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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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车上，陈野靠在窗边，手肘支在窗沿，掌心托着下颌，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温静打量着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染上了玫瑰色，从耳根到脖颈，连手臂也不例外，就好像刚从汗蒸房里出来一样。她不厚道地笑了，心里偷偷叫他“小红人”。
原本就羞耻得无所适从的陈野，听到她的笑声后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但是找不到洞的他只能用力把头转向车窗。
一开始，他压根没打算哭，也没料到自己会哭，在看《父母恩重经变相》石刻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既然当初拼了命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后来却可以这样不爱他？小时候，在弟弟出生前，他以为父母是爱他的。他总告诉自己，他们的缺席是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条件，所以每次当他们短暂地停留又离开时，他不哭也不闹，只是安静地目送他们离开，尽管他很想他们留下或者带他一起走。直到弟弟降临，他才明白——缺席从来不是必须的。他们只是不愿意把他带在身边。
为什么？他和弟弟有什么区别吗？除了他们不爱他，他找不到其他理由。
很久以前，他常常因为这种区别对待躲在被子里哭。后来不哭了，因为他有奶奶。虽然奶奶不在了，但他还有泰迪，还有温静。
他并不是一个人。
不过，要完全接受父母不爱自己这个事实，还是很困难的，或许是因为他还不够成熟，每次想起依然会觉得难受，所以刚才他的情绪才会突然低落下去。
他看得出温静那些笨拙的搞怪动作是想逗他开心，便顺水推舟地拉过她的手，靠上了她的肩膀。至于后面发生的种种——那些失控的眼泪、埋藏多年的疑问，全都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陈野觉得自己大概是得意忘形了。不过是察觉到了温静对他的喜欢，就迫不及待地将最真实的自己全盘托出，连那些脆弱与不堪，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但他心底又隐隐期待着，希望这样的自己，也能被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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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静见他一直不说话，双手攀附上他放置在大腿上的手臂。
阿勒，好烫。
“陈野，”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还在不好意思吗？”
她凑近了些，目光落在他泛红的侧脸上，直勾勾地盯着他：“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比起把什么都闷在心里让我猜……”
“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你。”
她喜欢他，是真的喜欢他，所以她既喜欢冷静自持的他，也喜欢现在这个会掉小珍珠有些脆弱的他，而且她更喜欢后者这个他，这让他看起来可爱又真实。
“谢谢……”
陈野的大脑好像宕机了一样，加载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说谢谢。
她松开他的手，谁想听他说谢谢了。
看他脸上的红晕丝毫未退，温静无奈地笑了笑，还是不提这个了，再说下去，他怕是要羞耻得当场晕过去了。
“那些石刻真有意思啊，”她轻巧地把话题带开，“我特别喜欢那个长着翅膀的小孩，真像个小天使。还有那只窝在角落的石猫，刻得活灵活现的。”
“最逗的是那只石虎，圆头圆脑的，我刚开始还以为是只熊猫呢。”
陈野没有作声，但原本凝望着窗外的视线，此刻静静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笑着回应他的目光，他却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但她不以为意，依旧弯着眉眼：
“我是真的觉得这些石刻太有意思了。每一方石刻背后都藏着一段故事，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像是在和千年前的时光对话，这种感觉……好奇妙啊。”她托着腮，眼神里闪着向往的光，“有点迷上了呢，好想去山西和西安看看云门和龙岗啊。”
“你会陪我一起去吗？”温静忽然问。
“嗯。”陈野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闷，
温静望着他托腮掩唇的样子，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那稻城……”
那一刻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只记得自己颤抖的声音:“稻城，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有一个地方叫做稻城，我要和我最心爱的人一起去那里，看蔚蓝的天空，看白色的雪山，看金色的草地，看一场秋天的童话。”
温静的脑海里响起这段台词，《从你的全世界路过》这是她和陈野一起看过的电影，她记得这段台词，他也一定记得，所以她已经不是在暗示他了，而是明示。
如果陈野是胆小鬼的话，她不介意做那个勇敢的人。
“我愿意。”
她看到他抬眸，在视线交汇的瞬间，她听到他说“我愿意”。
……
逛了一个上午，很饿，两个人找了一家餐馆，选了个靠窗又在角落里的位置，阳光透过木格窗棂，在木质桌上编织了一张金色的网。
