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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明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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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来来往往的高铁站,拖动行李箱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完全消失在江新的耳边。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何之初的身影定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越来越清晰。
江新的眼里,人群全都变成了背景板,他只看得到何之初,那个自带淡漠气场,却又异常熟悉的何之初就站在他眼前。
他很想见到何之初,也害怕这是幻影,他用力眨了眨双眼,睫毛轻轻扫过下眼睑,颤动着睁眼时,何之初已经来到了眼前。他看到何之初捂了一下鼻子,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嫌弃地看着自己。
江新这才侧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果然一身的酒气。
“你喝了多少?”何之初掏出手机,边低头打字边说,“小微说你发酒疯,怕你死在半路,让我过来看看你。”
江新满脑子都是终于见到何之初了,这种喜悦占据了他整个大脑,他根本没有留意何之初说了什么。
他认真又专注地注视着何之初,何之初的样子就和往常一样,神情淡淡的,不苟言笑。此时他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系着灰色围巾,整个人看起来很暖,少了几分疏离感,江新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之初放下手机,看到江新在傻笑,面不改色地掏出一个口罩戴上。
“喂,伤我心了啊!”江新终于反应过来,抗议道,“至于吗?”
“非常。”戴着口罩的何之初声音闷闷的,“走吧。”
何之初转身往前走,江新下意识跟上,直到坐上了出租车,江新都还像做梦一样不可思议。明明前几个小时,他还在酒店和朋友过生日,怎么一眨眼就跟何之初两个人在出租车上,穿梭在陌生的城市里?
喝醉后的江新,脑子有些迟钝,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何之初跟往常一样,不喜欢说话,两人沉默地坐在车里,直到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
“这是哪里?”江新下车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夜晚的风很凉,吹得他头痛,他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清醒了几分。
“头痛?”何之初问。
“嗯。”江新点点头,放下手,笑着说,“真的喝多了。”
“先进去吧。”何之初扯了扯江新的袖子,转身走进酒店,解释道,“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今晚想要找另外的房间是不可能的了,你跟我一起睡吧。”
“嗯。”江新应了一声,身体的不适感让他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进入电梯后,何之初瞥了一眼江新,忽然说:“让你喝这么多。”
“哎,”江新无奈道,“我都这样了,你不能关心我一下吗?”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何之初完美逃过这个话题。
“到了。”
江新无奈跟在何之初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房间。房间里面还开着暖气,一身寒气在进门的瞬间就被融化了。
何之初进来后,摘下围巾,对着江新指了指浴室,说:“去洗个澡吧。”
喝醉的江新特别听话,迈着笨重可爱的步伐走进浴室,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连替换衣服都没有。
何之初无奈叹气,打开衣柜,拿出一身干净的运动服,他看着抽屉里面的内裤,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一条放在最上面。
浴室里的水流声还在哗哗响着,何之初叩叩敲响浴室门。
水流声骤然消失,江新试探着问:“阿初?”
“嗯,给你拿了衣服,开门。”
“嗯,等一下。”
浴室里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江新在里面干什么,何之初等了好几分钟,江新才推开一条缝隙,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
“你手,好湿。”何之初嫌弃道。
“啊?等等。”
何之初看着那只手往下伸,在围在胯部的白色毛巾处蹭了蹭,随后才继续伸出来。何之初小心把衣服放江新手上,叮嘱道:“拿稳了,就这一套衣服了。”
“嗯。”江新应了一声,门同时被关上。
何之初看着江新几乎是瞬间就消失的手,叹了口气。江新喝醉酒过来找他,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今天下午他还在做心理干预时,江熹微忽然打了几个电话给他,得知江新醉酒说来找自己时,既紧张又兴奋。
江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意他,他查了最快的一趟列车,估算着江新到达的时间,为了能准时去接江新,他下午晚饭都没吃,加班加点完成了工作。
从许然的办公室出来时,到处都塞车,何之初换乘了好几趟地铁才来到高铁站,没想到刚来到就看见了江新。
江新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两人见面时,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这种尴尬源于彼此的心思都不太单纯,偏偏又没有戳破,表面还要维持着往日的相处模式,一言一行都得考虑是否符合正常的表现,所以他们都觉得不太自在。
何之初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竟然有些安心,暖气烘得他也有些醉了,他竟然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初?”
