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序》竹节语

4、糯米糍吧

　　文一班的教室卫生一般都是放学后由当天的值日生负责，主要任务就是扫地、拖地、倒垃圾。
　　不过这几天班里不需要值日生——全让杨书庭和张知凡两人包了。

　　见教室人走得差不多了，杨书庭放下手里的笔喊了张知凡一声，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连续几天的配合下来，两人现在分工明确：杨书庭扫地，张知凡拖地，最后再一起去倒垃圾。
　　放学后大家都会自觉把凳子搬到桌上，方便值日生打扫。杨书庭很快扫完地，靠在讲台边撑着下巴等张知凡。

　　张知凡腿长手长，干起活来特别利索，让人赏心悦目。
　　可能有些热，他把校服外套脱了，这会儿只穿了件黑色毛衣，衬得他皮肤格外白。他把袖子卷到了手肘处，发力时能清晰的看见他小臂上的肌肉和突起的血管，杨书庭的视线就这么顺着他的动作移来移去。
　　张知凡拖完后起身，准备去洗把，一抬头就对上了杨书庭没来得及移开的眼睛。杨书庭连忙挪开视线，有种被人抓包的窘迫。

　　下一秒他听见张知凡的声音：“你脸好红啊，是不舒服吗？”
　　张知凡抬着拖把走到了杨书庭面前，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就要往人额头上贴。

　　太近了，杨书庭甚至闻到了张知凡衣服上的洗衣液味。
　　他慌乱后退两步，避开了这人的手，别过脸小声说：“没……没什么，就是穿多了有点热，你快去洗拖把吧。”
　　张知凡看他两眼，没再说什么，提着拖把走出了教室。
　　杨书庭快步走到窗边，深吸几口气。张知凡洗完拖把回来时，他又变回了平时的状态。

　　两人一前一后的提着垃圾桶往楼下走，这会儿教学楼里没什么人，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和窗外“呼呼”的风声。
　　杨书庭一只手提着垃圾桶走在后边，紧跟张知凡的步伐。
　　今天的垃圾桶装满满当当，走了没一会儿杨书庭手就酸了。
　　“停停停，我手酸了。”
　　他喊了两声，张知凡闻声停了下来，放下垃圾桶转头看向他。
　　垃圾桶放稳后杨书庭甩了两下手，酸胀的手腕才有所好转。
　　见张知凡一直站着在等着自己，杨书庭觉得显得自己有点有点多事儿，尬笑两声后说：“我换只手。”

　　接下来一路杨书庭都没再喊停。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好强、爱面子的年纪，为了证明自己，杨书庭从张知凡手上接过垃圾桶，将人拦在了垃圾场的“安全区域”外。
　　“昨天是你倒的，今天我来倒吧！”
　　杨书庭提着垃圾桶憋着口气快速冲到垃圾箱前，“哐当”两下倒完后又快步跑了回来，一来一回给他累得大口喘气。
　　“我去冲下垃圾桶。”杨书庭朝张知凡晃了晃手里的垃圾桶，抬脚向厕所走去。

　　杨书庭刚走到厕所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但听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还有推搡的声音。他脚步顿了顿，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张知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显然也听见了里面的声音，皱起了眉。
　　两人对视一眼，抬起垃圾桶走了进去。

　　“哎呀，这垃圾桶也太臭了！”杨书庭扯着嗓子夸张的说。
　　张知凡看了他眼，没说话，伸手拧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厕所里顿时安静下来。
　　靠内的一扇隔间门被猛地推开，几个人陆续走了出来，为首的杨书庭有些印象，是理科一班的倪帆。杨书庭隐约听见他们骂了几句，随后带着股烟味走出了厕所。

　　在确定那群人走远了后，杨书庭快步走到了隔间前，看清里面的人后，他愣住了。
　　许泽，他的初中同学。
　　他蜷缩在角落，校服上沾了些不明污渍，衣角也被扯烂了一小块，右边脸肿的老高，显然是被打的。

　　“许泽！你还站得起来吗？”杨书庭连忙走上前，伸手想扶人起来。
　　许泽避开了他的手，自己用手撑着地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也不看杨书庭，只低头拍了拍衣服，小声说了句“谢谢”，声如蚊讷。

