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念今夏》陆宣清LuLu

13、第 13 章

　　付景随拍完乒乓球，觉得有点晒，到旁边的黄桷树树荫下坐着休息。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了，秋风吹来，还有些凉爽。
　　付景随仰头喝了口水，瞥见徐槐双正在跟一个男生在拍羽毛球。
　　那男生他见过。
　　他刚来的时候眼睛不舒服，迷路的时候见过一次。
　　但不知道名字。
　　徐槐双一个球打过去，那男生没接住，跑到旁边捡球。
　　两人说了什么话，离得远，付景随没听清。

　　其实徐槐双是吐槽了一句：“沈述安，你的球技怎么感觉变差了？”
　　沈述安一脸莫名其妙：“哪有，是你要求太高了好吧，刚才那个球这么刁钻，谁接得到啊？”
　　徐槐双心想：刚才那个球其实还好吧，换付景随来肯定能接到。
　　徐槐双说：“就是你太菜了。”
　　“双姐，我们温和一点打行不行，别杀我球。”沈述安颠了颠手里的羽毛球。
　　“好。”
　　徐槐双敷衍地应了一声，她自从跟付景随打过球之后，对球搭子的要求高了不少，本来以沈述安的技术，她觉得也勉强能用。
　　但是还是跟付景随打球打得更尽兴。
　　打了一会儿。
　　徐槐双觉得无趣，有些不想打了，也到旁边树荫下休息。

　　徐槐双下意识看了眼乒乓球场，她知道付景随的体育项目是乒乓球。
　　她扫了一眼乒乓球场，没看见他，又看了一眼休息区，终于看到他了。
　　付景随双腿分得很开，长腿似乎无处安放一样，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双手撑在身后，上半身微往后仰，微偏头，垂眸盯着斜下方正在说话的几个男生，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居然偷听别人说话。
　　徐槐双看了他两眼，偏头跟同学聊天去了。

　　其实付景随对八卦是真不感兴趣，他只是打球累了，想好好休息，结果听到旁边跟自己上同个乒乓球体育课的几个陌生男生在议论。
　　“在羽毛球场那边打球的那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女孩是谁啊，有人认识。”
　　“你对人家感兴趣？”
　　“她笑起来很好看。”

　　付景随看了一眼羽毛球场。
　　十五六岁的年纪，女孩正爱美，那儿不止徐槐双一个人扎这个发型，但他下意识觉得，这几个男生说的就是徐槐双。
　　那几个男生还在议论和怂恿其中一个男生。
　　“他们羽毛球班正在休息了，你去跟她打声招呼试试。”
　　“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快去。”

　　那男生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真想要跟徐槐双认识一下，也许是被朋友起哄，要不去的话没面子，反正他的确起身了，朝着那边走了几步，远远朝着徐槐双喊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啊？”

　　接下来的对话，付景随一个字没听到。
　　只看到男生和徐槐双说了一会儿话。徐槐双丟了一个羽毛球拍过去。
　　而后两个人便举着球拍上了羽毛球场。
　　她举着拍，扬着笑，对那男生说了什么，风吹过来时，她的笑显得有几分肆意，自信又飒爽，围观在她身旁看戏的男生女生听到她说的话都笑了。
　　明明羽毛球场此时这么多人，偏生她就那么亮眼。
　　这让付景随不可避免地想起之前，她第一次约他到楼下公园打羽毛球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笑，得意洋洋地对他说：“我啊，可是‘小区最强吊球手’。”
　　现在估计也是这样对那个男生说的。
　　说不好为什么，付景随的心里突然有点乱七八糟的。
　　视线就这么收不回来了。
　　徐槐双打球动作非常具有观赏性，很专业。
　　不到十分钟，那男生落败，一脸垂头丧气地回到乒乓球场地。
　　付景随心情好了不少。
　　球打得不行，还敢去挑战别人，也是不自量力。
　　付景随落在徐槐双身上的视线还没收回来，她就看了过来。
　　视线猝不及防对视上。

　　徐槐双自己也数不清，今天下午的这一节体育课，她到底往付景随所在的方向看了多少次，但就是控制不住。
　　更没想到会跟他四目相对。
　　往常在学校对视上了，他们都会默契地移开目光，把对方当成空气。
　　而这次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
　　她今天打球不过瘾，算起来，自从那次“烤脑花”开始，她就没有跟付景随打过球了，有些手痒。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心里想的是，该怎么喊他过来和她打球呢？毕竟当初刚开学的时候，她跟他说过装不熟。但打个球而已，也正常吧。
　　徐槐双说服自己，正准备喊他，只是但不等她开口，付景随就已经从乒乓球场旁边的看台跳了下来。
　　他朝她走过来，最终停在她跟前，“球拍给我一个。”
　　付景随比徐槐双高出不少，两个人有着明显的身高差距，他跟她说话的时候微垂着眼，睫毛在眼下，盖出一层冷淡的阴影。

