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搭档》洄安巷zZ

6、傀儡6

　　药效带来的清凉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那股被强行压制的躁动以更凶猛的气势反扑回来。

　　据点冰冷的白光刺得苏盉眼睛生疼，视野里开始扭曲变形。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缓缓流淌，卫戉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他眼中时而拉长时而压缩，仿佛隔着晃动的水波。尖锐的金属刮擦声直接在他颅内响起，伴随着无数模糊不清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啃噬着他的理智。

　　“呃……”苏盉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身体内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行、啃咬，又像是被通了低压电流，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麻痒和刺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作战服内衬，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苏盉。”卫戉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失真的模糊。

　　苏盉努力聚焦视线，看到卫戉按住了他试图伤害自己的手，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剧烈情绪——是担忧，是焦灼，还有一种近乎无措的紧绷。

　　“数据……波动峰值……又升高了……”苏盉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试图用残存的理智去分析自己的状态，仿佛这样就能夺回一点控制权。但他失败了。监测仪发出的急促“滴滴”声像是催命的符咒，与他脑海中混乱的噪音交织在一起。

　　下一秒，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绝望感如同冰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起了那个扑过来的感染者扭曲的脸，想起了那幽蓝色的粉尘，想起了自己那慢了一拍的反应。如果不是他不够快，如果不是他不够警惕……

　　自责、恐惧、对未知病毒的绝望，以及身体上实实在在的痛苦，所有这些情绪拧成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冲垮了他一直努力维持的防线。

　　一直强忍着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

　　起初只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但很快，就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崩溃般的大哭。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蜷缩在医疗床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狼狈地沾湿了床单。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所有的坚强和乐观在这一刻被病毒剥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最原始的脆弱和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老卫……我搞砸了……我真的……好难受……”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嘶哑，充满了痛苦和自我厌弃，“我会变成怪物吗……像那些人一样……”

　　卫戉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见过苏盉受伤，见过他疲惫，见过他面对强敌时的紧张，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彻底崩溃的模样。那双总是闪着狡黠光芒、充满活力的眼睛，此刻被泪水浸泡，只剩下无助和恐慌。

　　一种尖锐的刺痛感攥紧了卫戉的心脏。

　　他没有说话。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苏盉冰冷颤抖的手，另一只手绕过苏盉的后颈，以一种不容拒绝又带着笨拙安抚的力道，将哭得浑身脱力的苏盉按进了自己怀里。

　　苏盉的脸埋在卫戉坚实而温热的颈窝，泪水迅速濡湿了对方作战服的衣领。卫戉身上熟悉的、带着淡淡清洁剂和硝烟的味道，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卫戉没有动，就这样沉默地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对抗着那肆虐的病毒和崩溃的情绪。他感觉到苏盉滚烫的眼泪，感觉到他身体的剧烈颤抖，感觉到那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声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耳膜。

　　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苏盉汗湿的发顶，环抱着对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那些痛苦和恐惧从他身体里挤出去。

　　监测仪上的数据依旧在危险区间徘徊，警报声未曾停歇。

　　但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在冰冷的医疗光线下，两个身影紧紧相拥。一个在病毒的折磨和情绪的洪流中崩溃哭泣，另一个则以他全部的沉默和坚定，构筑起一道抵御风暴的临时堤坝。

　　猎杀尚未结束，病毒仍在肆虐。但有些东西，在泪水和无声的拥抱中，正悄然发生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