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风》斯人似锦

8、蛋糕

　　周末医院人声嘈杂。

　　陈生拿着挂号单摁电梯。

　　谢闻意帮他挂好号后就急匆匆离开，也没说去哪里。

　　叮——一声。

　　电梯到了。

　　人如鱼涌出来，又如归巢一窝蜂进去。

　　陈生站在门口等。骨科在三楼，他下得早。

　　挤过在三楼上电梯的人群，陈生找到诊室，在门口的几排椅子里随便挑一个坐下。

　　不一会儿又起来。

　　草，忘记扫码排号了。

　　陈生一拍脑门，确认没再有遗漏才又回去坐着。

　　外面太阳毒辣，医院里倒是难得的凉快。明明没有空调，大厅里这么多人，就是很凉快。

　　说到凉快，谢闻意现在在医院哪儿呢？

　　唉，楼梯口的那盆绿植长得还挺好看的，比左小青女士养的……还是左小青女士养得最好。

　　确实，感觉今天自己好像更帅一点，应该是昨晚睡相比较好，所以发型没炸。

　　还是谢闻意更帅，欸，又想到谢闻意了。

　　果然帅哥就是容易让人惦记。

　　……

　　陈生这边正想着，思绪飘到天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排号到陈生。

　　在机械女声喊到第二声，陈生的肩被拍了一下，他“啊”一声回头。

　　谢闻意站在他背后，手指抬起指向科室门口上的大屏幕。

　　“请问你是叫陈生吗？”

　　“是我。”

　　“不进去等谁请你。”

　　“啊……”陈生反应过来，“没听见，在想事情。我马上进去。”

　　跟随陈生进去的脚步，谢闻意的视线转到楼下。

　　在外散步的病号都有家人陪同，只有一个人独自站在一楼的病房外。

　　默不作声，只是看着病房内。

　　好一阵，谢闻意转过头走向一侧的垃圾桶，几张取药单被他丢进去。

　　那头陈生已经出来，高兴地朝他走来，说：“谢闻意，小爷我痊愈啦！”

　　谢闻意：“之前也没看出来哪有伤。”

　　陈生点点头：“之前手韧带错位拉伤，本来一两周就好了嘛，我妈就是担心，我被盯着当了一个多月残废。”

　　谢闻意宽慰道：“阿姨担心你。”

　　“我知道我知道。”陈生泄气般：“你跟我爸都这么说，我当然知道，我就是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什么？”谢闻意问。

　　“没必要这么紧张我。”陈生说：“我都这么大了。”

　　最后一句话，陈生是带气音说的。

　　他也没那么有自信是大人。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总是好面子，对于父母的担心与管教开始无意识反抗——哪怕知道是为自己好。

　　“嗯，大人现在带我去坐公交回家吧。”谢闻意顺着他，手已经按下电梯。

　　“先去买个蛋糕，我妈爱吃。”陈生走进电梯，“给你也买一个，可好吃了。”

　　“不……”

　　看出谢闻意要拒绝，陈生立刻打断：“不准拒绝！”

　　被打断的谢闻意：“？”

　　陈生：“多谢你今天带我来医院呀。”

　　陈生惯会卖乖，对每个人都这样。

　　关键是他长得也乖，基本没人能拒绝他。

　　传说中的恃宠而骄。

　　谢闻意不置可否。

　　出来医院，直走过马路，十字路口热闹非凡。

　　咖啡店溺出的香味混杂隔壁蛋糕点的甜味一齐传入陈生鼻子。

　　人来人往的街道，川流不息的马路，道路两旁高大的绿树舒展开它的枝叶，为赶路的行人遮去一部分刺眼的阳光。

　　医院墙外一株三角梅垂落在地，旁边是一个报亭，对外一字摆开各种饮料零食。这株三角梅几乎是攀着报亭生长，一大片的紫色覆盖住半个报亭，报亭里卖水的小老头就穿一件白色背心。