这个时间的小餐馆正热闹，四周充斥着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客人交谈的嘈杂。唯独这个靠窗的角落格外安静，仿佛被无形地隔开。
面对面坐着的两人都显得有些局促。温静垂着眼，专注地研究着菜单，仿佛那是需要破译的密码；陈野则捧着水杯，指腹反复摩挲着杯壁上凹凸的印花。谁都没有先开口，空气里飘浮着微妙的气息，混合着邻桌飘来的饭菜香。
陈野像是突然回过神，放下一直摩挲的茶杯。他接过菜单扫了一眼，问:“你要喝饮料吗？”
“都可以。”
“你想喝什么？”
“都行。”
“那喝可乐？”
“嗯。”
这段干巴巴的对话结束后，陈野起身拿着菜单走向柜台。经过冰柜时，他停下脚步，从里面取出一瓶冰镇可乐。回到座位时，温静正捧着空空的水杯，用牙齿轻咬着杯沿。
陈野重新落座，朝她伸手。温静怔了怔，目光在他的掌心停留片刻，然后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指尖轻轻落在他的掌心里。
陈野的眉心微微一动，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声音有些发干：“杯子……”
温静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齿间不自觉地松开了杯沿。她慌乱地将杯子推过去，随即用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耳边传来饮料倒入杯中的哗哗声，却盖不住自己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天啊，我刚才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把手伸过去了？温静把脸埋得更深了，指尖紧紧按着发烫的眼皮。
在车上，她向他表白了，而他答应了。所以现在，他们应该算是在一起了吧？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了吧？
应该……没有漏掉什么步骤吧？
明明已经有过两次恋爱经验的温静，此刻却像个彻头彻尾的新手，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所措。所以谈恋爱到底要谈些什么呢？现在的氛围真的好尴尬啊，还不如之前什么都不知情时自在。
她偷偷从指缝里往外瞄，正好看见陈野把倒满可乐的杯子轻轻推回来。气泡在杯沿欢快地跳跃，就像她此刻完全失控的心跳。
“那，那个……”温静慢慢地放下手，望向面前的陈野，“你喜欢我？”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这问的是什么傻问题。正想开口说“算了”，陈野却突然出声了。
“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温静倏地睁大了眼睛，虽然心里早就确信他的心意，但亲耳听到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胸口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心口，仿佛这样就能按住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为什么？”
温静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注意力全在那颗乱跳的心脏上，全凭本能说话。
陈野原本想说“喜欢你不需要理由”，但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忽然觉得这句话太敷衍了，于是认真地数了起来：
“因为你可爱，漂亮，善良，乐观，天真，热情，还有……”他顿了顿，“真诚又有勇气。”他想告诉温静，她本身就是一个值得被喜欢的人。
陈野说话那么认真，眼神那么真诚，温静觉得自己脸烫得都快烧起来了，简直要羞得晕过去。
“那你呢？”他问，“你是为什么喜欢我？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听到他的问题，温静从羞涩的感情中回过神来，因为这个问题把她问住了，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陈野？只是在那个晚上确认了自己喜欢陈野，等等她刚刚好像用了确认这个词语，如果这样说的话，她岂不是早就喜欢上陈野了，只不过是在那一个瞬间发现了而已，欸，是这样吗？对于这个新的发现她有些懵。
“因为你让我感受到心动了，”她说，“你是第一个。”
陈野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抽象的表白，温静又往前倾了倾身子：“你说你喜欢我……那你有为我心动过吗？”她把手按在胸口，模仿着心跳的节奏，“就是这种，心脏扑通扑通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觉。”
有，当然有，现在不就正在吗？而且他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多少次，仅仅是她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影，就足以让他的心脏不再属于自己。
陈野点了点头。
先前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尴尬与羞赧，随着真心的吐露渐渐消散。
温静的语气变得轻快自然：“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顿了顿，“在江滨公园，你叫我名字，让我骑在你肩上的那晚，我明确意识到我喜欢上你了。”
她托着腮，眼神渐渐飘远：“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可能……在更早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
“虽然很多细节我自己也理不清，”她轻轻摇头，随即展露笑颜，“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回忆，慢慢发现。”
