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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运动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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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三天收假,返校当天,邓连春喊路洱去了趟办公室。
“你拿这张表发下去。”路洱拿过表格看,“这是运动会的报名项目,每个项目都要报满人,最好全班每个人都要报名。填完了再交给我。”
路洱点头,回到十八班,通知这件事并把表格分下去。
传到路洱这桌的时候,她一目十行地浏览左边的运动会项目。高一高二两年的运动会,路洱都没报名什么项目。一是她不擅长运动,二是作为收表人,她一般都能看运动会的报名情况。前两年的名单满满当当,不需要路洱额外出力。
如果有项目没报满,也包括班干作率舍己为人地报了几个项目的情况,那么班长和体委就得去跟班里人做心理工作——简而言之,磨耳根,想方设法让对方同意。
路洱不喜欢做心理工作,自然不倾向于后者的状况。所以,她余光一列列瞄下去,笔尖在铅球和女生五十米上签了自己名。
铅球,相较于五十米跑步,路洱接触得更少。于是在课后,她会多花点功夫在训练投铅球的项目上。
体育课,路洱和同报名铅球的女生一起练习投铅球。
旁边的女生比路洱矮有十厘米,4kg的铅球,她握在手里,蹬腿,一抛,铅球便像飞鸟飞了出去。
“这个距离……”女生用眼睛测量,“有十一米啦,满分。班长,你试试,我帮你看。”
路洱学着她的样子,暗暗用劲,把球一甩出去。
球落在眼前几步,仿佛可怜她一样,落地后还骨碌滚了那么一点。对比上一个铅球的落点,差距完全是肉眼可见。
女生手掌挡在眉前:“这……应该有六米,不错的班长,有人五米都扔不到的。”
路洱问:“及格是多少米?”
“八米。”
路洱:“……”
接着两人又接连抛几次铅球。路洱的铅球像在五米上下安了家似的,怎么都不肯再往前进。
路洱认为这是训练次数的问题,熟总能生巧。周日下午,她早点回了校,在操场学习投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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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的秋天和夏天,总混在一起,像姜丝和土豆,让人分不清。十月中旬,阳光依然在毒辣地照耀。路洱投铅球的方向正对烈阳,眼皮被烫得忍不住眯起。
路洱回想那个女生抛铅球的姿势,把力气努力聚集在手腕,让铅球在空中抛出一条弧线。结果力气被铅球牵走了,她上半身跟着向前扑,差点摔倒。
果然运动就不是她会喜欢的东西。路洱郁闷地想,重振旗鼓要再捡回铅球抛的时候,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抢先一步捡起了那颗铅球。金光下,他的身影像是沙滩里一棵熠熠闪闪的椰子树。
路洱的心突了突:“阮西颜?”
阮西颜把铅球丢过来:“运动会报了这个吗?”
“对。”她弯腰拾在怀里,望着他,感觉胸中一阵无言,“你怎么……回校了?”
“周日下午自由活动,我忘记拿我的画板了,返校来取一下。”阮西颜笑,酒窝清清朗朗,“就正好看见小路老师你了。”
阮西颜说的是在三中美术教室这边遗落的画板。高一高二的美术生,晚自习都要去专门的美术教室上课。
路洱一想这事就好笑:“你记得拿画板,不记得拿校服?”
阮西颜眨动眼睛,嘴角流出无辜的笑:“还不是怕你还了校服就不理我了嘛。”担心她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忙转移说,“小路老师要练铅球吗,我想看看。”
路洱摆出一个姿势,把铅球投出去。一个人练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在阮西颜跟前丢出一个五米,路洱面上浮现着淡淡的害臊。但当她侧眼,看见阮西颜摘下鸭舌帽,眼珠子无半点玩笑地观摩着铅球的方向时,那股尴尬也散得无影无踪了。
“小路老师,能允许我指教一下吗?”
“当然,你来吧。”她确实想知道自己的问题。
“你的投掷姿势不太对。”阮西颜跑上来,手握着那颗铅球,抵在腮侧方,“脚要站得分开一些,扔球的时候,胸口要带动手臂,把它向前送。”
阮西颜使用这个姿势,抛出手心的铅球。
铅球砸得很远,同样是肉眼可见的遥远。路洱试图以眼神丈量,表情愣愣:“这得有十几米了吧。”
“好久没投了,感觉还不错。”阮西颜拿鸭舌帽盖上脑袋,“这大概正好十分的距离,十五米。”男生投铅球的满分就是十五米。
“小路老师,你来试试。”
路洱站上去,模仿阮西颜先前投掷的姿势。阮西颜帮她纠正几个手部与肢体的细节,看着她用尽全力丢出那颗4kg的铅球。
光看似乎没有太大差别,但路洱坚觉比上一次进步了几厘米。
她再学着丢了十几回。慢慢地,从六米出头,到七米,快摸到八米的及格线了。
顶着大太阳,路洱额头的汗珠断了线般,滴在睫毛。她拿手背抹干净。
阮西颜提议说:“小路老师,休息一下吧。”
路洱点头,和阮西颜坐在梧桐那片稠绿色的树荫里。光点在梧桐里筛下来,像没有感觉的雨。
阮西颜递上来一罐橘子汽水,路洱说谢谢,又记起来要问阮西颜报的什么项目。
阮西颜把和陈想说的话,再对她复述一遍。
路洱点头:“也挺好的。”不知道说的是裁判员这个职务好,还是他能回三中参加运动会好。
两人安静地休息了一阵。快下午了,阳光似乎知道离落山不远了,披在人身上都微微暖烘烘起来。
“小路老师。”阮西颜忽然说。
“嗯?”