何之初缓缓睁开双眼,浑身带着水汽的江新站在他面前,正低着头,皱着眉看着自己。
“回床上睡吧,别感冒了。”江新说。
“没事,”何之初坐直身体,捋了一下被睡乱的头发,说,“这有暖气,不冷。”
“嗯。”江新擦了擦头发,在他旁边坐下。
空气一时凝固了起来,两人又陷入了微妙的尴尬的沉默。
“你……”
“那个……”
两人忽然同时开口,前者是何之初,后者是江新。
“你先说。”江新做了个请的姿势。
“没事,我就想问,你头还痛吗?”
“嗯,有点。”江新说,“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嗯。”
何之初应了一声后,气氛又微妙地停滞了下来。
“你刚刚想说什么?”何之初终于找到合理的话题。
“啊?”江新支支吾吾,难得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何之初皱起眉头,一把扳过江新的胳膊,伸手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两人离得很近,何之初看着江新脸上的水珠一点一点被蒸发掉,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比室内的暖气还要灼热。
江新的喉结滚动几下,脸上浮现了一抹红色,说:“内裤有点勒。”
“嗯?”何之初皱了一下眉头,反射弧忽然变长,他看着江新的脸变红之后,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他猛地推开江新,说,“那你光着吧。”
甩下这句话后,他拿起手机,走进浴室,留江新一个人愣在原地。
“啊!”江新直接钻进被窝里,他到底在说什么?酒精误事啊!江新把被子卷成一团,在床上滚来滚去。
何之初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江新像条蛆一样扭来扭去,他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江新猛地顿住了,他抬头,正好看好何之初。
“没,没什么。”
何之初叹了一口气,忽然低头扒开江新的被子,将人一把拖起来,无奈道:“头发没吹干,枕头都给你蹭湿了。”
“啊?我忘记了。”江新说这话时,带着无比真诚的语气,让何之初就算有气也撒不出来。
何之初在脑内不断地给自己洗脑“不要跟酒鬼计较”。
“起来,我给你吹头发。”
江新乖乖坐起来,何之初站在床头边,一只脚跪在床上,一手举着吹风机,一手揉着江新的头发,很快就把头发给吹干了。
“我也帮你吹吧?”江新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何之初拿着吹风机走到浴室,对着镜子给自己吹头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醉酒的江新,没想到江新醉了后比平时更傻了。
他吹着头发,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江新偷偷喝酒的场面,明明那时抿一口都像喝毒药那么痛苦,怎么现在那么能喝?
吹干头发后,他放好吹风机,轻轻推开浴室门时,江新就站在门外,把何之初吓了一跳。
“你在这干什么?”何之初问。
“我在想,你是不是生气了?”江新看向何之初,不知道有几分清醒,几分醉意。
“生什么气?”何之初越过江新,打开衣柜,拿出一件外套递给江新,“穿上吧,别着凉了。”
江新乖乖接过外套穿上。
何之初套了一件毛衣,转头问:“现在好点了吗?头还痛吗?”