“但现在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我喜欢你，很喜欢哦。”
她的指尖轻轻覆上他放在桌面的手，主动握紧了他的手。
陈野没有说错，她真诚又勇敢。
坐在对面的陈野迟迟没有出声，整个人却像是被点燃了似的，从耳根到脖颈迅速漫开一片绯红。不过片刻功夫，他又变得和之前在车上时一样，整个人都红透了。
陈野抬手按住心口，指尖微微发颤，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住地往上扬。
“等、等我缓一下……”他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温静见状忙把他的可乐往前推了推，笑着说:“要不要降降温？”
“嗯。”
服务员端着菜过来，正好看见两人拉着的手，假装没看见似的迅速放下就匆匆离开了。
温静这才后知后觉有些尴尬，虽然她性格外放，其实在人前的时候还是容易害羞的。她想把手收回来，刚松开就被陈野反握住了。
“再牵会儿呗。”他低着头，另一只手摸着发红的脖子，“反正菜还没上齐呢。”
温静惊讶地看向他。陈野的脸还红着，视线飘忽不定，明显带着羞涩，可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收得更紧了些。那副倔强又害羞的模样，就像只把脸埋进你怀里不肯抬头的小狗，明明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却还要假装若无其事。
还怪可爱的，那就宠小狗一会吧。
见温静没拒绝，陈野得寸进尺地勾住她的手指，顺势滑入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温静被他这么一弄，脸颊微微发烫，心里又是尴尬又是好笑。她抬眼看了看他得意的小表情，最终还是心软了。主人总是拿自家撒娇的小狗没办法。
她轻轻晃着两人紧扣的手，歪着头看他：“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他又是是从哪个瞬间开始，目光为她停留呢？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温静忍不住笑出声，满脸写着不信：“什么嘛，那时候你还是小屁孩吧，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那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陈野不答反问。
温静一下子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开始四处游移，透出明显的心虚，有种被恋人问及纪念日却答不上来的窘迫。
她是真的不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形了，甚至连他们两个人成为朋友的契机也想不起来了，仿佛只是某个寻常的午后，她一回头，就发现陈野已经理所当然地站在她身边了。
“我忘记了。”温静坦诚道。
陈野故作生气地在她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小区楼下，”他顿了顿，“那个时候我们刚上幼儿园。”
“哇塞，”温静忍不住发出惊叹，空闲的手掰了掰手指头，她今年18岁，刚上幼儿园的时候3岁，她竟然和陈野认识15年了，而且他竟然还记得15年前的事情，她除了有照片记录的事情以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野听到温静惊叹的声音笑着说:“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静撒娇道:“那你帮我回忆回忆呗。”
在小区楼下有一块专门供小朋友玩耍的地方，有滑滑梯，有秋千，有小沙堆，可谓是孩子的天堂。虽然对现在的陈野来说很幼稚，但是对当时的还是孩子的他来说很有吸引力，他也常常去那里玩，一个人玩，看着别人玩。
小孩子似乎天生具有一种和人打交道的能力，轻而易举地就交到了同龄的朋友。可是陈野是个异类，他不具备这种能力，也没有爸爸妈妈会牵着他的手去认识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小朋友，所以他总是一个人，明明渴望着人群，却在看到人群时避开人群。当大家都在开心地排队玩滑滑梯时，他就一个人蹲在沙滩里堆他的城堡。直到有一天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走到他身旁蹲下同他说:“你堆的城堡真好看。”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话，但是他没有回话，因为他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是和他说的，等意识到的时候，又不好意思开口了。不过幸运的是，小女孩不在乎，只是一个劲得同他说个不停，她在一旁说，他就在一旁的听，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因为终于有人同他说话了。
后来她更是直接地拉起他的手带他走进了他渴望却又不敢走进的人群，那是他第一次被温暖的小手紧紧握住，也是第一次有人把他从孤独的城堡里拉出来。
“小孩子或许没有喜欢这个概念，但他们会下意识亲近自己喜欢的人。”陈野说，“虽然从那以后也有很多人找我玩，但只有你在我才会去，我只想和你玩。”
他虽然渴望和大家一起玩，可真的走进人群里，又会浑身不自在。只有温静在身边时，他才觉得安心。
所以不知不觉间，他总是下意识地跟着她——就像向日葵跟着太阳转，说不出什么道理，就是本能地朝着让自己舒服的方向靠近。
“原来我从小就这么霸道啊，”温静说，“谁让你那时候长得这么漂亮呢，没有理由不和你做朋友啊。”
温静虽然想不起来了，但是她很庆幸自己有跑去和陈野说话，也很庆幸陈野没有放开她的手。
“那我还得感谢我这张脸喽。”陈野笑着说。
“还有谢谢你，”她说，“谢谢你没有松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