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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秘法 ...

  •   两人同时一愣。
      不知不觉间,柳颐期已经和韩帅一起走到了教务楼一层。外面天空云团很厚,遮住阳光,楼梯口走廊的交界处,逆光站着一个打扮相当精致的人影,正是赵琦。
      这个人当时溜得很快,还坑了路人,事后又毫发无伤地到医院探望他们,还刚好赶上了记者下班,又作为“大型犬伤人的目击者”接受了采访,行为之恶劣,令真正的受伤者——韩帅和陈馨仪感到愤怒。
      柳颐期本能地不喜欢这个装模作样的演员,而旁边的韩帅现在没有多余的情商分给社交,更是坦诚得令人害怕:“你怎么找来了,这里没人喜欢你。”
      “别生气嘛,”赵琦笑呵呵的,也不生他的气,“你不是要去接馨仪吗,快去吧,让我柳哥聊两句。”
      “柳哥你别跟他聊,”韩帅非常警惕,动物直觉让他感到眼前的人来者不善,“这人很坏!”
      柳颐期轻轻拍了拍韩帅的肩膀:“你去吧。”
      韩帅以一种遭到背叛般的惊异目光看着他。
      “陈馨仪还等你呢。”柳颐期看了眼手机,“快下课了。”
      韩帅只得走了,路过赵琦狠狠瞪了他一眼,赵琦目光从韩帅的脸落到他的脖子上的红印子,嘴角微勾:“医生让你多静养,注意身体。”
      韩帅气鼓鼓地消失在视野里。

      “说吧,”柳颐期冲着他一抬下巴,“什么事?”
      柳颐期语气不太好,但赵琦已经换上了一副殷勤的表情:“我听说……咱哥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好?”
      “注意你的用词,”柳颐期目光锐利,“你想问什么?”
      “这种事也瞒不住我呀,”赵琦笑着摊手,语气中还有几分得意,“我有家仙嘛。”
      柳颐期也笑了:“你让家仙打探我家隐私?”
      “哪能呢,我是不小心——真是不小心,我最近是在研究补魂之法。”
      赵琦平时像个打了蜡的花瓶,油腻且无用,突然说出什么研究,倒让柳颐期有点意外:“补魂之法?”
      “这可是秘术,至少在人界,懂得人不多。”赵琦神神秘秘,“史料里会用补魂术的人,都已经得道成仙,难找得很,咱哥虽然名不见经传,手法却是一等一的,不知咱哥的法术,是师承哪一脉?”
      “首先,他不是你哥,是我哥。”柳颐期冷冷道,“其次,据我所知,凡是开宗立派,都不愿意让外人偷师吧?”
      “哎,我这不是好奇嘛。”赵琦搓搓手,“我们平时也就接触些找人啊,上身啊,都是些小事,但令兄出手一鸣惊人,照理说有这种能力,早就成行业神话了,不可能在业内一点名气都没有……”
      “那是因为我哥低调,”柳颐期顿了顿,“只是会个补魂术就能当行业神话?”
      “你是不知道其中关窍,”赵琦说,“补魂术本身不难,难点在于精准,因为要把不同的魂合在一起,这拼合用的材料也有说法呢,得找八字对得上的,最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不然容易失败不说,没准两种魂在肉身里打架,搞出精神分裂了。”
      柳颐期没说话。他先前似乎确实把事情想简单了,魂魄并不都能相融,只是云笙举重若轻,让他有了神魂如水的错觉。
      冷硬气氛之下,赵琦干笑几声:“所以才体现出令兄的实力——韩帅和陈馨仪的八字你见过没,他们两人一个火一个土,按理说陈馨仪的魂做不了材料,但偏偏让令兄给做成了。”
      柳颐期眉头微皱:“你觉得我哥的方法有问题?”
      “不,我只是觉得……”赵琦的眼睛亮亮的,“令兄的手法在人界似乎从未有过记载。”
      黑云遮蔽天日,霎时光影界限模糊,黑暗笼罩笼罩大地,人语鸟鸣皆止。
      柳颐期双臂环抱,面容冷峻,目光森寒,像要把赵琦的身体穿透。
      “你哥哥……”逆光之下,赵琦的脸沉入阴影中,眼中的精光却清晰可见,“是从哪里学来的?”
      短暂的沉默后,柳颐期轻轻一笑:“对我下咒?”
