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禁区》洄安巷zZ

15、阴差阳错的告白

　　接下来的几天，501宿舍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谢陌爻处于一种极度别扭的状态。他既无法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无视江覙渊，又做不到坦然面对自己刚刚认清的心意。他变得格外敏感，江覙渊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寻常的眼神，都能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刻意减少待在宿舍的时间，即使回来，也尽量不和江覙渊有眼神接触，说话更是能省则省。这种反常的“安静”，连神经大条的路枫都察觉到了。

　　“爻哥，你最近……好像有点怪怪的？”路枫小心翼翼地问。

　　“哪里怪？滚蛋！”谢陌爻没好气地怼回去，耳根却有点发烫。

　　江覙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眸色深沉。他能感觉到谢陌爻在躲他，但这种躲闪，似乎与之前的纯粹厌恶不同，里面掺杂了更多慌乱和……无措？这让他心中那个猜测愈发清晰，也让他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

　　机会很快来临。周五晚上，路枫和周淮安相约去网吧通宵，宿舍里只剩下谢陌爻和江覙渊两人。

　　谢陌爻原本也想找借口出去，但一时没想好去哪里，又觉得刻意躲避显得自己很怂，便硬着头皮留在宿舍打游戏，戴着耳机，试图隔绝外界一切干扰。

　　江覙渊则坐在书桌前，似乎在写什么东西，神情专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宿舍里只有谢陌爻敲击键盘鼠标的声音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这种独处的、安静的氛围，让谢陌爻浑身不自在，游戏也打得心不在焉。

　　终于，他忍不住，起身想去阳台透透气。经过江覙渊书桌时，眼角余光瞥见对方似乎刚刚写完，将一张折叠好的信纸塞进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浅蓝色信封里。

　　浅蓝色信封？

　　谢陌爻的心猛地一跳，脚步下意识地顿住。这个颜色……和之前尤小倪给他的那封假情书不一样，但同样是信封！江覙渊又在写什么？难道……？

　　一个荒谬又让他心跳失速的念头冒了出来——江覙渊该不会……真的要给他写情书吧？！因为他上次说了“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所以这次换了个信封颜色？

　　这个猜测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江覙渊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停留，将信封放在桌上，起身也走向阳台，看样子是想去收衣服。

　　两人在狭窄的过道擦肩而过。

　　就在江覙渊走进阳台，拉上玻璃门（可能是为了隔绝外面晾衣架的声音）的瞬间，一阵邪风（绝对是风神墨特洛又在搞事！）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隙吹进来，“呼”地将桌上那个浅蓝色的信封吹落在地，正好滑到谢陌爻脚边。

　　信封口没有封死，里面的信纸滑出了一角。

　　谢陌爻鬼使神差地弯腰捡了起来。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手指甚至有些颤抖。他告诉自己不能看，这是隐私……但强烈的好奇心和某种隐秘的期待，驱使着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那封信纸。

　　展开信纸，熟悉的、属于江覙渊的工整字迹映入眼帘。

　　开头的称呼，让他瞳孔骤缩——

　　【致星见萤同学：】

　　星见萤？！

　　不是写给他的？！是写给星见萤的？！

　　谢陌爻的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刚才所有的期待、紧张、悸动，在这一刻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和尖锐的刺痛感。

　　所以……江覙渊那些诡异的行为，那些意味深长的话，可能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或者，他同时喜欢着很多人？包括星见萤？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怒火直冲头顶，烧掉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捏着信纸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这时，阳台的门被拉开，江覙渊抱着收好的衣服走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谢陌爻手中那封展开的信，以及谢陌爻那副如同被背叛般的、愤怒到极点的表情。

　　江覙渊的脚步顿住了，眉头微蹙：“你……”

　　“江覙渊！”谢陌爻猛地抬起头，眼眶因为愤怒甚至有些泛红，他扬着手里的信纸，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尖锐的质问，“你他妈什么意思？！耍我很好玩吗？！一边对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边又给星见萤写这种东西？！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气得口不择言，积压了许久的混乱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是！我是脑子进水了！我他妈居然会以为你……你……”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那种羞耻感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覙渊看着他这副模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没有立刻去抢回那封信，也没有解释，反而向前一步，逼近谢陌爻，目光紧紧锁住他，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以为我什么？谢陌爻，把话说清楚。”

　　他的逼近让谢陌爻更加慌乱和愤怒，退无可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被逼到绝境的羞愤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以为你喜欢我！行了吧？！我他妈居然自作多情以为你喜欢我！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现在满意了吗？！”

　　吼完这一句，谢陌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胸口剧烈起伏，别开脸，不敢看江覙渊的表情。他等待着对方的嘲讽，等待着那句“你果然是个傻子”的宣判。

