么管过你。你呢，读书、做官，肯用心，又耐得住，对你我没有不放心的。”
“父亲，您给儿子延请名师，教我做人做官的道理，没有您，儿子不会有今天。”
徐松欣慰地点头，“你现在在礼部也是能独当一面了，纪尚书对你是没有不放心的。选妃的事情听说他也交给了你？”
“是。”
“礼部的事情我向来不插手，这次也一样，该怎样做你就尽管去做。你妹妹那边如果找你，你就推到我身上。”徐松道。
徐斯年一怔，抬头看向徐松，“父亲……”
“我们徐家走到今天，有很多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有年觉得我偏私，你可能也觉得我偏私。”
“父亲，儿子没……”徐斯年忙道，被徐松摆手打断了。
“‘谢安问子弟：子弟亦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谢玄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隐于庭阶而芬芳依旧，是你母亲对你的希冀。家族是大累，你可以约束己身，约束不了他人。有年自愿挑上这副担子就让他继续挑着吧，有朝一日，如果我们徐家有需要隐于庭阶之日，还要靠你去照拂下一代。”
“父亲！”徐斯年发自内心喊了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金谷名园起玉楼，隋堤古柳缆龙舟。不堪回首，东风还又，野花开暮春时候。”徐斯年叹道，“给你母亲上柱香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