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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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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郁每咳嗽着起床,照样早起去了实验室,最近导师一直在找她,作为组里半个组长的身份,她提前得知了自己手头上将会出现一个不可多得的大项目,也是量子通信首个在本市落地的规划体系,属于半商业半国有性质。
如此一来,资金资源仿佛流水一般席卷而来,这也是郁每最近心情舒畅的缘由。
就算她作为实验课题组一分钱不经手,至少,她可以凭借这次经历在未来换取一个含金量极重的职位,首席科学家不敢当,普通工程师,还不敢想吗。
当初大学二年级第二学期开始分流培养,郁每摒弃了传统行业,也听过学姐学长抱怨物理专业大部分都转行的困境,于是她做了大量功课,趁最近风口询问了许多大厂及研究院的朋友,成功加上物院相关方向导师的微信,然后在大三就进入实验室,然后开始为一区投刊。
而现在她的计划,基本被一个月前罗振文的求婚打破。
她盯着屏幕上起伏的曲线虚无的发呆,没注意到郑瑶正站在自己凌乱的桌子旁边,等到她抬头,对上头发剪成蘑菇的女生后,对方居然脸红了。
“有事吗?”郁每诧异的问道。
“我...”郑瑶舌头绊了一下,“就是刚才的数据已经发到学姐你的邮箱了,但是我刚才叫你,你没有听见。”
“不好意思啊,这阵辛苦了。”郁每坐直身体,挽了下袖子,“等会儿请你喝奶茶。”
其实在工科学院,大部分人都懒于收拾自己,许多系的教授通用打扮就是一身冲锋衣和行军一般的背包,里面通常装了电脑和书,非常朴素的状态。
而这位学姐在学院里属于一个亮眼的存在,打扮上并不费心,但却把学院发的衬衫跟白大褂穿出了独特的味道。
郑瑶仍在原地站着,缓缓吐出一句,“学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
郁每抬头,“没问题,”
郑瑶咬着下唇,“那个,学姐我觉得你的能力真的很强,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别否认自己的能力,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子。”
郁每沉默了一下,这句似曾相识的话似乎也在几年前另外一个人的口中听过。
只是结合自己现在的处境,怎么看都很讽刺。
把小学妹打发走后,她托着腮打开电脑,对着记事本开始敲下几行字。
从读研开始,她就定期向一家小型文学刊物投稿自己的文章,有的是散文随笔有的是小说,但更多时候她会挤出碎时间来,扶桌盯着嗡嗡作响的二维磁光阱激光仪憋出几句诗句,对方很吃她踏实平实的风格,竟也挺受欢迎,因此还有了自己的专栏。
她选择了匿名投稿的方式,马甲叫做黑莓。
这个名字让她遥想到多年前那块甜点,微苦涩的口感却丰富有层次,像是对自己创作水平的美好祝愿。
下午又是组会,原本凌乱的实验室挤满了人。
他们目前算是个交叉学科,项目涉及复杂度高,平时开组会做实验的合作对象有信息安全和软件工程的学生,大家也对物院抱有很深的兴趣,第一次进光学实验室不免激动,但也不敢随意走动,毕竟物院等同其他理工学科一样,仪器的价格每个都是天文数字。
去年的课题仍旧着重在量子存储与中继的改进上,郁每没有工程背景,导师也是看中她竞赛的经历,因此在跟同伴的交流中略显吃力,但旁人也敬重她理论能力的扎实,两方相处还算友好。
但课题进程陷入了瓶颈。
在前期制备和存储方面,冷原子技术目前是最优解,而且能通过关联噪声抵消而实现微小相位变化的灵敏度突破标准量子极限。但可惜的是接收方系统硬件跟不上计算速度,计算耗时太长,第三者窃听密钥更为便捷,如此一来加密便失去意义。传统算法方向的同学已经熬了几个夜,却依然无法给出完美解法。
其实事实已经摆在面前,解决问题的办法倒是有——升级硬件就能毫不费力解决算力问题,但今年科研经费已经见底,难道再去向系里院里申请吗,问题是谁的脸皮也没那么厚,何况这是导师自己拉来的项目,学校给出的实验条件已经很宽松了。
导师最后愁眉苦脸的解散了会议,郁每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十五分钟后,罗振文来接她,恰好又与一起出门去食堂的计院的合作伙伴撞上。
一群不太知情的男生看见门口停靠的迈巴赫傻眼,又酸溜溜的跟她开玩笑说融资就让‘姐夫’来吧。
郁每不置可否,车窗开出半边的罗振文听的分明。
他在她上车坐稳后,随口问道,“你们实验室需要钱?”