　　然而，预想中的嘲讽并没有到来。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以及江覙渊骤然变得深沉、仿佛有漩涡在涌动的目光。

　　就在谢陌爻忍不住想要推开他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时，江覙渊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和……难以言喻的愉悦。

　　谢陌爻愕然回头。

　　然后，他听到了江覙渊清晰而笃定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的心尖上：

　　“不可笑。”

　　江覙渊看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灼热，仿佛要将他吞噬。

　　“因为，”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宣告，“我确实喜欢你。”

　　“……”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谢陌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覙渊，大脑彻底宕机。他……他刚才听到了什么？江覙渊说……喜欢他？

　　不是嘲讽，不是否认，而是……承认了？

　　“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江覙渊继续说着，目光贪婪地描绘着谢陌爻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看着他由愤怒转为震惊，再由震惊变为茫然和无措，“不是玩笑，不是耍你。谢陌爻，我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直白的告白，像一颗核弹，在谢陌爻混乱的心湖里炸开了滔天巨浪。所有的愤怒、委屈、羞耻，在这一刻都被这巨大的冲击炸得粉碎，只剩下空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般的悸动。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覙渊看着他这副呆呆的样子，心头微软，忍不住又靠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他低声问，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么，你呢？”

　　“你刚才说，你以为我喜欢你……”他的声音低沉而诱惑，“为什么会有这种‘以为’？谢陌爻，你对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谢陌爻被他问得心跳漏了半拍，脸颊迅速漫上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根脖颈。他眼神躲闪，想要否认，想要嘴硬，但在江覙渊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灼热目光下，所有逞强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刚才情绪失控下的吼叫言犹在耳——“我以为你喜欢我！”

　　这几乎等于变相的承认了。

　　看着江覙渊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期待和隐隐的紧张，谢陌爻心一横，破罐子破摔般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吼出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声音却因为羞耻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

　　“是！是！我他妈也喜欢你！行了吧？！满意了吗江覙渊？！你从小就赢我，现在你终于是我一次了，是你先喜欢我的 ! 你……唔？！”

　　后面所有未尽的、别扭的、试图挽回一点自尊的话语，都被堵了回去。

　　用一个猝不及防，却又温柔至极的吻。

　　江覙渊低头，精准地攫取了他那张因为激动和告白而微微颤抖的唇。

　　柔软，温热，带着独属于谢陌爻的气息。

　　谢陌爻猛地睁大了眼睛，全身僵硬得像块石头，大脑彻底一片空白。

　　江覙渊……吻了他？

　　这个认知比刚才的告白更具冲击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唇瓣的柔软触感，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对方同样有些不稳的呼吸。

　　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如同蝴蝶掠过花瓣，一触即分。

　　江覙渊稍稍退开，看着谢陌爻那双因为震惊而显得格外湿润明亮的眸子，和他爆红的脸颊，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前所未有的温柔：

　　“嗯，我输了。”

　　“但输给你，我心甘情愿。”

　　谢陌爻怔怔地看着他，看着对方眼中清晰映出的、那个慌乱无措的自己。所有的挣扎、别扭、不安，仿佛都在这个轻吻和这两句话中，奇异地平息了下来。

　　他输了吗？

　　好像……也没有。

　　他看着江覙渊，那个他以为永远高高在上的、需要他去追逐和超越的死对头，此刻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带着紧张和温柔的眼神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谢陌爻抿了抿还残留着对方温度的唇，忽然觉得，承认喜欢上江覙渊，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甚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他别扭地移开视线，耳根红得滴血，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操。”

　　算是默认。

　　江覙渊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伸手，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

　　十指，缓缓扣紧。

　　地上，那封引发了一场巨大误会和一场意外告白的、写给星见萤的信，静静地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信的内容，其实只是江覙渊受班主任所托，帮忙整理的一份给星见萤的数学竞赛重点题型梳理提纲的说明信而已。

　　一场由风、误会和积压已久的情感共同制造的阴差阳错，却意外地捅破了两人之间那层最厚的窗户纸。

　　天空之上，爱神尤倪通过爱恋之镜看到两人终于吻在一起（虽然只是轻轻一下），激动得差点晕过去，抱着赫莱伊又哭又笑：

　　“啊啊啊！在一起了！他们终于在一起了！我的‘落寞’CP成了！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结果是甜的！甜的！”

　　赫莱伊也感动得眼泪汪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风神墨特洛得意地翘着二郎腿：“嘿嘿，要不是我那阵风，这层窗户纸还不知道要糊到什么时候呢！功劳簿上必须记我一笔！”

　　而宿舍里，刚刚确定关系的两人，手握着手，站在灯光下，一个面色微红却强装镇定，一个眼神温柔带着满足的笑意。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羞涩，以及一种崭新的、名为“恋爱”的甜蜜气息。

　　死对头的关系，在这一夜，彻底宣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