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死了几年而已》夸腐

56、Chapter、56 那是恨（三）

　　吴一余的到来更像是个减缓压力的插曲，等瑶瑶重新坐回电脑前时，她的神态明显轻松了许多。
　　“傅岐，瞧瞧我们的对手都是些什么货色——一个私生子、一帮老太监，逮个人质是没头脑，现在又来一神棍……真行啊。”

　　长文落底，最后一字敲下，连同那段宠物监控下的视频，一齐收进了一篇待发的博文里。

　　发送键是黄色的，取消键是白色的，鼠标在其中逡巡几圈，瑶瑶的手动了又停。

　　“按照计划好的，这篇长文本应该由更有权威的人发”，瑶瑶停顿了少顷，视线游移，最终定格在压住鼠标右键的手指上。“可是傅岐”，瑶瑶盯着他的眼睛，“六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做出反抗。”

　　当——当——

　　当——办公室的自鸣钟在此刻响起属于零点的悠长钟声，一声已过、一声随尾、一声落幕。

　　一瞬间，瑶瑶按下了发送键。

　　无声的文字于寂静的账号立起审判的刑场，在静谧的夜里发出最愤怒、最痛苦的悲鸣。

　　瑶瑶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傅岐平静的注视中，带着些苦涩的神情开口：“……小的时候和妈妈犟嘴，爸爸总会严厉的批评我，他说妈妈是家里的珍宝，要呵护、要尊敬，所以我天真的以为，我的父母是相爱过的。傅岐，有时候我很嫉妒你。”

　　“关姨和傅伯父登对又相爱，他们爱护你所爱护的、尊重你所尊重的，还有二岚，一个对你百般在乎的弟弟，这样幸福正常的家庭，是我、是玉京、是小俞，是我们做梦都梦不来的。”

　　沉默的数秒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压抑住的呼吸让瑶瑶的身体轻微颤抖。
　　她在哭，她终于肯为自己而哭。

　　我知道对于傅岐来说，瑶瑶更像他的妹妹，和二岚一样，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儿。可瑶瑶又不一样，沈广平使然，平添隔阂，让那个从小跟着二岚一起喊大哥的小妹，在某一刻开始不得不直面、直呼傅岐的名字。

　　傅岐、傅岐。

　　瑶瑶咬着牙，轻扬起头，眼泪止住，片刻后望向傅岐：“敢告诉玉京我哭的事，我就把你小时候误吞关姨耳环还嫁祸二岚的事告诉小俞……”

　　傅岐：“……”

　　他伸出来表示安慰的手截停半路，顺着惯性恶狠狠拍了拍椅背。

　　提到我，我笑弯了眼。瑶瑶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神色一黯，有些伤感。

　　“没关系”，傅岐面无表情，“你告诉他吧。”

　　“可是我真的很想问，在你们心里我难道是史前怪兽吗？为什么光一个蛋面就鸽子蛋大小的翡翠耳环你们会认为我能吞的下去？我的嗓子眼是管道吗？”

　　傅岐十分冷静：“我要给你们发律师函——那个耳环明明是我拿来砸核桃结果不结实碎了，我才嫁祸二宝。”

　　可你为什么要拿翡翠砸核桃啊？
　　我想问，还没问出口，傅岐已然继续说道：“小时候在书里看到钻石硬度最高，想试验一下，又分不清钻石和翡翠，反正看着都亮晶晶的，就随手从我妈桌上拿了一个。”

　　哦，还挺有实验精神。

　　“碎渣子佣人帮我收拾了，但我看她们的表情很严肃，显然这耳环价值不菲——二岚正好在一边流口水，我就把戒托塞进了他手里。而至于是怎么传出来我吞了它，我要给你们发律师函。”

　　瑶瑶纳罕：“那你怎么早不解释？我每次提这茬你都不在意，我就以为是真的了。”

　　“我不想让小俞认为我是个傻子”，傅岐正色道：“……如果你要到他的墓前说这个事，麻烦把真相说出来，毕竟嫁祸成功这件事听起来还是很有天赋的。”

　　说起来墓。

　　瑶瑶攥了下拳头：“小俞的骨灰还在……”

　　“那是他自己挑的，闻昭、妈妈、闻瑕、他，四个位置。”傅岐说，“让他留在那吧，他会安心。”

　　瑶瑶没想到傅岐把一切都摸的这么透，先是一愣，半晌才说：“原来…连闻昭都在。”

　　“嗯，都在了。”

　　瑶瑶沉默下来，不知道该继续说点什么。

　　不过也没给她再多说些什么的机会，长文发布，平地惊雷，555安排的推手和营销号在十分钟内全平台推送长文和视频切片，十分钟后，瑶瑶用以发文的平台率先崩了。

　　“确实崩了。不过这波崩是平台那边的服务器出了问题，固定时间内人数访问量太高了，他们没撑住。”555咬着块面包下来，边说边嚼：“说起来一舟工作室也下场了，他们全平台粉丝量破亿，影响力确实不小。”