      他的语气甚至堪称放松,却力拨千钧般将赵琦的压迫逼退,乌云流过,阳光重新亮起,周围的声音再次涌入耳中。
      “没有没有,我哪敢班门弄斧,”赵琦连连摆手,眼中的狂热瞬间消失,表情又变得热情而恶心,“我是真心好奇,令兄在哪学来的这么厉害的招式,就算给我点线索也好啊,我自己去拜师。”
      “你还拜师?”
      柳颐期狐疑地看着他,意思是想不到你这种人也有学习的时候,赵琦立刻不满:“我很努力好不好,我只是阴阳术的课业太忙,没时间学习。”
      柳颐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你看到韩帅的脖子和手腕了吗?”赵琦道,“那些红色像胎记一样的印子,就是缝魂的痕迹,但以往我见到的,都是斑块状的,就像很大的胎记,举个例子,你知道嵌合体的猫吧,看起来就像两只猫拼接在一起。但韩帅身上的是线状的。”
      韩帅手腕上和脖子上神秘的红痕在柳颐期脑海中一闪而过,果然是自己误会他了,韩帅的老实人形象没有跑偏,跑偏的是自己的思维。
      “所以柳哥,你不能以貌取人啊。”显摆完自己的学识,赵琦痛下决心:“我的本事也不是假的——这么着吧,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尽管来问我。”
      “好啊。”柳颐期点点头,“那我就问了——缝魂留下的痕迹,一定是红色的吗?”
      “……什么?”
      “就是说,缝魂的痕迹,有没有可能是其他颜色,比如金色?”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
      “你的家仙+呢?”
      “那也不能这么问啊,”赵琦急了,“你至少得告诉我具体的人……”
      “好吧,”柳颐期说,“我。”
      “……?”赵琦连声音都不敢出了,但从眼神上还是能看出他的疑惑。
      “我身上也可能有补魂的痕迹。”柳颐期说,“我想验证这一点。”
      “你为什么这么想?”赵琦谨慎地打量柳颐期,“总要有点迹象吧,难道你经常感觉身体里有另一个人?”
      “……”柳颐期深吸一口气,“会有这种感觉吗?”
      “我听说如果分出魂的那个人性格比较强硬,就会有这种现象。”赵琦说完,也变了脸色,“不会吧……?”
      “我也希望不是。”
      柳颐期的声音听不出语气,脸上也看不出情绪。赵琦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微妙,他似乎很想说点什么,但偏偏这个时候,那全是糟粕的世家传统竟然及时地出现在脑子里,让他管住了嘴。
      见赵琦不说话,柳颐期轻轻勾起嘴角:“我确实不应该问你,你前科那么多,谁知道会不会出卖我?”
      “怎么可能!这是信誉问题!”赵琦怒道,“我只是生活上态度不行,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柳颐期抬抬下巴,一副“你继续说”的表情。
      “好吧,”赵琦说,“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我回去准备准备,下周给你答案。”
      “真行?”
      “怎么不行!回去我就让胡……让家仙看看!”赵琦说,“但是我也要说明,我可以帮你,你也要帮我,你要告诉我你哥的缝魂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赵琦表情认真,柳颐期信他没有说谎,但他为什么那么执意要缝魂术的信息?
      “可以,”柳颐期说,“看你表现。”
      柳颐期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空气无形的能量一震,赵琦的手上多了个发光的东西,他将这东西收起来,表情明显放松许多,对柳颐期笑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你在我身上种了言灵?”
      “我也要为自己考虑嘛。”赵琦笑嘻嘻道,“放心,这东西没有伤害,也不会有人发现,它唯一的作用就是确保我们都能遵守约定。”
      柳颐期一步上前,赵琦连忙后退,背靠墙根,胳膊挡住脸,缩着脖子可怜巴巴道:“别打我呀,我这也是为了谋生,都是经验,是经验!”