“你知道,你答应做我的朋友,但是不代表,我不能喜欢你。”
听清这句话,路洱的心像被谁捏了一把。她忍住胸腔里的波澜,说:“嗯。”
阮西颜的手扶高帽檐,路洱对上他只映着她的眼睛。阮西颜嘴角勾了勾,轻笑道:“所以我会等着那一天。”
“哪一天?”答案呼之欲出,路洱依然张口问他。
“你会喜欢上我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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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又一场模拟考。运动会前一天,怀安市下了一场雨。雨水绵绵,没什么攻击性,但总下得千丝万缕,像是没有能结束的盼头。
课间,路洱听到十八班的人小声抱怨这天气,影响明天的运动会。毕竟以刷题致胜为名的怀安三中,恨不得把高三不能学习的每样活动都给撤下日程。
路洱的心情也总沉甸甸。她盼的却不是运动会,而是运动会带来的人。
好在天公很作美。运动会揭幕首日,天高地阔,秋高气爽。
各年级各班的方阵陆续入场。开幕式过后,操场上圈成各自的活动方地。哨声、广播声相互交织,一会儿是几年级几班的加油稿,一会儿是五十米跑运动员准备就绪的通知。
路洱的五十米跑在第一天早上。她在这项花费的时长一向很均匀,八秒,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巧的是,阮西颜担任了五十米跑道的裁判员。路洱站在起跑线上,抬起眼就能看见阮西颜弧度笔直的肩脊。他还戴着那顶酒红色鸭舌帽,像绽着酒红色的花。
五十米还没开始。阮西颜在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竟转身往路洱这边走过来。
“小路老师。”他小声说,笑意却藏不住。
路洱正绷着高冷的表情,一听他的声音,绷也绷不住了。于是她努力捺下严肃的嘴角,说:“干嘛?”
“我说,你下午还有项目吗?”阮西颜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在她旁边,四面声浪嘈杂,没有人察觉他们在耳语,“没有的话,我们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吧。”
校运会期间,三中没有特别限制学生出入。有人会趁机溜出去点外卖,有人还会把别校的学生带进来参观。
“好。”路洱回复,小小声催促他,“你快回去吧,要开始了。”
阮西颜的酒窝在笑:“那我走了,小路老师,加油。”
一上午一晃而逝。路洱投铅球的项目在第三天,尽管期间没有运动项目了,作为班长,她依然需要充当后勤,忙前跑后。
太阳升到头顶了,路洱待在树底下,汗流浃背。
阮西颜走进了视野里,他穿着纯色的白T恤,衣领前挂着一张裁判员证件。
路洱记起来了,阮西颜约上她中午出去吃饭。她眼神微微放远,这才发现阮西颜身后还有两个人。
一个女生,身形高挑,小皮鞋百褶裙,一个男生,路洱离得远,不大看得清他的模样。
阮西颜比后边两人更快跑过来,大眼睛亮亮的:“小路老师,抱歉,我朋友突然过来了。不介意我带上她们一起吧?”
路洱说不介意。那个女生走近了树底,路洱看清她小巧的五官、胭脂红的唇角,脑子只空了两秒,便回想起这是阮西颜的发小,盛皎。
后边的男生就长着一副路洱眼生的样子。他长得好看,鼻梁挺,但眉眼的颜色略带寡淡,以至于这般垂下眼睛的时候,有种不把人放在目光里的倦怠。
“你和盛皎在KTV见过的,后面这个,闻非,我朋友。”
阮西颜看向路洱,不自觉笑出酒窝:“这是我们班班长,路洱。”
路洱点头:“你们好。”
“我见过你。”那个总显出一脸漫不经心的闻非,突然说话了,他瞥着路洱的脸,“在去年的数学竞赛上。”
阮西颜顿了顿,跟路洱介绍说:“闻非学习很好,拿过挺多奖的。你们学霸……应该在那种竞赛上遇过。”
阮西颜、盛皎、闻非三人里,阮西颜和盛皎的成绩差得不相上下。尤其在数学这一项,阮西颜和盛皎曾创下十五分和十八分的新纪录。只有闻非一个,在这帮渣渣堆里出淤泥而不染,学习极端地好。
路洱隐隐约约对比赛有印象,但她对闻非没印象了:“我参加过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但只打到了联赛。”
闻非点头:“是联赛遇到的,好巧。”
“好巧。”
“路上再聊可以吗?”盛皎似乎等得不耐了,她今天也画着淡妆,在光下像一个亮莹莹的陶瓷娃娃,“现在快去吃饭吧,我早饭没吃坐飞机过来的,饿死了。”
闻非扫着她:“又不吃我给你带的早饭。”
“你买的茶叶蛋难吃,我才不吃。”
闻非评价:“娇气。”
盛皎嗤之以鼻:“你少管我。”
阮西颜、路洱和盛皎几人走出学校。四个人,两前两后地走着,阮西颜和路洱在后面一排,盛皎和闻非走在前面一排。
阮西颜侧过余光,降低声音跟路洱说:“小路老师,我以为我朋友会下午来的,但没想到是中午。所以才跟着一起约饭了,你真的不介意吧?”他其实只想和路洱一起吃。
路洱也用两个人才听清的声音说:“我不介意,你的朋友人挺好的。”
阮西颜放心了:“好。”
盛皎的眼睛左右看着手指,转去闻非学校这个月,她按校规卸掉了美甲,觉得手上少了一块:“中午吃点什么?阮西颜,你说,你是东道主。”
阮西颜无意识看向路洱,她用微微无措的眼神望回去:“我都可以。”阮西颜诚实地表示,“我也没想好。”
闻非眺着一个路口:“北路的小吃街,好久没去了,去哪里?”
盛皎来了兴趣:“我快忘记还有这里了,我们去吧。回国以来我还没去过。”
阮西颜征询的目光落在路洱身上。她点头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