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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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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
温静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心动,不过像是心底突然炸开的烟花——绚烂只是刹那,短暂得让人几乎怀疑,那光芒绽放的瞬间,是否真的存在过。
所以,喜欢陈野——难道只是一种错觉吗?温静躺在床上,忍不住这样想。虽然已经谈过两次恋爱,但这种感受还是第一次真切地涌上心头。面对“喜欢”这件事,她依然像一只毫无经验的雏鸟,茫然无措。
她索性去问AI,可得到的答案却让她更加失望——不是过于文艺,就是过分理性,每一句都像从模板里刻出来的。问了好几遍,始终找不到她想要的那一句回应。果然,再庞大的数据,也终究解读不了人复杂的心动。
她和陈野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温静已经记不清了。好像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已经是了。她也忘了他们最初相识是在什么时候,只恍惚觉得应该很小就认识了,毕竟还留着几段儿时的零星片段。这么粗粗一算,至少也得有十年了。温静忽然意识到,他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朋友。
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每个阶段都有那个阶段最亲近的人。可最后都因为距离而渐行渐远。只有陈野不一样。他一直都在,是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倾诉心事、也总能得到安慰的那个人。
十年,几乎占据了她目前生命的一半时光,他竟然占据了她一半的生命。他像一件经年累月的礼物,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愈显珍贵。若真有那么一天,失去了这份礼物,她一定会伤心、会难受,甚至会陷入痛苦——无论是否承认喜欢,显然她都不想失去他。
可他现在却游走在失去他的边缘。如仅凭借这份一瞬间的心动,就莽撞地行动很可能会毁了这份友谊,那样她会无法原谅自己的。
所以她必须冷静下来,去想,想清楚她是真的喜欢他,还是误把友情当爱情,如果喜欢,她要告白吗?告白了被拒绝了怎么办?被他讨厌了怎么办?被他疏远了怎么办?想得大胆一点,他也恰好喜欢她,告白成功了,但在一起后发现对方和对方谈恋爱和做朋友简直两模两样,无法忍受,分手了怎么办?分手了还能够坦然地做朋友吗?做不了朋友该怎么办?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
不如就一辈子只做朋友。这样,不管怎样,风险总归是最低的。温静自暴自弃地想。可如果一直停留在朋友的位置,他们最终大概也还是会渐行渐远吧——总有一天,他会谈恋爱的,会有另一个女生光明正大地走进他的人生。到那时,她就只能黯然退场,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心安理得地地向他哭诉、抱怨、寻求安慰;而他,大概也不再需要她的拥抱了。
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堵在听她心口,闷得发慌。温静怔了半晌才后知后觉——那是嫉妒。嫉妒对方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光是想到这,一股无名火便窜上心头,烧得她又慌又愧。天啊,她竟然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生生出这样莫名的恶意?温静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用力揉搓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阴暗的念头统统揉碎,让自己清醒过来。
啊——
温静长叹一声,向后仰倒,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铺里。床垫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仿佛一声压抑的呻吟。她想要独占陈野,想把他紧紧拽在手里,想将他变成她的所有物。
这个有些阴暗的想法让她明白——果然,她还是喜欢陈野的。
虽然朋友之间也会有占有欲和排他性的存在,但这都是有限的,她不会介意朋友有很多朋友,只会介意对于自己来说是特殊的朋友是否把自己也当成特殊的无可替代的存在,但对于陈野,这种占有欲和排他性是绝对的,她希望自己是他的唯一,她根本做不到诚心诚意地祝福他和别人陷入恋爱并且得到幸福。
她想成为那个给他幸福的人。
好羞耻啊!温静双手捂住脸,“哼哼……呜呜”的声音从指尖溢出来,好像小猫被抚摸时发出的呼噜声。自己都想到哪跟哪了啊,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想得实在太远了,而且就算她想,也得人家陈野接受啊。
温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抓过床上的枕头就是一顿猛戳,仿佛那就是陈野本人。她一边戳一边压低声音“发号施令”:“陈野!你必须接受,因为这是命令!”
