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大熊猫》空山零

51、请吃饭

　　初一那天，赵金穗早早地在院子前等着黎可他们，林兰贞看着老人佝偻等候的身影，心里有些不自在，她偷偷加快了脚步：“那是叶照远的奶奶吧？走快点，别让人等久了。”

　　黎可和黎广鸿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出憋笑的表情，他们太知道林兰贞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了，虽然嘴上不待见叶照远，但还是硬不下心肠对他一家冷言冷语。

　　果然林兰贞温和地边将见面礼送到赵金穗手里边说：“老人家，我带了点东西，您收着，我们一家来真是麻烦您了。”

　　赵金穗将手掌在衣服上悄悄擦了擦，推脱着林兰贞手里的礼盒局促地说：“哎呀送什么东西啊？不用那么破费，黎可妈妈，我们这里......不太好看，你不要介意哇！我都打扫干净了的！”

　　林兰贞也感觉到了老人家的紧张，她笑着摇摇头：“这里挺好的，一路上山清水秀的，景色不错呢。”说完又将礼盒塞给一旁的叶照远：“你收下吧，别让我们又带回去。”

　　见林兰贞这么说，叶照远只好收下礼盒将林兰贞他们引进屋内：“叔叔阿姨你们先坐，我还有个二叔和妹妹，他们马上就来了。”

　　“对对对，你们先坐，我去给胜江和芮婷打电话，他们应该也快到啦。”赵金穗一拍手掌赶紧去打电话。

　　林兰贞和黎广鸿走进客厅打量了下四周，虽然知道叶照远家里条件不好，但看到房屋的简陋程度还是让他们有些惊讶，泛黄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更让他们面面相觑。

　　“这是我爸妈的照片，我妈是老师，因为救学生在地震里没了，我爸后来去外地打工出意外被钢筋砸了。”叶照远注意到林兰贞黎广鸿的视线，随即坦荡地解释道。

　　这话说得让林兰贞有些莫名心酸，她撇开视线别扭地安慰道：“臭小子你不是还有奶奶嘛，她是真心疼你的，这不也把你照顾得有模有样的。“

　　“嗯阿姨说的对。”叶照远笑脸盈盈地顺着林兰贞的话说。

　　他的讨好让林兰贞说不出狠话来，转头瞄见黎可一脸揶揄的表情，登时反应过来，暗暗地损她一句：“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专门来算计我。”

　　“哪有。”黎可抱住林兰贞撒娇，顺便偷偷给了叶照远一个眼神：看吧，我妈心软，很好说话的。

　　叶照远端来茶水笑道：“叔叔阿姨你们休息一下，我去厨房帮奶奶。”

　　说话间叶芮婷也和叶胜江黄祺一起过来了，饭桌上他们热情地跟黎可一家举杯道谢，态度殷勤地连林兰贞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她频频谦虚道：“我这丫头也没帮上什么大忙，主要还是芮婷自己努力，来，阿姨敬你一杯，预祝你复试成功！”

　　叶芮婷眼含热泪，赶紧回敬道：“谢谢阿姨！”

　　酒杯还没放下，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道声音：“芮婷，妈来看你了。”

　　叶芮婷身形一僵——是亲妈宋晓娜来了。

　　上次宋晓娜来就闹得大家很不愉快，不知道这次来又有什么目的，但大过年的实在不好把人往外赶，于是叶芮婷赶紧跑到院子里说：“妈，你来做什么啊？”

　　“这话说的，我女儿考上研究生了，我肯定要来看看啊！”宋晓娜得意地说，她眼睛往后一望，忽然看见跟在叶芮婷身后的黄祺。

　　她瞟了眼黄祺的打扮，眉头一拧：“芮婷，他是谁啊？”

　　叶芮婷回头看了眼黄祺，然后声音微弱地说：“妈，他是我男朋友。”

　　这个消息像一个闷雷炸在宋晓娜耳边，她竭力维持住颤抖的身体，装作平心静气地模样说：“芮婷，听妈妈的，跟这人分手，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妈，你说什么呢？”叶芮婷声音突然拔高。

　　宋晓娜直截了当地拽过叶芮婷斜眼看着黄祺：“你是干什么的啊？我们芮婷是研究生，你配得上她吗？”

