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的惆怅》净飔居士

12、第 12 章

　　“来，若云，我最近减肥，这鸡腿你帮我吃了吧，不然浪费了。”这是杨毅的声音，话音未落，一只金黄色的，上面包裹着一层面包糠的炸鸡腿从杨毅的餐盘里被转移到白若云的餐盘，而后杨毅又补充了一句：“你刚来实习，一定感觉比较累吧，多吃点，高质量蛋白质有助于缓解疲劳。”
　　铁北区中医院住院部食堂里，白若云和杨毅面对面坐在餐桌的两侧。两个人都是一身的医生职业装，雪白雪白的外套上纤尘不染。此刻的白若云已经学成归来，经过一系列严格的考试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行医执照，在这家中医院实习已经两个月的时间。这两年之中，白若云除了学习就是考试，把自己的时间占得满满的，但她的情感世界却是空空的，任何人都走不进去。但，也是因为她的心里有一个不可触及的禁区，那就是林霄……
　　“呦，杨医生好暖啊，你也不胖啊，减的哪门子肥？”坐在邻桌的付玲阴阳怪气地瞪了杨毅一眼，然后转脸对白若云说：“白姐赶紧吃了吧，别辜负了人家一片痴心啊！”付玲穿的是一身护士服，头上戴着白色头巾，深蓝色的外套，里面是浅粉色的长款套裙，一张略显清瘦的脸，眼神灵动但带着些许戾气，薄薄的嘴唇涂着桃色的口红。说完那两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付玲端着餐盘里的残羹剩饭往墙角的垃圾桶走去，小声嘟囔着：“这鸡腿真难吃，喂狗吧！”
　　白若云似乎听见了这句话，脸色变得铁青，轻声对杨毅说：“杨医生，我觉得玲玲好像对你有什么误会吧？本来我刚来这儿工作，和你们都不太熟，我不想牵扯进你们的恩恩怨怨里，我感觉你应该跟我也跟她解释清楚，可以吗？”
　　“嗯，其实也没什么误解，在你来这儿之前玲玲就说过对我有好感。但马上就被我拒绝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也知道感情是不能将就的，我这样做，是对她负责，也是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如果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和女孩儿交往的人，就这种主动追我的，你觉得……哎，我还是不多说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好。”杨毅表现出一脸的无可奈何。
　　而白若云却不以为然：“那她喜欢你，你不喜欢她，这都是你们之间的事儿吧？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她搞错吃醋对象了，我和你不熟吧？她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
　　“嗯嗯，若云你说的没错，你先冷静一下，别激动好吗？”杨毅此刻脸上的微笑略显尴尬。
　　“还有，以后请叫我白医生，谢谢！我吃好了，先回了。”
　　白若云那孤傲的背影，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柔顺地披在纯白色的医生制服上，那强烈色差对比，给杨毅的印象很深刻。
　　下午，白若云跟着带教医师查完房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付玲忽然把白若云叫住了：“哎白姐，你今晚下班以后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杯东西，然后好好和你聊聊。”
　　“哦？有什么事儿在这里不能说吗？”白若云显然有些疑惑。
　　“嗯，在这儿不方便说，这样吧白姐，下班之后我们一起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你看行吗？”付玲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中午在食堂的那种强烈的敌意，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恳求，这让白若云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只好点点头。
　　下午五点半，付玲带着白若云来到了万象汇商城里的星巴克咖啡厅，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白若云要了一杯柠檬水，这是她三年之前开始养成的习惯，原因不言而喻，付玲则点了一杯冰美式，白若云注意到付玲的眼睛有点红，似乎是刚刚哭过，还没等白若云问怎么回事，付玲就率先开口了：“白姐，不好意思，今天中午在食堂我的情绪不好，可能说了过份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给你道歉。”
　　“哦，没事的，玲玲，我不知道你和杨医生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也不想参与，我和他不熟的，你也知道我刚到院里实习才两个月，和杨医生的交集只是在工作上，因为都是一个科室的，这是不可避免的，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什么。我现在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工作，其他的我都不考虑。”
　　“我跟你说实话吧白姐，我喜欢杨毅，都已经一年多了，但是他呢，对我总是不咸不淡的，我不知道他到底对我有没有感觉。可自从你来院里实习，他对我就彻底冷了下来，连平时跟我说话都变得客客气气的，所以我就觉得……”
　　“哦，我明白了妹妹，你放心，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可能跟你争什么，杨医生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同事，别无其他！”
　　“不是，白姐，现在是你反过来误会我了，我的意思不是祈求你把杨毅让给我，而只是跟你解释中午我为什么情绪失控。我已经跟院里提交了调职申请，我要去一楼大厅的导诊台了，下个月1号就走了。因为我觉得是时候和他拉开距离了，免得以后每天都看见他，挺尴尬的，现在我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就放弃吧。以后他怎么样，都和我无关。我付玲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性格，二十多年都没变！”付玲的语气很坚决。这让白若云竟然对她生起了某种莫名其妙的怜惜……
　　很快，到了9月1日，在中医院一楼刚进大门的导诊台后面，付玲面带微笑地为病患和家属答疑解难，忙忙碌碌。而她之所以那么顺利地调职，是因为她的舅舅是院长。而这个细节，白若云并不知道。
　　本来正如白若云所说的那样，她对杨毅的感觉只是普普通通的同事，但，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各种意料之外，9月4日的杨毅做了一件事，让白若云对他的态度有了本质上的改变。
　　傍晚，白若云下班，原本想和往常一样挤地铁，当走到地铁口的时候，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少年打打闹闹地跑到了白若云身旁，无意中撞到了白若云的左腿假肢上，这一撞力度很大，直接把她的假肢撞飞了，随之而来的当然是身体失去平衡，栽倒在地，残肢末端的皮肤也因为猛烈冲击而开始出血。染红了她浅灰色的裤管，两个少年吓得撒腿就跑，身边虽然有很多路人，但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去帮助她。她躺在坚硬的地面上，因为伤口的剧烈疼痛而发出轻轻的呻吟声，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助感……
　　“若云？！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杨毅焦急万分的呼喊，他从围观的人群中冲出来，先简单地观察了一下白若云残肢上的伤口，然后把躺在地上的白若云抱了起来，用最快的步伐向他们自己的医院奔去，与他一起下班的另一位同事王森则捡起了白若云掉落的假肢，紧随其后。白若云躺在杨毅的怀抱里，忽然莫名地想起了四年前，在回龙岗墓园，林霄也曾经这样抱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