　　老旧的风扇不够解暑，他手上还有一把大大的蒲扇来回扇动，嘴里还在和对面公交车站等车的人扯着嗓子闲聊。

　　一阵风吹过，它将花瓣扬起，正巧落到陈生鞋尖。

　　“老板，一个这个，再要一个这个，还有……”陈生对着玻璃柜指指点点，末了回头问到：“你吃哪个？”

　　谢闻意对甜食没有多大兴趣，随手指了一个。

　　巧克力碎撒在动物奶油上，鲜红的樱桃在顶上做点缀。

　　“我最喜欢吃这个了！我们俩真是好品味！”陈生喜滋滋给自己也买一个，付款等老板打包。

　　谢闻意：“……”

　　那真是很巧。

　　等蛋糕的这点功夫，陈生闲不住，在台阶上踮脚打转。

　　谢闻意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小动作。

　　蛋糕拿在手上，陈生分出去一个精巧的小纸袋：“你的。”

　　“谢谢。”谢闻意说，手伸过去接住。

　　陈生伸个懒腰，面对透过树影溜下来的零星阳光：“走吧，我们回家，然后倒在床上猛睡一觉，结束这个假期。”

　　两人登上回家的公交，在下午四点打开各自家的大门。

　　谢闻意随手把蛋糕放在玄关的鞋柜上，空无一人的房间窗帘都没拉开，光照不进来，人的视线也望不出去。

　　末了谢闻意还是又提起纸袋拿回自己房间。

　　手机嗡嗡响几声。

　　彩虹鱼：到家了吗【转圈】【转圈】

　　彩虹鱼：没看见你房间窗帘拉开呢？

　　彩虹鱼：睡了吗？

　　谢闻意闻言扯开窗帘，对面有个背靠在窗台的身影，姿势看样子是在玩手机。

　　Y_53E8：刚到。

　　肉眼可见的，对面那人一下子站直，然后转过身。

　　一只手拿着手机，另只手是蛋糕。

　　陈生把手里的蛋糕举起来显摆显摆，谢闻意的手机又有消息。

　　彩虹鱼：蛋糕呢【发怒】

　　谢闻意低头看看手上的纸袋，也学陈生的模样提起来。

　　对面接受到信号，又开始发布下一个指令。

　　彩虹鱼：快吃呀！！！

　　谢闻意认命般把纸袋放在窗台上，从里面拿出小蛋糕，拆开外壳拿勺子挖一勺送进嘴里。

　　甜腻的味道充斥味蕾，说不上厌恶，谢闻意只是单纯不喜欢甜食。

　　见他吃了，陈生满意点点头，同时谢闻意的微信也弹出新消息。

　　彩虹鱼：【小兔点头jpg.】

　　Y_53E8：很好吃。

　　想了想，谢闻意又发去一个小狗鞠躬的动画表情。

　　陈生没再回复，估计专心平常美食去了。

　　谢闻意没再碰蛋糕，重新包好拎着走出去放进冰箱。

　　第二天又是周一。

　　陈生最不喜欢周一。

　　其他最不喜欢的几天分别是：周二、周三、周四、周五。

　　迷迷糊糊按掉闹钟，闭着眼睛洗漱完，坐到餐桌前慢悠悠吃起早饭。

　　左小青坐在他对面，见他这副样子，问：“今天不和小意一起上学吗？”

　　陈生：“？……！”

　　完蛋了。！

　　时间不会因为陈生要完蛋了就等他。

　　七点零五是个很可怕的时间点——
　　对陈生来说。

　　“只等你五分钟。”

　　谢闻意的原话。

　　虽然还不是特别熟，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但是陈生下意识觉得谢闻意一定是那种会说到做到的人。

