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边界》消失的鬓角

6、第 6 章

　　赵桦烟蜷缩手指，面上神色未变地轻移开视线。

　　车子经过一个水坑，略有颠簸。

　　她坐得没之前笔直，歪头靠着椅背朝向另一边，极为克制地咽一下唾沫。

　　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半晌，车子向右侧转弯时，瞬息间，扫一眼斜前方玻璃。

　　男生低头操作游戏，只留下轮廓分明的侧面剪影。

　　赵桦烟垂下目光。

　　到达学校，车里的学生陆续下车。

　　离晚自习还有点时间，赵桦烟径直去到图书馆。

　　她从践行楼坐电梯上去，在二楼，电梯箱门打开，有人进来。

　　赵桦烟站在角落，没注意，直到身旁靠近一个人影。

　　沈熙对上女生的目光，微抬右手轻声打招呼：“又见面了。”

　　他嗓音清磁，面上带着几分浅笑。

　　赵桦烟轻点头。

　　沈熙扭转眸光，落在金属电梯箱壁上，女生的身形模糊，很纤薄。

　　他胸膛微起伏一下，张张嘴，想说什么，临到嘴前像是遇到阻碍，没吐出来。

　　电梯到达三楼，陆陆续续又进来好一波学生。

　　前面人往跟前退，沈熙被迫往角落靠，给人腾位置。

　　由于场面有些乱，众人脚步挪动中，他的肩膀擦着女生的肩膀，不知不觉，二人在最靠里的角落，并肩轻触着。

　　沈熙握拳抵在鼻下，眼睫眨动，低声道：“抱歉。”

　　说着，往左侧尽力拉开点距离。

　　赵桦烟：“没事。”

　　沈熙视线下移，偷看几眼。

　　哪怕在这么有些糟糕，令人会烦躁的环境，女生静静的，没有透露出一点不耐烦。

　　她体态好，头发柔顺，露出来的细颈温润如白玉。

　　沈熙收回视线，电梯在此时也到达五楼。

　　前面的人出去，他看见赵桦烟也出去，自己脚下的步子没停，跟在她身后，放缓声音：“你来看书？”

　　赵桦烟头也没回，淡声道：“借书。”

　　沈熙说：“我也是。”

　　感应门向两侧打开，他快走几步到赵桦烟前面，倒着走路，佯装随意地问：“你在高二几班？”

　　赵桦烟如实说了。

　　沈熙道一声ok，正过身体走路。

　　—

　　“程恪臣，我喜欢你。”

　　校园外铁栏边，路灯昏黄，一个女孩子鼓足勇气将自己的情书递出去。

　　校服的衣领被程恪臣拉到最上面，他像是没看到面前女孩子泛着红晕的脸，伸向前面微颤的手，左手插在衣服兜里，右手食指和中指捏过那蓝色信封。

　　他夹着这情书抬高，细窄的眼微掀，目光落在上面，眸色里没有温度。

　　情书被成功接过去的女孩子以为自己有希望，她直起腰，颇有些激动：“我和你隔着一个班，其实在高一的时候就认识你了，一直没敢和你说话，如今离马上毕业没有多少时间，我不想……”

　　“别来烦我。”

　　冷不丁，她的话被打断。

　　女孩子被男生冷酷无情的语气击中，不过早已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也就马上能调理好自己的心情。

　　她这一次大胆地将视线落在前面男生脸上，在心脏疯狂的跳动里，欲说尽自己的少女心事，但男生没给她机会。

　　精心设计的信封连同绞尽脑汁选择的信纸被撕成碎片，乌云遮月，风把她的心也带走泯灭。

　　校园内白灯通亮，上方黑空一片，程恪臣没有去看流泪跑走的女孩子，漠然地，毫无一丝同理心地双手插在校服衣兜里往回走。

　　临近北门，裤兜里的手机振动。

　　黑白色的板鞋在地面站定，手机屏幕光亮照着程恪臣的脸，蓝光倒映在他眼底，如一簇蓝冰。

　　他手指滑过，一脸懒倦地偏头接起来。

　　“说事。”

　　“老韩要来了，你去哪儿了！赶紧回来！”手机那头，高阳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程恪臣语调没变：“马上。”

　　高阳明：“马上什么马上，你现在到哪里了？”

　　程恪臣抬眼：“北门。”

　　“……”高阳明有口气憋在嗓子，“我……得了，待会儿你死定了。”

　　他挂断电话，程恪臣无所谓地揣起手机。

　　-

　　“范青艺同学请病假了，咱们这一次测试就不算上她，班长记得给她多留张卷子。”

　　周六上午最后两节课用来随堂测试，赵桦烟写完将卷子交上去，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班主任老黄抱着一沓卷子离开教室，空气里掀起凉风。