　　场上有沈述安这种知情人，知晓两个人的关系，但大部分都是外班的学生，看到这种情况，笑了一句说：“我去，又一个搭讪的。”
　　付景随不清楚听没听见，总之徐槐双没听到这句玩笑话，她现在只想要有个球搭子，乐呵呵地分了个球拍给他。

　　两个人上了羽毛球场。
　　起初大伙儿只是看戏，但看着看着就发现有些不太对劲。两个人打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而且实力旗鼓相当。付景随发球干净利落但球风刁钻，徐槐双防守得密不透风，并且还能发起出其不意的反攻。
　　他打向她的反手，她便回敬一个更刁钻的反手斜线。她放一个短球，他绝不会轻易起高，总能将节奏稳稳控在网前。
　　也就打了几分钟来回，围观的人开始真心实感地看比赛，并且发出一场惊呼。
　　“牛叉啊！”
　　“居然有人能接得住双姐的球。”
　　“这两个人打球都这么厉害的吗？”
　　连教羽毛球课的体育老师都过来看了几眼，举起手机录了几段视频，夸了一句：“挺有天赋的啊。”

　　打了几个回合下来，徐槐双过了球瘾，一节课的时间也过去了，体委和值周生收了球拍和球。
　　徐槐双刚才打球把外套脱了，比较方便，此时一边穿外套，一边笑嘻嘻地对付景随说：“付景随啊，我感觉还是跟你一起打球更尽兴。”
　　付景随没回复她这句话，只“嗯”了一声，而后说：“帽子反了。”
　　徐槐双“哈”了一声。
　　“我说，你外套的帽子反过来了。”付景随重复了一遍。
　　徐槐双随口就说：“我够不到，你帮我一下。”
　　付景随没动，语气特别无情地说：“你往后一够就够到了，那你就让它这样反着吧。”
　　徐槐双也没生气，她也不是非要让他帮忙翻帽子，只是习惯性口嗨。
　　“对了，我还是想跟你说运动会的事，你一个项目都没报吗？”
　　“这不是体委应该操心的事情吗，李威让你来当说客？”
　　“这叫做‘班级荣誉感’，毕竟我可是班长耶，当然是希望运动会那天，我们班的积分高一些……”
　　说着，徐槐双自己伸手往后够，准备弄帽子。

　　作为今日体育课“值日生”的沈述安，还完拍回来。发现徐槐双人都快走远了，大喊一声：“徐槐双，刚才不是说好了体育课下课一起去小卖部喝热饮吗？”
　　徐槐双脚步停住，被沈述安这么一提醒，还真就想起了这件事。
　　她往后看，看到沈述安。
　　“沈……”
　　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身边的付景随突然出手，动作非常利落地把她帽子翻过来，不仅如此，他还直接把帽子给倒扣到她头上。
　　徐槐双：“？”她把帽子拉下来，偏头看向旁边的人，发现付景随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有点莫名其妙。她疑惑。

　　徐槐双最终还是跟沈述安一起去小卖部买了热饮。
　　在小卖部买热饮的，还有文七班的宋玥然。
　　宋玥然和沈述安，都是文七班的学生，又都是住宿生。他们跟徐槐双不是同个班，在学校里很少见到，基本上都只有体育课会见面，还有中午吃饭会在食堂约饭，接着就是等周末假期一起约着玩。
　　但即使如此，也没有冲淡他们之间的交情。

　　宋玥然捧着一杯“桂圆红枣茶”，插上吸管，凑过来说：“哎呀，真的期待周末，啥时候才能到，我已经准备好去你家了。”
　　宋玥然学文，而且是艺术生，她往常周末需要去练习乐器，否则早就来徐槐双家串门，表演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现在临近考试，她的乐器班停了一个周末的课，她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来徐槐双家。
　　沈述安犀利评价说：“花痴。”
　　自然被宋玥然白了一眼：“你就羡慕吧，你长的没人家帅，都没人花痴你。”
　　沈述安噎了一下。
　　徐槐双咬着一杯烤奶的吸管，手里拎着另外一杯红糖姜茶，她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球还没人家打得好。”
　　沈述安彻底炸了：“徐槐双，你到底是谁朋友，这才刚认识人家两个月，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
　　宋玥然说：“人家是‘兄妹’，你才是那个外人吧。”
　　沈述安：“好歹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呢，交情也是付景随能比的？”他说着话，碰了碰徐槐双的胳膊肘，“双姐，你说，现在在你的心里谁更重要？”
　　徐槐双咽下一口烤奶，被这个问题给问宕机了：“这……”
　　她就迟疑了一秒钟，沈述安又炸了：“你还迟疑，这个答案除了我还能是谁？”
　　徐槐双说：“哎呀，你们不一样。”

　　徐槐双拎着手里热乎乎的红糖姜茶回了班，把茶放她后桌柳佳音的桌面上，柳佳音一脸感激地说：“双啊，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嘤嘤嘤……”
　　说着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徐槐双被她夸张的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但转念一想柳佳音月经痛得要死，就没跟她耍嘴皮子：“你好点没。”
　　“还行吧，趴了一节课好多了。”柳佳音说：“实际上我还挺感谢这个痛经的，毕竟可以找借口不上体育课哈哈哈哈哈。”
　　看她还能够笑出声来，徐槐双就可以确定她已经没事儿了。

