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猫猫进城务工指南》豆腐放醋

89、你欠我的

　　于霏愣愣地，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好冷啊，”她只觉得身下似乎有凉气正在侵入骨髓，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只穿着一声薄薄的白衣，她满脸惊恐地挣扎着坐了起来。

　　抬头就看到满脸鲜血的张桂芳，瞬间尖叫道：“啊！外婆？好多血……”

　　随着她的尖叫，刚刚还灵动异常的张桂芳忽然身体一软，直直地往前跩去。

　　好在于逸飞快放大身型，抢先一步当了垫背。

　　“妈！”吴郦也惊醒过来了，赶紧站起来，可惜因为盘腿太久，她脚麻了，又栽倒在于逸身上。

　　好在于逸的身体足够强悍，哪怕被两个人砸都没什么特别感觉。

　　吴郦有了缓冲这才成功站稳，不过见到于逸转眼间就变成这么大的体型也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赶紧躲到旁边。

　　于逸抖了抖背上仍然昏迷着的外婆，驮着人就回了小楼，路过于博明时还瞪了他一眼。

　　于博明这才反应过来，又着急忙慌地抱起椅子上的于老太太也进了屋。

　　吴郦正想跟上，却看到胸口有大片血花，趴伏在一旁还不知生死的老头，赶紧叫了女儿，“快来帮忙！”

　　这场法事，最后以躺了三个老人而告终。

　　*

　　老头醒得很快，甚至都可以给仍然昏迷不醒的张桂芳把脉了。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指静静地搭在张桂芳的手腕处。

　　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要不我们送外婆去医院吧。”于霏看了一下在场的人，不是很相信老头的医术。但是没有人理她，她委屈地瘪嘴，又转头看向吴郦，“我奶奶还好吗？”

　　吴郦抿了抿干涩的嘴巴，安抚她：“她没事，已经醒了，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正躺着休息呢。”

　　于霏点头，突然不解地道：“为什么你们都离我这么远？哥哥你还挡在我前面？”

　　屋子里一片安静，于霏还在继续问，“还有妈妈……你怎么看着有点老了？外婆也是。”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于霏。

　　却没人开口。

　　一场法事下来，在场的三个女人，除了于霏，张桂芳和吴郦都肉眼可见的衰老了一些。

　　尤其是张桂芳，原本她虽然满脸皱纹，但一看就精神矍铄，腰杆笔直，连头发也乌黑发亮。

　　但是现在她却已经满头白发，躺在那里气若游丝。

　　头顶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只是被薄薄削掉了一指宽的头皮，送医院都不会缝针，只会涂点碘伏的那种，现在也被纱布包好了。

　　但就是整个人看着就像是萎缩了一倍不止。

　　吴郦因为还算年轻，倒也没有一瞬白头，只是眼角嘴角爬上了些许细纹。

　　但与其说她们老了，其实是恢复成了她们的年纪应该有的状态。

　　不管是张桂芳还是吴郦，对比同龄人都显得更为年轻，浑身上下总有用不完的冲劲儿。

　　但是现在，她们好似突然失去了这一光环。

　　其实所有人都发现了，但是没有人说出来。

　　除了于霏。

　　而且此时此刻，也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众人都用一种怀疑和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于霏觉得有点委屈，但是因为氛围实在太过古怪，

　　她只能瘪着嘴不再开口，跟着大家一起沉默。

　　直到于博明突然出声，他满脸不甘地抱怨道：“我都说不要再搞这么东西，本来就有……”他打了磕巴没把话说完，只眼神飞快地瞄了一眼于逸。

　　“现在好了，连女儿也这个样子，以后要怎么办？”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小心踢到了床边化妆柜的柜脚，疼得痛呼一声。

　　这一下好似让他找到了怒气发泄的地方，他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化妆柜，发出嘭地一声响。

　　于霏被这动静吓得缩了缩脖子，难以置信地叫了声，“爸爸？”

　　于逸冷冷地看了一眼于博明。

　　于博明瞬间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拘束地站在原地连脚上刚踢到的地方都不敢去揉。吴郦上前安抚丈夫，“老公，你别当着孩子说这些。”

　　于博明见她朝着自己走过来，脑子里立马想到刚刚的那幕。

　　“你别过来！”他目光躲闪，甚至还下意识退后了几步，不小心磕到刚刚被踹歪了的柜子，狼狈地趔趄了一下。

　　“博明？”吴郦着急地小跑两步，还伸手去扶他，“你没事吧？”

　　“不用，”于博明连忙应道，他胸膛起伏得厉害，深呼吸了几次自己挣扎着起身：“我是说我没事。”