　　“知道了。”苏秘书说：“我已经安排人送柳茹回去了，今晚让她看了全过程，到后面气的手都在抖，想来不会再帮柳白楠做事了。”

　　555这才明白，嘴里的面包也顾不得嚼了，一脸震惊道：“我就说，一个简单的枪手代笔怎么可能扳倒一个流量导演，原来、原来你们是拿柳茹唱反间计。”

　　也算不上是反间计，我想，傅岐只是单纯地、一点点地断了柳白楠所有的后路。

　　捏住吴尘本是想让吴尚璋露面，没想到吴家怂得最快；柳茹更不必说，自此一晚不会再为柳白楠出一分力。而傅岐在世钊楼下自述下跪的视频一出，闻保东甚至是村里的一切都被扒的干干净净，骂声鼎沸。这份从网络蔓延至现实的受罪也让闻保东会自然地、不可遏止地，将一切归咎在怂恿他去大闹世钊的柳白楠身上。

　　吴尘断吴家，柳茹断柳家，瑶瑶断周家，傅岐断了闻保东。

　　至此，柳白楠信任的盟友只剩下了沈广平一脉。

　　……沈广平。

　　很快，瑶瑶的手机响了，来电正是沈广平。

　　555眼尖，知道自己不方便在场了，叼着面包原路返回，临走还不忘冲瑶瑶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本有些令人难过的局面被555搅的哭笑不得，瑶瑶挥了挥手，让他走快点。

　　“我要接了”，瑶瑶深吸了一口气。

　　“瑶瑶？”

　　“是我，爸爸。”

　　沈广平温儒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你这傻孩子，被欺负了也不跟爸爸说，总爱自己逞能。你瞧瞧，闯祸了吧？”

　　他说话不疾不徐，语气不带一丝责难，甚至充斥着慈父的宠溺：“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这么爱耍小性子，傅岐呢，叫他接电话。”

　　瑶瑶头都没抬：“他忙着哭呢。”

　　沈广平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宝贝儿子害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允许苦主哭一哭了？”

　　沈广平：“……”

　　沈广平耐心道：“瑶瑶，这种时候不要只考虑自己，也要多替爸爸、替哥哥、替你丈夫考虑。乖，把电话给傅岐。”

　　“我就是替你考虑的太多了，爸爸。”瑶瑶忽然笑了起来，“以至于让你从不把我放在眼里。”

　　柳白楠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很像沈广平，比如现在，即使在濒临爆发的边缘，依旧能保持春风般温和的语调。沈广平说：“瑶瑶，你今天太任性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样做之后，你哥哥会面临十分不好的处境呢，他那么努力地做好自己的事业，如今就因为你的几句话、一篇文章毁于一旦，瑶瑶，你太令爸爸失望了。”

　　“令你失望的不是我，是柳白楠，毁了他事业的也是他自己，或者说是你、是吴尚璋，是你们背后那一百四十六个浑蛋——”

　　“沈瑶瑶，怎么跟爸爸说话呢！”沈广平终于忍不住，沉声厉喝。

　　“……”
　　“沈广平，你又把我当过你的女儿吗？”

　　瑶瑶喑哑着声音，干涩的唇动了又动：“这么多年，你做的所有事，有一件哪怕你是考虑过我的吗？”

　　“我哪一件没为你考虑过？你觉得你能嫁给傅岐是你足够优秀吗？不，是爸爸，爸爸帮你铺平了路！你不懂，如果没有爸爸帮你，你现在都不知道会嫁到哪里去，又怎么会过的像现在这样幸福？”

　　“……”
　　“关姨说的对”，瑶瑶疲惫地微阖上眼，“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草包当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但没一秒，电话又响，瑶瑶烦躁地翻过手机，刚想直接挂，却发现打来电话的是贺玉京。

　　“玉京”，瑶瑶语气顿时温和下来，“你下班啦？”

　　“嗯对，我们都在世钊大厦这，要过来吗……你看到长文啦，我写的怎么样？哎呀，你哭什么啊？呀……没事没事，傅岐他们不在，他们在别的屋呢，世钊别的没有，就是屋多，放心吧，听不见听不见……你快到楼下啦，好滴，我下去接你，嗯嗯，不笑话你不笑话你，好好，我也不告诉傅岐他们。”

　　瑶瑶做了个噤声和抹脖子的手势，打着电话走了。

　　沈广平的一通电话给瑶瑶的心情拉到了谷底，贺玉京来的如此刚好，想必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高人傅岐挑了挑眉：“看我干什么？”

　　苏秘书捋了下头发，慢条斯理：“我给贺医生安排车的时候，司机告诉我老尚已经去接了。傅总有当好一个秘书的潜质了。”

　　“谢谢，当秘书是很难的。”傅岐由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