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春天留下》狼狼王

7、第 7 章

　　在医院住了俩礼拜，江元遇见了住11床，年龄89岁的赵奶奶。
　　她家里有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俩个女儿，30来岁死了丈夫，自己一个人养五个孩子，多苦只有她自个知道。
　　最小的女儿怪她没供自己上大学，小女儿很想当老师，学习上也很要强，分班的时候站在老师面前说，我要去1班，不是最好的班，我不去！
　　这娘俩脾气一模一样，都一样要强，都一样冲，对别人却都又和气又好说话。
　　赵奶奶出院的前一个晚上摔着腰，导致筋脉痛，医生开了半粒止痛药。
　　赵奶奶腰疼，但能忍得了的话，她还是会尽力把腰直起来，她说，这样就好盟了（土话，这样就好看了）。
　　江元想和她聊天，也再次学起土话来，其实本来就会的，家乡话怎么能不会呢。只是平常在学校，在外头都讲的普通话，土话讲的少，渐渐的也不讲了。
　　赵奶奶住院，五个孩子轮流照顾，都是很好的人。
　　大儿子退休了，在家种菜，很实在，喜欢历史。
　　二儿子高高瘦瘦，鼻子和老太太一个模子刻出来，年级大当了爷爷，有个孙子。
　　小儿子在师范大学当老师，儿女双全，对孩子很耐心，对老妈也很耐心。
　　大女儿最会聊天，做过销售员的缘故，和我妈很聊的来，她们聊工作聊客人聊店铺聊家长里短，没看时间过了多久。
　　时间在住院部是很没存在感的东西，它一点点的向前爬行，一分钟和一小时没什么不同。
　　江元记得刚看见大儿女，她板着个脸，是被路上冷风吹的，手套还没脱。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天气更加冷了。
　　大女儿捧着保温盒，里面是家里烧的家常菜，老太太牙口不好，菜烧的很软烂。果泥和燕麦老太太最喜欢吃，偶尔也吃藕粉。
　　等大女儿身上暖和起来，脸也温和起来，讲了很多话，这时候不用江元回，江妈已经接上话了，于是江元和柳夏春安安静静听着。
　　江奶奶来了，江元和柳夏春也安安静静听着这俩位老太太讲很多很多话，从小姑娘唠到结婚到当妈再到当奶奶。
　　讲到最让人担心的小女儿，赵奶奶眼里有泪花。
　　小女儿早年为建房子，拼命赚钱攒钱。
　　她是修电视的，一个村一个村的跑，她说她得癌就是累出来的。现在已经治好了。
　　她结过婚又离婚，丈夫性子软很听他老娘的话，把房子一半给了家里老二。
　　她气不过，这房子是她一块掰成俩块才存起来钱买下来的啊！她气得骂人，软脚虾，妈宝男，日子别过了！扯了离婚证，带孩子走。
　　她读书的时候梦想是当个老师，现在梦想也是当老师。
　　她如今四十多岁了，喜欢唱歌，在村里教老年人唱歌，也做广场舞领舞，她儿子已经上大学，不怎么需要她操心，日子过得好好的。
　　黄昏带来悠远的忧伤，江元想起她的好病友，忘年交，赵奶奶。
　　“小江，切（土话，吃）”赵奶奶坐在病床上用铁勺舀起块鱼肉。
　　老太太有双深邃的眼睛，英气的鹰钩鼻，江元怀疑老太太祖上是不是新疆人，五官端正又立体。细细的皱纹，脸上好像有一层柔柔的白光。
　　“切过了，麻麻（奶奶）。么事（没事），侬自己切。晚饭切的好多。”江元眨眨眼，开心的笑。
　　赵奶奶听了，没说话，继续吃晚饭。
　　江元放松的靠着枕头，看着时间流逝，前所未有的安心。
　　没有焦虑，没有害怕。
　　赵奶奶说，她做过俩次手术，一次是因为子宫肌瘤，一次因为是癌症中晚期。
　　这回是她最后一次住院化疗，她离结束抗癌长跑只有一步了。
　　江元由衷的为她感到开心。
　　癌症不会因为你年轻，年老或者年幼就放过你，它过分公平。
　　大女儿在洗手台洗碗筷。
　　赵奶奶在病床上躺了一天，她颤抖的手扶住病床扶手，挣扎着想起来。
　　“麻麻（奶奶），要佛我扶侬。”江元坐起，下床伸手想扶老太太。
　　老太太摆摆手，右手拄拐杖，左手扶住腰，尽力把腰挺直，“沃是这样好蒙（还是这样好看）。”
　　柳夏春回来了，看见赵奶奶，温柔笑着竖起大拇指，“麻麻（奶奶），本时（厉害）。”
　　江元被柳夏春带有普通话味道的土话逗笑，也说“好本寺（好厉害）。”
　　好会哄老太太开心，秋秋好可爱。
　　老太太也笑起来。
　　柳夏春轻巧又小心的绕过赵奶奶，到江元面前，嗔怒的瞪江元一眼，作势要揪江元的耳朵。
　　“哎呦，我错了。秋秋。”没揪到，江元已经躲被窝里求饶。
　　“你们在玩什么呢？小元明天抽血啊，不能吃早饭。赵奶奶你小心点走。”安护士来查房。
　　赵奶奶点头，背影又直又高。
　　老太太年轻时候有一米七高，现在缩水缩了3cm，变成167cm了，在南方也不算矮。
　　“好。”江元应声。
　　“小元欺负我不会讲土话。”柳夏春向安护士告状。安护士是江元的主管护士。
　　“这样子的。好好教训一下。”安护士笑着打趣道。江元和柳夏春关系好，已经是二区护士们的共识。
　　陈医生猜她们是表姐妹，安护士猜是亲姐妹，老太太猜是一对。
　　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看人的眼光太毒。
　　这次住院，是老太太最开心的一次，有最贴心的大女儿陪，有俩个处在大人和小孩之间的半大孩子陪，还有与她同辈的江奶奶能和她唠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