　　吴郦微微愣神，最终收回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爸妈妈？”于霏眼里泪光闪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该向谁求助，本来寄希望于哥哥，却发现于逸一直无动于衷地挡在她的身前，明显是在限制她的行动。

　　她又只好去看外婆，结果正好看到张桂芳已经睁开眼了，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爸爸和妈妈。

　　“外婆你醒了！”于霏叫了一声。

　　于博明和吴郦听到声音，这才一起看向张桂芳。

　　张桂芳疲惫地合上眼。

　　良久，她仰头看向身前的老头，“应老哥，别忙活了。”

　　姓应的老头叹了口气，依言收回手。

　　张桂芳又看向女儿：“你和博明先出去，我跟他们聊聊。”

　　吴郦还想再说点什么，于博明却跟身后有狗追似的，大跨步地走了，吴郦无奈只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去追丈夫了。

　　于逸靠近了外婆一些，于霏终于找到机会，也跟着上前，却仍然被于逸挡住。

　　张桂芳眼神复杂地看着孙女，之后闭上眼，像是在重新蓄积力量。

　　没人开口说话。

　　于逸等待的时候思想还有点跑偏，他发现这个姓应的老头，呼吸的频率的深浅度都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浑身上下也有种高人范，只是此时估计是刚刚吐过不少血，面色有点发黄。

　　张桂芳再次睁开眼，里面竟是一片荒芜，不知道是对谁说道：“我能感觉到体内的那些东西已经离开了。”她的声音尽显苍老，“可是霏霏……”

　　“咳咳。”应老头用袖子掩住口鼻轻轻咳嗽了两声，“是我能力不足。”

　　“不怪你，你也尽力了。”张桂芳摇头，“那东西肯定还在霏霏身上。”

　　于霏忍不住插话道：“什么东西在我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她好好在学校上课，爸妈突然到学校来，还给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他们一家和外婆一起回了鸡公山。

　　回来以后外婆就带着她和妈妈一起做了好多奇怪的事情。

　　今天她吃了早饭后，更是干脆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后大家对她的态度都好奇怪，是一种很明显的防备。

　　于霏就算年纪小，情商却不低，她能分清所有人对她的态度。

　　可在场三人再次忽略了她的问题。

　　张桂芳看向一直严阵以待的于逸，“你知道血契的事了。”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于逸也点了点头。

　　张桂芳了然地笑了笑，“这次我打算……将三代人体内的血契……全部唤醒，再一次性拔除的。”

　　但是现在这种状况，血契确实是唤醒了，但是全部汇集在了外孙女身上，还让那位与她们祖先签定契约的存在重现于世。

　　“可现在……呵，”张桂芳眼中居然有股狠意。

　　于逸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道，“外婆，为什么要做这场法事？”

　　张桂芳的眼珠子开始变得昏黄，却掩盖不了其中精明，她没有回答于逸的问题，又肯定地道：“你也知道招魂的事了。”

　　于逸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他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张桂芳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安，也不再看他，只断断续续道：“你这次见到我……态度变了很多，在看到你爸妈……眼里也没有了期待…… 更没有叫他们爸妈。”

　　“甚至……他们还怕你。”

　　“所以你一定是知道，郦郦告诉你的？”

　　于逸没回答，张桂芳却知道他是默认了，接着道：“这场法事，其实叫夺魂。”她的声音很轻，“你既然都知道招魂了……为什么还要叫我外婆？”

　　于逸还没来得及开口，应老头就出声劝道：“桂芳，你何必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你外孙。”

　　张桂芳摇头，“从他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是了。”

　　她脸上露出追忆的表情，“当年应老哥……你也在，从头到尾我们都只是……为了验证那术法的真假而已。”

　　她说得轻描淡写，视线也终于落在于逸身上，却不仍然不是在看他。

　　于逸发现，张桂芳好像并不需要他开口，因此他只是沉默着听着。

　　张桂芳突然笑了，“你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她语气却越来越冷漠，“当初要不是应老哥劝我，说你这样的……放出去……必然为祸一方，我也不会多养你两年。”

　　于逸神情出现片刻恍惚，好一会儿，他才摇着头一字一顿，“我不信。”

　　他看着张桂芳的眼睛，试图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证据，“你在骗我。”

　　张桂芳没有移开视线，任他打量，似乎并不在意他信不信，“我不欠你的，倒是你……欠我一份因果。”

　　于逸下颚绷紧，紧紧闭上了嘴。

　　应老头开口制止道，“桂芳，不要再说了。”

　　张桂芳却不管不顾地盯着于逸，声音发狠地道：“你欠我的，你必须管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