      下课的学生们有人听到动静,朝他们的方向看来。柳颐期脚步停顿,站在赵琦极近的地方。他比赵琦高出半头,自上而下打量对方,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颇有威慑力。赵琦从指缝中看他,却不见半点惧意:“说真的,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家境优渥,养尊处优,对外界一知半解,靠着一点点兴趣和小聪明就以为自己是天才,想要指点别人的人生的人。”
      柳颐期欣然点点头:“太巧了,我也是这么看你的。”
      “但你比我想象得有天赋,”赵琦放下手,扬脸看柳颐期,完全没有躲到墙角时得畏缩,“刚刚那个言灵,普通人是看不到的。现在我相信你说的话了,你的身体里确实有非人的魂魄。”
      他又露出那种轻微神经质的狂热:“那我就好好看,藏在你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
      赵琦释放出来的危险感让柳颐期不适地皱了皱眉,后退两步:“你少说点话,还能多活几集。”
      又一朵云遮住了太阳,赵琦从角落中脱身,绕过柳颐期,走进出口苍白的天光中:“有结果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一小时后。
      深灰的云团遮住了整个涟州市区的天空,风中水汽渐浓,大雨正在酝酿。小区里只有老人和小孩,长了多年的树木遮天蔽日,在冷风中发出簌簌的浪声。柳颐期踩着凹凸不平的水泥路,穿过花坛和停车场,走进楼道。
      柳颐期上学时,云笙带着他搬到了这里。小区很旧,柳颐期还记得搬来时,房间的窗户都碎了,那天下着雨,屋里积了一滩水,但现在已经变得窗明几净,十分温馨。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柳颐期很少注意家里的气味,他仔细闻了闻,发现确实是一股淡淡的松香。
      他寻到香气源头,发现竟然来自自己的房间。桌上摆着一只金属碟,里面有一撮细细的松木屑正在燃烧,冒出细如发缕的青烟。
      霎时,白色的书桌变成了檀木茶桌,点燃的松香变成一碟新刮下的碎屑。他从松香上移开目光,起身将窗户推开。
      夜色浓重,霜白月色下,院子另一边,有人沿着走廊,轻手轻脚地走着。此人低着头,走得很慢,似乎身上有伤,但侍从的衣服将他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挽起的发髻下,被月光照得发白的脖颈。
      “等等。”他听见自己开口道,“过来。”
      那人停下脚步,转头,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柳颐期浑身一震,几段记忆碎片就此拼合——云笙犯错,被带走受刑,即使是孟章,也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云笙再次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因伤重体力不支跌入水中。
      然后,这天晚上,孟章终于叫住了他。
      云笙只看了孟章一眼,便垂下头,慢慢走到孟章房间里。
      孟章看他走进来,抬了抬下巴:“把衣服脱了,今夜你不必回去睡。”
      “……”云笙微微张大了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目睹”了一切的柳颐期更是惊慌失措。
      孟章让云笙留宿?是为了照顾云笙的伤势吗?但他不送名贵药材,不给其他人传递命令,怎么做到的?
      见云笙不动,孟章向前一步,托起他的下巴。然后,柳颐期的世界开始动摇,他从幻境中跌落,坐回了自己的书桌前。
      为什么同样的松香会出现在那个人的桌上?为什么自己不在的时候,云笙会把它放进房间,但自己在家的时候,却一次都没见过?
      柳颐期忽然有了个十分大胆的猜测:自己身体里确实存在另一个魂魄,松香是点给它的。
      一旦想到这点,他又有了新的推论:在学校整整一周,奇怪的幻觉一次都没有出现,会不会是因为在学校里没有松香?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
      疼痛极其突然,且来势汹汹,柳颐期捂住胸口跪倒在地,好一会儿只觉得眼前模糊不清。
      云笙出事了——没由来的,这个念头浮现在柳颐期脑海,并且越来越清晰。
      疼痛持续了几分钟,结束时,他浑身是汗,指尖冰冷。
      柳颐期扶着桌子重新起身,拿出手机,给云笙发了个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想过云笙会立即恢复,但不消片刻,他的手机亮了起来,云笙竟然直接打来了电话。
      这是很奇怪的事,云笙一般只在他有危险时才会使用“打电话”这个手段,柳颐期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接起。
      “哥?”
      “你在学校吗?”电话另一边是云笙的声音,但非常模糊,在狂风之中,仿佛叹息。
      “我在家,我从学校回来了。”柳颐期紧张起来,小心地说,“怎么了,为什么风这么大,又是鬼狼?”
      “不……”云笙的声音被风吹得模糊不清,继而又是长长一阵静默,就在柳颐期忍不住喊他的时候,云笙终于再度开口:“你听好,从现在开始,到我回去之前,你都不要走出家门……”
      “为什么?”
      开口的话语化作一声惊雷,几乎同时,听筒里传来另一声巨响,两声几乎同步的巨震令他耳朵嗡鸣不止。
      酝酿许久的大雨惶然落下,柳颐期走到窗边,透过雨幕,却见风雨之中,赫然奔来一头白色巨兽,在它身后亮起一点蓝光,仿佛从天空坠落的星星,越来越耀眼。
      那是什么?柳颐期心神不宁,云笙到底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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