　　院子里的动静引起了叶胜江和其他人的注意，他们赶紧跑到院子里来。

　　“宋晓娜，你到底想怎么样？”叶胜江怒吼道。

　　“我看芮婷的，又不是来找你的，你管得着吗？”宋晓娜丝毫不给前夫面子，不甘示弱地反击道。

　　林兰贞和黎广鸿疑惑地朝院子里张望，他们不知道宋晓娜的来历，于是暗中跟黎可咬耳朵道：“乖女，这人是谁啊？”

　　黎可捂嘴小声地说：“芮婷离婚的妈妈，再婚嫁土老板了。”

　　几句简单的话便让林兰贞黎广鸿明白了宋晓娜的身份和意图，碍于是叶芮婷的家事，他们也不便插手，只安静地旁观着紧张的局势。

　　叶胜江早已被宋晓娜刺激得压不住脾气，他大声地吼道：“你走！芮婷的事不用你操心！”

　　宋晓娜太会拿捏叶胜江了，她冷笑道：“不用我操心？难道眼睁睁地看她嫁穷小子，让她走我的老路吗？”

　　“芮婷自己喜欢的人，你管得了吗？你整天让她嫁有钱人，有你这样卖女儿的妈吗？”叶胜江讽刺道。

　　宋晓娜柳眉倒竖：“我卖女儿？你顺着女儿的意思看她以后受苦才是丧良心呢！”

　　这话好巧不巧飘到了林兰贞的耳朵里，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她这话什么意思啊？”

　　黎可不明所以，忽然回过神来一把拉住林兰贞：“妈，妈，她没说你，你不要放心上......”

　　话还没说完，院里又传来宋晓娜的喊声：“你不阻止他们，你这个爸就是窝囊废！”

　　这下林兰贞还没坐下，黎广鸿又站起来了，两人相互望一眼，虽然知道宋晓娜不是指桑骂槐，但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见两人脸色十分难看，叶照远站在一旁急忙解释道：“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去看看。”

　　林兰贞果断接话道：“我也去。”

　　她跑到院子里，见缝插针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怎么就丧良心了？”

　　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宋晓娜纳闷道：“你谁啊？”

　　林兰贞气得叉腰：“我是丧良心的妈！”

　　这话一出，宋晓娜就明白了林兰贞的来意，她摆摆手道：“不关你的事，你别掺和。”

　　林兰贞也是个反骨仔，不让她掺和她便硬掺和：“刚才你那话就不对，孩子的路是她自己走的，你能替她过啊？好的坏的，她自己去尝试，那是她的人生，用不着长辈去指手画脚。”

　　宋晓娜也是人精，见林兰贞和黎广鸿衣着打扮像城里来的人，便熄了气焰低声说道：“我管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你女儿被你管得哭哭啼啼的，你还挺得意啊！有你这样当妈的吗？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高兴你能好过？”

　　“呸，我女儿过得不好我才不好过！”

　　“但孩子过得好不好只有她知道，她是个成年人，会选择自己的生活，不会活成我们想要的模样，我看你也活了大把年纪，怎么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林兰贞是知道怎么气宋晓娜的，一句大把年纪将宋晓娜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想再争辩几句时被叶芮婷打断：“妈，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你不用为我操心了，回去吧妈。”

　　见女儿也在赶自己，宋晓娜一时没了面子，甩了个脸色气哼哼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闹了这么一出，好好的宴会也被打断了，还把黎可父母牵扯进去，赵金穗觉得更加对不住他们，临走时，她便要去后山捉鸡，想着让黎可他们带走。

　　林兰贞和黎广鸿急忙拉住赵金穗：“不用了，不用了。”

　　但赵金穗也是个倔老太太，她被黎可父母拦着便大声用羌话朝叶照远喊道：“远娃，你去捉，捉几只肥鸡！”

　　叶照远拔腿就往山上跑，林兰贞黎广鸿又急忙去追，赵金穗也颤颤巍巍地跟了上去，黎可看着所有人都呼呼啦啦地朝后山赶，独独留下她一人。

　　“喂，等等我呀！”

　　好不容易等她呼哧带喘地爬上山，眼前的场景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

　　黎广鸿和叶照远在林子里穿梭，吭哧吭哧地追着那群野鸡跑，林兰贞和赵金穗则站在山坡上连连指挥，粤语羌话相互穿插。

　　“黎老头！你后边，跑后边去了！快追那只黑鸡！”

　　“远娃，远娃，跑快点！那只鸡最肥啦！”

　　“哎呦这鸡跑得真快，老头子，你别闪了腰啊。”

