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雨点走吧》冬适意

4、我是十年后穿越回来的星星

　　我和我的妻子相遇是一场意外。

　　说出来可能觉得好笑，很像古早玛丽苏偶像剧中的情节。
　　但大家都说艺术来源生活，这也是一种证明吧。

　　那是十年前的冬至。

　　十一点多，集训结束。
　　我偷溜出来，背着老师，提着一袋刚刚去饺子店里买的玉米饺，打算躲在路边一个人吃完，明天再继续减重。

　　就在路边的石墩子旁，我看到一堆度数不高的酒瓶子，还有一个迷迷糊糊不省人事的醉鬼。
　　她看着十六十七岁的样子，未成年喝酒真是。

　　无聊。

　　她明显是喝懵了，坐在路边，两只手臂搭在石墩上，也不嫌脏，就这样打算睡一夜。

　　我盯着她。
　　居然心里莫名升起一点好奇。

　　没家长管她吗。

　　奇怪的。
　　鬼使神差的。

　　我居然挪动到了她的旁边。

　　“你。”

　　“不回家吗。”
　　我犹豫着开口。

　　她的上半身趴在石墩子上，脸颊泛红，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我盯着她，等待她的回应。

　　冷风吹的我脸生疼，我把袋子拎起来，打开看了看里边的饺子。
　　快凉了。

　　我懊恼地拍了拍头。
　　什么啊，为了一个人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她应该睡着了吧，一点反应也没有。

　　正打算抬脚走掉。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回头，看到那个醉鬼半睁着眼睛，歪着脑袋辨认着我。

　　“喂。”

　　“松手。”
　　不瞒你说，我当时真的觉得被缠上了。

　　不会问我要钱吧。
　　我脑海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打了死结的线，怎么解也解不开，怎么理也理不顺。

　　她真的松开了，手慢慢放松。
　　我舒了口气，正打算将手抽出，快点回寝室吃完我的饺子。

　　那个醉鬼却沉沉倒在了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冬至……”

　　“冬至……”

　　她喃喃着。

　　我的脚步顿住。

　　这简直太奇怪了。
　　在我的妈妈离世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这个名字了。

　　虽然今天是冬至。
　　虽然她也是在过冬至的人。

　　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在叫我。

　　但不可否认。
　　我因为这两个音节心软了。

　　就当一回好人，干点好事吧。

　　“喂。”

　　“你还有意识吗。”

　　“有意识我背你去店里。”

　　她抬眼，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眸。

　　像我母亲从前养的那只猫。
　　漂亮，又爱撒娇，经常蹭着我的手背，要我给她喂我碗里的饺子。

　　酒精果然会麻痹神经。
　　大概两分钟后，她才明白我的意识，用力点了两下头。

　　我慢慢蹲下，她的手抱住了我的脖子，头靠在我左边的肩膀上，浅浅的呼吸间喷洒出带有一点甜味的酒气。

　　应该是便利店里才三度的那种果味气泡酒。
　　是喝了多少瓶才能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我暗暗叹了口气，将她往上掂了掂。

　　距离那家饺子店只有大概五十米，平时只需要几分钟到达的地方，现在不知怎的，用了十几分钟才到。

　　我将她放在靠墙的角落板凳上，把塑料袋里那盒饺子打开。
　　往塑料盒的盖子上倒了点陈醋，将饺子夹起，裹上一点醋，便往嘴里送。

　　“凉了……”

　　“我能不知道凉了吗，还不是……”
　　我才意识到什么。
　　身侧那人正撑着脸，眼神直勾勾地瞧着我。

　　“我也要。”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一歪头，靠在了我肩膀上。
　　我没错过她眼底闪过的一抹狡黠，抿了抿唇，认命地拿了另一双筷子。

　　她把一次性筷子掰开，左右磨了磨，就夹了我打包盒里的饺子。

　　还不忘从我口袋里摸出一小包送的辣椒粉。

　　“？”

　　“你怎么知道我把辣椒粉放在……”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每年冬至都会来这家饺子店卖十六个玉米馅的饺子，习惯把辣椒粉放在右边口袋，更喜欢饺子蘸生抽但大部分时候都蘸陈醋。”

　　她停了停，和我惊讶的眼睛对视。

　　“你的小名叫冬至，很喜欢和别人说冬至快乐，因为这样你觉得是在祝福自己。”

　　“你喜欢下雪天，这样就有理由喝点热果酒。”

　　“你向往着南方，因为你觉得南方很温暖。但苦于南方很少下雪只能放弃。”

　　“你集训的枕头底下压着两枚硬币，一枚一块的，一枚五毛的。”

　　“你……”

　　我打断她，不可思议。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看着我被饺子店热空调吹得有点红的脸，状似思考。

　　“我是十年后穿越回来的星星。”

　　她认真的回答，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三年后你会遇到你的恋人。”

　　“你会和她从朋友过渡到恋人，然后携手走过七年。”

　　“七年后，你会和她跳一支华尔兹。”

　　她眼眸清澈，眼眶却被热气熏的湿润。

　　“和她有一个约定的未来。”

　　我看着她，在辨认她是否说谎。
　　很遗憾，没有看出来。

　　但很意外，我居然从心底相信她。
　　特别特别的，相信她。
　　相信她说的一切，感知到了她藏着的情绪。

　　她在欣喜，在不舍。
　　她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看着我的时间占了三分之二。

　　还有三分之一，在看我的无名指。

　　……

　　十年前的我也不知道，真的就如此戏剧。
　　我真的在三年后谈上了第一场恋爱，并和她度过了2558天。

　　我的相册里都是她，都是她和我的故事。

　　她睡觉时偷拍的侧脸，发在朋友圈的我拍的照片，小时候的照片。
　　以及。

　　那一张死亡通知书。

　　她果然如她所言。
　　她是十年后穿越回来的星星。

　　但我，是困在十年前那个愚蠢的摘星人。

　　执拗地等着流星滑落，执拗地等待着我和星星的第八年。

　　奈何等待无果，只得逼迫自己放下念头。

　　可惜，思念无法遏制。

　　人生无常，事情无异。

　　我仍然守着那间小的出租屋，尽管我已经攒够了钱，足够买下两室一厅。

　　生活好像再慢慢变好，但心还停留在了原地。

　　在她死后的第三年。
　　我在一次简短的梦里见到了她。

　　她要我继续生活下去，照常上班，下班，吃饭，过冬至。

　　她叫我替她享受世界，她在下辈子等我。

　　但没有她的世界不叫世界。
　　没有她的生活也不叫生活。

　　从两个人到一个人太过于痛苦。

　　她应该在天上等我太久了，她的脾气偶尔骄纵，再等我，星星就要耍小性子了。

　　很抱歉，星星，我这次不想信守承诺了。

　　一个女主角的离开是遗憾。

　　那两个女主角的离开，就应该算是一种美满。

　　亲爱的，你说我们下辈子再见面。

　　但我等不及了。
　　我就要马上见到你，亲吻你。

　　然后，一起去往下辈子。

　　再相遇，再相恋，再相拥。

　　买房子，嫁给星星。

　　还有，冬至快乐。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