　　比如他现在冲下楼可能还能看见谢闻意骑车走的背影。

　　“慢点啊！”左小青在门口喊到，刚刚颇有一丝“清风徐来”气质的儿子仿佛只是暂时被鬼上身了一下。

　　陈生一路跨栏式下楼，能一步跨三阶绝不跨两阶。碰上出门转悠的老人，说他：“看这些瓜娃儿些，早不忙，夜心慌。”

　　跑得太快，陈生什么也没听清，心里一直在完蛋。

　　楼下一辆自行车孤单地停在路边，它的主人正靠在路灯上看手机。

　　“谢闻意！”

　　陈生喊他。

　　谢闻意回头，时间刚好7：06。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走了。”陈生拉出自己的车，平复急促呼吸。

　　“一分钟还是能等。”谢闻意收起手机说。

　　陈生顺好气，揶揄他：“还得夸你一句大度。”

　　谢闻意点头：“嗯。”

　　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性，可能少年天性使然。

　　陈生一脚蹬上自行车，风里留下他的挑衅：“来比谁先到学校！”

　　谢闻意不甘示弱，转眼追上前面的人。

　　这场没来由的比赛在路口的第一个红绿灯终止。

　　陈生遇上他最怕的老丁了。

　　丁是铁四十出头，长得却像六十多，他的学生在私下说是被上届学长气出来的，上届学长也说是被上届学长气出来的…

　　外貌虽有些操之过急，但人的精神气还是很足。

　　作为一名政治老师，他很热衷于督促学生的体育运动。

　　只要下午第一节是他的课，丁是铁必要提前二十分钟把午休的人叫起来，全班下去跑两圈醒神锻炼。

　　每每这时，陈生就躲在操场对面的花架子下。

　　因为外表过于老成，二班学生都喊他老丁，下课喊，上课也喊。

　　只有在考试那几天喊一声“丁老师”。

　　目的性太强，往往这时这样讨好的声音就会换来老丁的警告：“错题三遍，带题抄，没得商量。”

　　随后就会有人故作娇嗔地喊：“是铁，你好狠的心！”

　　哭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惺惺作态。

　　这两天正好临近月考，陈生等红绿灯时丁是铁就停在他旁边，陈生无奈打招呼：“丁老师。”

　　丁是铁日常戴一副无框眼睛，头上一顶帽子。

　　听见有学生喊他就侧过来看看是谁，“陈生啊，自己上学呢？”

　　“没呢。”陈生努努嘴：“旁边这个跟我一起。”

　　“欸！小意！”丁是铁熟络地喊他：“你俩关系好啊。”

　　“丁老师。”谢闻意老老实实打招呼。

　　红灯变成绿灯，老丁率先离开。陈生故意磨蹭到后面，谢闻意也放慢速度。

　　两人并排到一起。

　　陈生没忍住问：“你跟老丁这么熟？”

　　谢闻意：“丁老师不太会弄电脑，之前去帮张老师拿卷子的时候顺便帮丁老师弄了几个文档资料什么的。”

　　文科班的老师和理科班的老师都是分开的，只有一个例外。

　　一个办公室最多三个老师，理科班太多所以老师也多一些，就有几个老师被分到文科班这边的办公室来。而谢闻意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张清就被分到了和他们老丁一个办公室。

　　按理来说，陈生因为政治成绩优异，但学习不够系统，所以常常去老丁办公室被盯着做思维导图。

　　他们应该很早就碰上面的。

　　但缘分就是如此巧妙，总是让你在应该的时间碰上应该的人。其余更早的时候，哪怕再近、再多少次擦肩，命运也想尽办法不让你们遇上。

　　陈生嘟囔着缘分天注定，跟在谢闻意的屁股后面进了学校。

　　“……”

　　不对！他们不是要比谁先到学校吗！

　　谢闻意好像比他先进。

　　那他还是假装忘记有这个比赛吧。

　　哪知道下一秒谢闻意就偏过头来，嘴角还扬起笑意：“我先。”

　　自从转入文科班许久没爆粗口的陈生，今天早晨破天荒地喊了句：“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