　　赵桦烟站着，往书包内塞书，在收拾雨伞时，她望向窗外，虽然雨势小，但远空雾蒙蒙的，瞧着会下大。

　　她将伞握在手中，背好书包，却一时没有动。

　　已经是下课时间，教室外走廊，门口处没有看到程恪臣。

　　赵桦烟在等三分钟后，举步离开班级，往校门口走。

　　熙熙攘攘的学生，赵桦烟交过通行证，就在大门处等。

　　濛濛细雨，像雨雾，地面渐渐洇湿。

　　脸庞感受着拂面的密珠，雨开始成形落下来，赵桦烟撑开伞打着。

　　“桦烟，哥哥要晚你十分钟放学，到时候你等他一起。”

　　赵桦烟抬手看一眼自己手表，已经过去十三分钟。

　　她再给自己五分钟，在倒计时即将结束，平展的道路上浮现程恪臣的身影。

　　赵桦烟收回视线，往前面的公交车站走，隔着一道铁护栏，他们朝同一个目的地汇聚，逐渐靠近。

　　公交车没来，车站上方的檐角遮雨遮阳都不行。

　　滴答，滴答，滴滴答答……

　　水纹顺着透明的雨伞滴落在脚前，赵桦烟目视前方，余光里，隔着几米距离的程恪臣插着裤兜，没有伞。

　　下一趟车到来，中间隔着的学生离开，赵桦烟微吸一口气，垂眼往旁边小走几步。

　　站定在程恪臣旁边，赵桦烟换成左手拿伞柄，时间过去三秒，不是很顺畅地举高，偏过雨伞。

　　耳侧的雨声由清脆突然变得闷沉，程恪臣个高，轻轻抬眼就能看到伞的内部顶端。

　　他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地侧头避让，往旁边移走两步。

　　赵桦烟手指握紧，慢吞吞地将伞打正。

　　—

　　她落座在他后面隔着一个人的位置，车子扬长而去，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十分钟后停歇。

　　雨后空气清新，到达站点，天色没那么灰蒙。

　　赵桦烟起身离开座椅，跟在几个人的身后慢步下车。

　　逐渐靠近车门边，她抬眸，外面正前方车旁的位置站着程恪臣。

　　他低头看手机，没注意这边。

　　赵桦烟在跟前的一个人下车后，抬腿跨一小步，没把视线投向前面的人，双脚触到地面后，往左侧转身要走。

　　站台过道不宽，她集中注意力于路面，右脚踏出一步，重心往前。

　　倏地，书包凭空被后方的一股力扯住，重心骤然往下，出于惯性，她抬到一半的右脚落回原地。

　　赵桦烟在状况外，她眼睫快速眨动几下，微微回神，侧身扭头看过去。

　　书包上的力道已经消失，公交车卷着热气开走，他们在站台视线相撞。

　　程恪臣冲她亮出手机聊天页面，口吻很淡：“今天没人在家。”

　　他的屏幕很亮，出于自身习惯，赵桦烟会认真看内容。

　　简单点，就是程恪臣的大姨生病住院，程博宇和陈松梅去看望，而范阿姨的小女儿也身体不舒服，请假照顾去了。

　　程博宇让程恪臣带着她去外面的餐馆吃饭。

　　有陌生人来到站台，天空乌云成团散去，露出被遮住的阳光。

　　程恪臣还举着手机，目光却落在前面的赵桦烟脸上。

　　她个子在女生中算是高挑，不过在他跟前，还是会有轻微的俯视角度。

　　她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好几秒，观览的途中，眨三次眼睛，睫毛根根分明，脸色静然。

　　赵桦烟像是没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直起点身体，看人：“我不去。”

　　她转过身，“你自己去吧，我回家。”

　　程恪臣撩眼，冲人背影声量不大：“范姨说家里没菜，你打算饿死？”

　　赵桦烟停住脚步。

　　程恪臣自顾自的抬脚往家相反的方向走，落下一句：“走。”

　　他说完，不管赵桦烟有没有跟上，耐心告罄。

　　赵桦烟犹豫一秒，抬脚走在程恪臣身后。

　　她跟着男生七拐八拐，进入陌生的巷子，来到一个外面装修朴实到跟原始砖墙堆起来一样，只在门框上方贴个亮着蓝光的小牌匾地方，叫发财餐吧。

　　这周围光线不好，道路狭窄，除了这家店，没看到其他营业的店铺，赵桦烟脚步略显踌躇。

　　程恪臣伸手推开门，门后挂着风铃，清脆地响。

　　里头丰富的亮彩扑面照在赵桦烟脸上，她第一次来这种看上去像酒吧的地方。

　　不过没有群魔乱舞，七彩灯乱七八糟四处闪的场面，只有简单的蓝紫色led灯反射倒映在透明的玻璃装饰上。

　　装修得其实是炫彩亮丽的好看，环境干净，空气也通畅清新。

　　她跟在程恪臣的身后径直走到里头吧台前面的卡座，两张长形沙发上，已经有一个人。

　　高阳明远远就看到程恪臣领着个女生走过来，但他一直没声张，直到此刻才矜持地站起来，抬手打招呼：“嗨，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