说完自己先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枕头往怀里一搂,倒在床上咕哝道:“来自无敌美少女温静的命令。”
温静也不知道是因为羞耻还是兴奋的,一下子埋进被子里,来回滚了好几圈。整张脸涨得红扑扑的,嘴角也止不住地向上扬,像个刚偷吃到糖的小朋友,浑身上下都冒着幸福的泡泡。
抛开所有疑虑与不安,不去思考未来,只想当下的话,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本身,就很幸福。
原来这就是喜欢啊,这种感觉真好,能够喜欢上一个人真好,能够喜欢上陈野真好。
此时此刻温静就好像泡在蜂蜜罐子里一样浑身都散发着甜意。她现在就好想冲进隔壁陈野的房里抓住他的衣领问他要不要跟她谈恋爱。怎么跟个“强抢民男”的强盗一样,冷静,温静你冷静一点,完全冷静不下来啊,现在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温静拨通了远在美国的好友舒书的电话,想要和她分享这份雀跃的心情。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声含糊又带着睡意的埋怨: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苏苏,”温静深吸一口气,眼睛似乎闪烁着光亮晶晶的,“我喜欢上陈野了。”
说完,那边突然陷入一片沉默。没有回应,也没有挂断。温静疑惑地看了一眼屏幕——明明还在通话中,静音键也没开。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是手机坏了?
“你终于意识到了啊!”
舒书异常清晰的声音突然从听筒里炸开,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把温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像是舒书正从被窝里挣扎着坐起来。
温静这才回过味来她话里的含义,忍不住嘟囔道:“怎么说得好像我早喜欢他似的……”
舒书没接她这句话,开始像个吃瓜群众一样盘问她细节:“快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
温静还没开口,嘴角就已经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等她磕磕绊绊又眉眼带笑地把江滩公园的事说完,嘴角早就翘得老高,都快能和天上的太阳肩并肩了。
“怎么跟演电视剧一样。”舒书听完她带着情绪的分享后笑着说。
但是这不是电视剧,这是切切实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那一个瞬间那一个心动到底瞬间是真实地降临在她身上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契机啦,”温静顿了顿,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一点,“其实,我回来以后也想了很多,我怕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就像之前一样。”如果只是一时兴起的话,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陈野,都太不负责了。“不过这次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我很认真。”虽然她前两次也这么说了,“而且这次我真的有那种心动的感受,之前就从来没有过。”
“当然啦,这也可能是当时的氛围使然,就像我在课上开小差,老师忽然点我名,我也会心跳漏了一拍,跳个不停。”
温静继续说:“心动只是一种生理反应,那我心里究竟是怎么想呢?我会不会是把这种长时间相处积累的依赖当成了喜欢呢?但我一想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我就特别难受,我希望他只是我一个人的。”
“哎呀,说这种话好羞耻,”温静忽然捂住脸,脸颊依旧很烫,“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那边传来一阵淡淡的笑声:“没有这样觉得啊。你愿意和我说,我很高兴,因为你把我当朋友。虽然我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但是这种感受我应该能够理解,就是占有欲嘛,朋友之间也有这种类似的感情。如果有一天你的身边出现了比我更重要的朋友,我不再是你有心事时想到的第一个人,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放心吧,”温静笑着回应,语气却格外认真,“你在我心里是永远的top1 。”虽然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至少此刻的承诺是发自真心、不含半分虚假的。
“你在我心里也是。”舒书说。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穿过听筒,越过大洋,仿佛将相隔万里的两个房间、两个时区,染上了同一片暖意。
“原来你也有这么理性的时候啊,居然会想这么多,”舒书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更像是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还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没想清楚就直冲冲地去告白了呐。”
“其实也有想过啦,”刚刚就在想,温静老实承认,“但陈野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伤害到他,所以得更认真一点。”
“啧,我居然有点微微的醋意了是怎么回事?”
“哈?你吃什么醋啦!你可是娘家人哎,支棱起来!他以后能不能成也我老公,还得你这关先过了才行!”