　　杨书庭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许泽，在他印象里这人一直都独来独往，没什么存在感，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了这群人。
　　“你怎么惹到他们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杨书庭放缓了语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
　　许泽沉默片刻，似乎在想些什么，随后抬头看向杨书庭。
　　这会儿距离更近，杨书庭甚至能清晰看见他脸上的一个个掌印，堆叠在一起，触目惊心。
　　他脸颊上还有些未干的泪点，眼睛也红红的，再开口时嗓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似的：“杨书庭，你人很好……我不希望你牵扯进来。”说完一瘸一拐的从狭窄的隔间挤了出去。

　　许泽走了，厕所又恢复了安静。杨书庭愣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烟头失神。
　　“别想了，走吧。”张知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旁，抬手轻拍了下他后背。
　　杨书庭看了他眼，点点头，抬脚跟人往外走，张知凡顺手提起已经洗干净的垃圾桶。
　　一路上杨书庭低着头一言不发，张知凡也不说话，两人默契的没提刚才的事，就这么安静的走着。

　　到教室后，杨书庭拎起书包，和张知凡打了声招呼后往外走。说实话，许泽的人让他有些难受，他现在心情很复杂。
　　“杨书庭！”
　　杨书庭闻声回头，张知凡正背着包朝自己走来。
　　“我有点饿了，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吃点东西？”

　　跟在张知凡身后往外走时杨书庭还有点懵，他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张知凡！
　　晚上校外会摆很多小摊，整条街灯火通明，烟雾缭绕，不少学生下课后都会选择加个餐再回家。
　　“唔，你有什么推荐的吗？”张知凡望着看不到到尽头的小摊，转头问身旁的人。

　　杨书庭陪孟柯宇吃过几次，每次都是孟柯宇吃什么他就跟着凑合两口。要他推荐，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
　　杨书庭左右看了看，目光在一辆绿色的小推车上停了下来——糯米糍粑。小学放学后每次李淑华去接他都会给他带一份，回家后他边吃糍粑李淑华边做晚饭。没想到学校门口居然有卖。

　　张知凡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两步走到摊前：“老板，来两份糍粑。”
　　杨书庭愣住了，这人怎么就把他的也点了？他掏出钱包，准备把钱还回去。

　　“你做什么。”张知凡看了眼他手里的钱包。
　　“嗯……我想着把钱还你。”杨书庭老实回答。
　　张知凡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老板打断了。

　　“小帅哥，你们的做好了，拿着吃吗？”纸盒内装着软趴趴的糯米团，上面裹满了黄豆粉，还淋了些红糖水，看上去十分诱人。
　　“拿着吃。”张知凡伸手接了过来，直接塞了一盒到杨书庭手中。
　　“下次你请回来就好了。”

　　杨书庭叉起一小块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味道和以前一模一样，裹了黄豆粉的糍粑更加软糯，嚼起来糯叽叽的，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
　　这会儿路上的人不多，杨书庭和张知凡一人捧着碗糍粑边吃边往公交站走。夜晚的气温很低，杨书庭露在外面的手冻的通红。
　　“南郡这天气太讨厌了，冬天冷的要命，夏天又热的很。”杨书庭咽下嘴里的糍粑小声抱怨，“张知凡，你是哪里人？”
　　“c市。”

　　提到这个城市杨书庭首先想到的就是热，一个几乎没有冬天的地方，地理老师在课上没少念叨过它。
　　在杨书庭看来，南郡压根儿没法和c市比。他们这的年轻人全去外地工作了，留下来的全是老年人，整个城市没什么生气。
　　这儿气候也不好，一到冬天街上都没什么人，他实在想不明白，张知凡为什么会转来他们这。

　　“啊，那你为什么跑到南郡来读书啊？这两地隔得也太远了吧。”
　　“我外婆在这边。”
　　仅仅是因为外婆在就转回来了吗？张知凡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杨书庭听的一头雾水。但他也没多问什么，他总觉得张知凡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他们坐公交要去马路对面，这会儿路口是红灯，他们只能站着等。
　　马路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了三个男的，直接闯红灯朝他们这边走来，虽然看不清脸，但杨书庭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杨书庭用胳膊肘顶了下张知凡：“看马路对面！”
　　张知凡抬头看去，后退了两步，似乎在确定什么，随后抓起杨书庭的手就跑。
　　那伙人见状追了上来，嘴里还嚷嚷着什么。杨书庭整个人都是懵的，寒风大口灌进肺里，脸也被刮的生疼，他不敢泄力，跟在张知凡身后拼了命的跑。

　　但终究敌不过那伙人，他们很快就追了上来。杨书庭听见身后混乱的脚步声，随即后背一痛。
　　“我操！”这伙人下手太狠了，杨书庭怀疑他后背骨被敲裂了。
　　完了——被拖进巷子时他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