　　“远娃！对就抓这只！来！来！拿绳给绑上。”

　　一阵兵荒马乱后，叶照远和黎广鸿顶着满头鸡毛钻出林子，样子十分狼狈，所幸手中几只不断挣扎的野鸡昭示着他们并非白折腾一顿。

　　拎着肥鸡回去的路上，黎广鸿笑眯眯地说：“哎呀这鸡真不错，市场上卖可贵了呢！这只炖鸡汤，那只白切鸡，刚好刚好哈哈哈。”

　　林兰贞无语地看他一眼：“吃人嘴短，就你还像是得了便宜一样，以后肯定会还回去的。”

　　黎广鸿大大咧咧地说：“计较那些干嘛，我看照远那小子挺不错的，像你跟人说的一样，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操那么多心。”

　　黎可趁热打铁也立马凑了过来，亲昵地挽住林兰贞道：“妈，你放心，我不会受委屈的。”

　　父女俩一唱一和让林兰贞翻了个白眼，她继续嘴硬道：“今天我说那话是替小姑娘解围的，别以为我真接受那臭小子了，结婚更是想都别想。”

　　这话让黎可的希望破灭，她焦急地张口想再争取一把，但被黎广鸿拦下：“行了行了，乖女结婚还早着呢，说这些干嘛？走走走，回家回家！”

　　“哎呀黎广鸿你别推我！全是鸡毛！”

　　“走啦走啦！回家炖鸡汤啊！乖女，快跟上！”

　　黎可轻叹一口气：看来攻略亲妈任重道远呐。

　　春节过后，黎可和叶照远又开始各自忙碌，盘龙谷又要为新一季的相亲大会做准备，这天正当黎可在医院测算激素数值时，孙谦给她发来了消息：“黎医生，快来！快来！贝尔格莱德的园长来接猫了，帮忙翻译翻译！”

　　年前就听说这阵子会有一对熊猫送出国去，想不到时间来得这么快，黎可心里隐隐有些舍不得，她叫来吴海泽接替她的工作，然后迅速赶到孙谦带人参观的展区。

　　展区边上围满了人，正中间一个身量高挑的外国女人格外惹眼——那是贝尔格莱德动物园的园长达妮察。

　　“黎医生，这里这里。”孙谦看见她后，连忙招呼她过去。

　　达妮察上次跟黎可做过访谈节目，一来二往倒也熟悉：“嗨，很高兴又见面了，亲爱的妮可医生。”

　　达妮察发不好黎可的音调，每次见到她便是妮可妮可的叫，黎可逐渐习惯她的叫法，微笑地回应：“达妮察园长，这次你们来了很多人呢！”

　　“是的，我们带来动物园的饲养员，希望能和熊猫宝贝们熟悉一下。”达妮察笑着把身后几个饲养员推到身前逐一介绍，“这是塞莱玛，这是米洛斯，还有伊万。他们会在这里学习怎么照顾熊猫。”

　　果然是来接猫的，黎可抿紧嘴唇，内心暗忖会是哪对猫崽子被选中，虽然具体的名单还需要达妮察来确定，但总归还是盘龙谷的猫，送哪一只黎可都舍不得。

　　一行人边走边看，走到一块展区的时候达妮察停了下来，她朝主任问道：“它好漂亮，是在我们要选的范围内吗？”

　　黎可一抬眼皮，内心的震惊让她连翻译都忘了，因为达妮察看的居然是香萝。

　　主任连连点头：“诶对对，香萝，女孩，今年快两岁了，已经独立好几个月了。”

　　“噢！”达妮察撑着栏杆又凑近了些，口中不断感叹道，“上帝，它真是个完美的女孩子。”

　　这话让黎可太阳穴一跳，完了，这是看上香萝了。

　　香萝被蔓蔓驱赶还没几个月，现在虽然已经逐渐适应了独立生活，但毕竟年纪小，出国还是有点冒险了。黎可满脸郁闷地把疑虑记在心里，毕竟现在有外宾，还是等会儿接待结束后再给主任说说。

　　本以为两岁的香萝出现在备选名单里已经够震惊了，没想到主任话锋一转：“我们去非展区看另一个小崽吧，淑圆崽，它更漂亮呢！”

　　淑圆崽？黎可也顾不上场面了，立刻拉住孙谦问道：“怎么淑圆崽也在名单里，它才一岁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