郁每则面无表情,“是的,但是你付不起。”
虽然她毫无揶揄对方的意思,但罗振文却有些不太高兴,从稍稍加快的起步车速就能看得出来。
但的确,她跟罗振文在一起后,物质上有了质的飞跃。
对方算是她交往过最有钱的一任,同为本地土著,罗振文的爸妈住在二环内,她之前想租一间五环的单间还要思索许久。
而现在她吃穿用度都跃升了几个档次,尤其是在学妹郑瑶眼中那些朴素的着装,都是富人们喜爱的低调无logo款,就是劣马配上好鞍也起码看上去像样。
另一边,罗振文开始不爽的说,“你们整的那东西,什么量子物理的听上去挺玄乎的,实际上吧,我早就听说了,这玩意儿基本等同于骗国家科研经费的,美国佬爱搞这套科技诈骗,国内也就跟着起哄,真成。”
郁每听到一半,扭头凝望着对方,在罗振文逐渐被盯的发毛的时候,她又突然点头:“其实,你说的可能是对的。”
罗振文打了个转向灯,抿抿嘴又心虚的找补,“当然——我也是听说。”
郁每拢了下头发,淡淡的开口,“其实人的认知一直是比较有限的,人总是被自己大脑中的思考局限,接收器也不过是滤波范围狭窄的五感,对于事情的判断更偏好于自己的希望获取的答案,如果人能像神一样全知全能,我倒是可以轻易否认你的话,只可惜,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
车内空间静默三秒,只有外面不时响起的鸣笛声。
罗振文又忍不住道,“这,我只是随口一说,别这么认真嘛。”
郁每咳了两声没再搭腔,专心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刚刚的话并非是赌气,她其实想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有关人的意识与真相的联系,很多人认为自己看到了真相,其实仍旧被更深层的东西蒙在鼓里,然而更多的人给它一个统一的称呼:‘命’。
人各有命,成事在天。
但在郁每眼里,都统统是伪命题,自己要做的是不断的探索,不断的发掘真相,但潜意识里仍然不愿意承认,这跟几年前的事情有关,只因为回想起来便有一种羞耻感在心中盘旋。
晚餐被定在了一家沿河的米其林日料,据说这里生意火爆,非餐点同样座无虚席,据说餐厅老板是位非富即贵的华裔男性,一切餐位仅接受预定,且概不包场。
罗振文把车停进了地下车库,两人的气氛在时间流淌中略微缓和过来。
郁每不是个脾性大的人,罗振文也是爱忘事的性子,在他一下车提起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宝藏餐厅后,心情又再度愉悦起来。
郁每静静听着,看着对方因为这些小事就略显兴奋的侧脸,或感觉到自己如果真的嫁给了罗振文,似乎也并无不可,这种生活平静中带着一丝日常,好像也不错。
两人步行到餐厅门口,夜晚的招牌在灯下显出一丝神秘,她提着挎包等在后方。
然而不想对方却领着服务员一脸怒气冲冲走到偏门,质问道:“什么临时取消订位,你知道我们排了多久?”
女服务员一脸歉意,“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我们真的临时被包场了。”
罗振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什么,你们家不是从来不接受包场的吗?那这样,我也包场,又不是出不起这份钱!”
郁每想伸手拉住他,下个瞬间她却用余光看到正门处走进两个气质很不同寻常的人,遥遥的身后跟随了一群保镖。
淡色的路灯下,身着西装的男人面孔只露出隐隐地侧脸,但即便是只有一面之缘,她还是认出了眼前的头发半是灰白的男人是程笙。
没有错,这些年他出现的形象是有些少白头的儒雅气质。
所以,郁每思考着。这里是被辉腾包场了?
然而,等她联想到这个名词代表着什么的时候,这个念头顿时缓缓炸开,再一次发觉同程笙背后站着的把打火机的男人是谁。
他整个人极为舒展倾长,歪靠着站着仍比自己的兄长高出不少,原本正经的西装被穿出一种异样的气质,略长的黑发背过些许,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程撤半是懒散的站在那里,就有一种狼心狗肺的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