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笔的回声》刘开开

9、第 9 章

　　就在陆东珉与树下那双看戏般的眼睛对视，心头烦躁更甚，几乎要忍不住对面前还在表白的女生说出更直接的重话时，他清晰地看到，程星遥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眼神里询问的意味更加明确——那是一种带着点无奈的暗示，仿佛在问：“喂，需要帮忙解围吗？”

　　陆东珉喉结微动，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甚至一个眼神的暗示都未能传递过去，程星遥却已经动了。

　　她像是瞬间做出了决定，脸上的“看戏”表情收敛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点埋怨和焦急的神色，一边快步从树影下走出，一边抬高声音，语气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陆东珉！你怎么才回来啊？不是说好了你今晚要帮我复习高等数学的吗？我习题都抱来在楼下等你好久了！”

　　她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陆东珉面前，把手里的书和资料全放在陆东珉的腿上，然后走到轮椅后方，双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轮椅的推手，整个过程流畅得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她本就该出现在这里，做这件事。

　　陆东珉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从未允许过不相熟的人随意推动他的轮椅，这涉及到他最基本的自主和尊严。但此刻，身后传来的坚定力道和女孩身上淡淡的、带着厨房油烟和洗涤剂味道的气息，奇异地没有引起他太大的反感，反而像一道屏障，隔开了那个仍在喋喋不休的表白者。

　　程星遥推着轮椅，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径直朝着还拦在路中间的韩宁走去，眼看轮椅的前轮就要碰到对方的脚，她才再次开口，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同学，麻烦让一让，我们赶时间。”

　　韩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看着眼前这个推着轮椅、理直气壮的女生，又看看轮椅上明显没有反对意思的陆东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所有的勇气和表白的话语都被这意外打断，噎在了喉咙里。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让开了通路。

　　程星遥目不斜视，推着陆东珉，稳稳地越过了僵立的韩宁，径直朝着前方灯火通明的研究生宿舍楼走去。

　　轮椅的橡胶轮胎碾过路面，发出均匀的轻微声响。小路恢复了寂静，只留下身后那个名叫韩宁的女生，独自站在原地，身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失落。

　　一路无话。

　　直到轮椅被推进研究生宿舍楼的大门，感应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大厅明亮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

　　程星遥这才松开了推着轮椅的手，脚步停了下来。刚才那股“演戏”的气势瞬间消散，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布包的带子。

　　陆东珉没有立刻转动轮椅面对她，他依旧背对着她，沉默了片刻。大楼内部的安静，与他刚才内心的烦躁形成了鲜明对比。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操控轮椅，转了过来，抬起头，那双沉静的黑眸再次落在程星遥脸上，深邃难辨。

　　“高等数学？”他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平淡地重复着她刚才随口扯出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