“老公都叫上了?你居然已经想得这么远了?”
“何止,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不是,你……”没谈过恋爱的舒书觉得她这思维跳跃得有点离谱,却又忍不住陪着她一起疯,“行行行,那孩子的干妈我必须先预定!”
两个人的话题越扯越远,从最初那份心动的确认,一路狂奔到将来——婚礼要办什么风格、在哪办、请哪些人,甚至猜起陈野会不会在婚礼上掉眼泪……那些还没发生的、光想象就忍不住笑出来的事,被她们说得有模有样,仿佛明天就要发请帖。
温静以前很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刚陷入喜欢的人,动不动就幻想起那么遥远的将来。可如今轮到自己,她才终于明白——正是因为真心喜欢,才会忍不住在脑海里,幻想和你有关的未来。
不过实在扯得太远了,再不拉回来,温静已经在脑海里和陈野过完一生了。
“欸,”温静叹了一口气,“不过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是我喜欢陈野,不是他喜欢我。”
舒书原本还沉浸在和她一起幻想未来的喜悦里,一下子被她拉回了现实。
“可是在我看来,他也喜欢你啊,而且比你更明显。相信我,你俩肯定有戏。”舒书肯定道。
“你不要煽动我啊,待会我真一个箭步冲过去告白了,结果发现是马戏团的戏怎么办?”
“……”
“要是他不喜欢你,我高考发挥失常!”舒书提高音量道。
这么狠,看来不得不信。
“那还是他喜欢我吧,毕竟我不希望你发挥失常。”
“呵呵,”舒书一秒看穿她,“你是希望他喜欢你吧。”
“都一样啦。”
重色轻友的家伙,舒书真想飞过去敲她。
“如果他喜欢我,为什么不和我告白呢?”温静声音很轻,就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不过还是被舒书听见了。
“当然是因为害怕啊。”
舒书接着分析道:“陈野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向来只做有把握的事,在不确定你是否也喜欢他之前,怎么可能贸然告白?他怎么可能舍得拿朋友这个能名正言顺陪在你身边的身份,去赌一个可能一无所获的结局。”
温静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微微发白。心头也跟着紧了紧,像被什么轻轻捏了一下。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如果真是这样……他得默默喜欢了她多久?又是从哪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开始的?为什么她丝毫没有察觉?
“如果两个人都害怕的话,再喜欢也会错过的。”
舒书不愧是她最好的朋友,总能捕抓到她那些细微的情绪,就像现在她听出了她藏在话语里的的不安与恐惧。可温静真正害怕的,从来不是陈野“不喜欢她”,而是害怕万一他对她其实并没有那份心意,自己的告白反而会让他为难、令他失望。她害怕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厌恶,害怕他的疏远,害怕自己会失去他。
如果舒书说的是真的,那在这点上她和他一样呢,他们都害怕失去彼此。人们总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他们恰恰被困在这“楼台”之上——朋友的身份像一道透明的墙,明明靠得最近,却反而阻断了更近一步的可能。
舒书见温静不说话,轻声安慰道:“好啦,别想太多,先好好玩吧,可别让区区一个男人阻碍你玩的步伐啊。”
温静听了她的玩笑话忍俊不禁道:“嗯,你说得对,玩完再说,反正他就住我对面,还能跑了不成。”
舒书那边该去洗漱吃早午餐了,两人便挂了电话。温静收起衣服走进浴室,当微凉的水流从花洒中洒落时,她舒服地轻叹了一声。人洗澡只有两种状态,不想洗澡和洗了不想出来。
她一边洗一边想,现在告白确实不合适——万一被拒绝,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岂不是要尴尬得大眼瞪小眼?不如等回家之后,再好好计划该怎么开口。就算他真的拒绝……那她就死缠烂打到底!陈野看起来不就像是吃这一套的类型吗?再说,她既漂亮又有趣,他能轻易逃出她的“五指山”才怪!
这么一想,温静顿时信心满满,甚至一边冲水一边轻快地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