“嗯。”江新点点头。
“去那边坐着,我给你揉揉。”
喝过酒后的江新特别乖,何之初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坐到沙发上,睁眼看着何之初。何之初拿着一瓶药油过来。
“这是什么?”江新好奇地问。
“有舒缓效果的药油。”何之初说着就倒出一点在手心上,他搓了一下掌心,然后轻轻按在江新的太阳穴上。
药油的清凉感刺激着江新的神经,偏偏何之初的指腹像带着火一样灼热,江新经历着冰火两重奏,全身僵直,不敢多动一下。
何之初显然也发现江新的僵硬,他嘴角微微上扬,指尖竟然有意无意地碰到江新的耳朵。
果然,江新瞬间颤栗不已,在何之初再一次碰到他耳朵时,他一把抓住了何之初的手腕,仰头看向何之初,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气氛都凝固了起来。
江新的心跳剧烈起伏跳动着,他微微喘着气,手指不自觉收紧起来,看向何之初的眼神变得可怕起来,像是捕捉猎物的野兽,似乎下一秒就会撕咬眼前的人。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低头时,余光扫到何之初的手腕,才发现何之初被他抓得掌心充血。
他慌忙放开何之初,揉了揉被他抓过的地方。
“抱歉,把你弄疼了吧?”
何之初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居高临下看向江新,问:“江新,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江新张了张嘴唇,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房间内的智能语音播报响起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怎么了?”江新问。
何之初抬头看向门外,淡淡地说:“外卖到了。”
说着他就转身走出去,江新还愣在原地。
何之初似乎察觉到自己的不寻常,江新看着何之初的背影,忽然觉得很心虚,难道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吗?何之初会怎么看他?自己的心思被发现后,还能做朋友吗?
那一刻,江新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怪异到底源于何处了?就在刚刚,他终于明白了,他对何之初有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欲望。
陌生源于不该出现在何之初身上,熟悉是因为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没错,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喜欢何之初,不是朋友间的喜欢。
江新整个人愣在沙发上,多日来想要避开的问题,在这一刻得到了明确的答案,然而他心里慌乱不已。
“发什么愣?”何之初不知何时走进来,他扔了一个盒子在江新身上。
江新终于回过神来,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盒止痛药。
“吃一粒,缓解你的头痛。”
江新几乎是本能地听话,他拧开矿泉水,吃了一片药。
何之初继续扔了一包东西过来,江新眼疾手快接住了,问问:“这是什么?”
“你的内裤,换上吧。”
“你还买了这个?”江新过于震惊,把刚才那点纠结全都抛之脑后,他拆开塑料包装,别扭地说,“今晚不穿,晾一晚明天就干了。”
“你等会光着出门吗?”何之初瞥了他一眼。
“那不能。”江新拆开包装,感受着质地,忽然眼皮跳动一下,感觉哪里不对,他猛地抬头,震惊地问,“等会出去吗?”
“嗯,赶紧去换上。”何之初来到衣柜旁,找出一身外出的衣服扔给江新。
江新稳稳地接住了衣服,走进浴室里换上。
因为刚才的事,两人的气氛更加微妙了,江新跟在何之初的身后,琢磨着何之初到底是什么态度。
走出酒店大门,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到脸上就像被刀子划过那样疼。夜已深,但是大街上、马路上还像白天那样热闹。
霓虹灯倾泻而下,光影斑驳交织在一起,远处的人群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江新终于回过神来,他还不知道大晚上出来干什么,他侧头问何之初:“大晚上的,去哪里?”
“给你过生日。”何之初看了一下时间,说,“还没过12点。”
“过生日?”江新整个人马上雀跃起来,何之初没有变,还和以前一样,他笑着追上去。
虽然不知道这个深夜,这个特殊的节点,他们还能去哪里,但是江新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他们越走越远,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道,偶尔能看到几个还在叫卖的小摊。
何之初忽然走上路肩,示意江新跟上。两人跨上路边的阶梯,视野忽然开阔起来,他们来到一座桥上,桥对岸是五彩的灯光秀,接二连三闪现的灯光浮现出不同的图案。
“这是什么?”江新问。
“新年灯光秀。”何之初在桥边的长椅坐下,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江新过来。
江新在何之初旁边坐下,看着对岸的灯光,光影映在他他们脸上,让人看不清脸上真实的表情。
他偷偷看了一眼何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