　　徐槐双喜欢跑喜欢跳，闲不下来，而柳佳音恰恰相反，她的身体弱得不得了，最讨厌的就是户外项目。
　　这两人能够成为朋友，也是挺神奇了。
　　高一军训那会儿，柳佳音就跟徐槐双在同个班。
　　当时夏日炎炎，柳佳音军训的时候晕了，教官让男同学去背她去医务室，结果男生们面面相觑，心想到底谁去？
　　男女生界限分明，谁都不敢主动，男生们也就犹豫几秒钟，有人准备出列了，徐槐双在这个时候先一步从队伍里窜出来，把柳佳音背背上就往医务室去了。
　　自此成为柳佳音心目中的“女侠”，不少女生也说当时被她帅到了，甚至有人在贴吧把当时的场景给偷拍下来，捞徐槐双。
　　——此女神力也，想了解一下，有没有她联系方式？
　　发帖的人，正是沈述安。
　　结果接触下来，沈述安觉得徐槐双当朋友比当对象更合适。
　　那次军训结束后，徐槐双竞选班长，断层高票当选。
　　后来文理分班，柳佳音和徐槐双依旧在理一班，“班长”也还是徐槐双。

　　柳佳音此时笑得中气十足，让徐槐双严重怀疑，她是不是找借口不去体育课。
　　柳佳音：“怎么可能，我刚才真肚子疼好吧，只是有时候突然抽疼一下。”
　　徐槐双勉强信了。

　　体育课结束后的这一节是自习课。
　　自习课都会要有一个人在讲台维持纪律，班长和副班长轮换，之前是徐槐双值周，现在已经换成了副班长陈朝屿。
　　跟徐槐双认真值周不同，陈朝屿只负责人坐讲台上，实际上鸟都不鸟下面的人，自己写自己的作业，下课铃一响，他就收拾书本回座位上。
　　徐槐双看不惯他这副浑水摸鱼的状态，但偏偏他这样敷衍了事，反而是民心所向。
　　而她这样严厉认真反而怨声载道，全靠她人缘硬撑着，否则要被拉下班长之位了。

　　柳佳音的身体素质是真不好，即使现在肚子痛感少了一些，但是月经一来，就控制不住腰酸背痛，状态特不好，连小说都看不进去，睡觉又太明显。

　　陈朝屿不怎么管这种，徐槐双又是她朋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于是她偷偷掏出手机刷学校贴吧。

　　这会儿很多学生都会玩百度贴吧。
　　徐槐双也玩，她喜欢在贴吧上到处闲逛，当成是完成繁杂学业之后的消遣。
　　“榕城一中校园吧”上，有不少学生吐槽校园生活的日常，还有情感社交，因为是匿名的，所以上面的内容比□□空间更加私密也更大胆。
　　那时候的贴吧，页面简陋却充满活力，没有算法推荐，全靠人工“顶帖”。
　　徐槐双曾经在贴吧发过了一条贴子。
　　——谁捡到了我的饭卡？我今天下午一整天都没饭吃了！速速归还高二理一徐槐双。有奖！
　　结果无人问津。

　　反而是一些八卦情感贴一堆人顶帖。
　　柳佳音一点开“榕城一中吧”，就看到首页有人匿名发起了“榕城一中校草”的投票。
　　第一名的票数遥遥领先。
　　她把照片点开一看，怎么就这么眼熟呢，仔细再一看，哦哟，这不是付景随么。
　　徐槐双正在认真复习功课，手肘被人轻轻碰了碰：“我去，校草榜好像易主了啊。”
　　“什么啊。”徐槐双没听懂。
　　柳佳音直接把手机屏幕递了过来。
　　徐槐双一心解题，随意瞥了一眼。
　　而后就看到了一张照片，这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但画质却格外清晰。
　　徐槐双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照片里的人是付景随。

　　他穿着那身蓝白校服，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没看镜头，侧着脸望向窗外，下颌线绷出一道清隽利落的弧线。
　　微垂的眼睫又长又密，在眼窝处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惯有的疏懒，倒显出几分不设防的安静。
　　高挺的鼻梁下，淡色的唇没什么弧度，却因光线的勾勒，显得线条格外清晰。
　　最要命的是那截从校服领口露出的脖颈，白皙修长，喉结的弧度清晰可见。
　　他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松松地搭在窗台上，指节分明，冷白的手腕从过长的袖口露出一截。
　　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挺拔落拓。
　　偷拍定格了他全然放松的瞬间，那股子漫不经心的劲儿，反而比任何刻意的摆拍都更抓人，也更……招惹。

　　徐槐双握着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这合理吗，怎么有人被偷拍的照片都这么好看，就跟精修图似的。
　　她实在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两个脑袋就这样凑在一起，欣赏照片。
　　柳佳音说，“笑死我了，终于有人把陈朝屿给干下去了。”

　　徐槐双心想，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好像她还是低估了付景随的受欢迎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