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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他们追杀我,看来不仅仅是为了我手上的东西。”瞿明阳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林间的死寂,她看着地上那支夺命的乌黑短箭,目光凝重。

      张佳乐压□□内因方才激斗和情绪波动而愈发汹涌的刺痛,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接口道:“灭口,监视,训练有素的死士……对方所图非小。”

      他转向瞿明阳,此刻再看她,心情已截然不同,感激、庆幸、以及更深的急切交织在一起。“瞿姑娘,多日前在葬花林,多谢救命之恩!”

      他郑重拱手,随即语气变得急促:“只是……你既然能压制‘春风寂’,可知彻底解法?”

      他的问题,带着绝境中人抓住唯一浮木的迫切。

      瞿明阳看向他,平静地开口,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是用金针和‘渡厄丹’强行截断了内力反噬的路径,相当于筑了道堤坝,把最凶险的那波洪峰挡住了。‘春风寂’的根子还在,并未解除。”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张佳乐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继续道:“不过,短时间我都能缓解到此等程度,想来也不是什么太过高深的毒药,待离开这片瘴林,我再细细探查一番,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抑制之法。至于能否彻底拔除......我也尚不清楚。”

      叶修都说只能等死的春风寂,瞿明阳却只是随意评价为“不是什么太过高深的东西”,药王谷果真名不虚传。

      希望就在眼前,张佳乐的心提了起来,他很快抓住重点:“也就是说,目前你能继续维持这‘堤坝’,为我争取时间?”

      “嗯。”瞿明阳点头,“我的内力与药力与你体内残存的‘渡厄丹’同源,由我疏导,效果最好。若放任不管,只会比之前更猛烈。手给我。”

      张佳乐一愣,随即意识到瞿明阳是要先探查一番,赶忙把袖袍挽了上去,递出右腕。

      瞿明阳盯了几秒张佳乐露出来的半个小臂,随后便将手指搭在他腕上,仔细品着脉。

      她眉头微微皱起,情况有点麻烦,又掏出几根金针扎在穴位上,或许是几日内接连催动了内力,加上心中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他体内那道保命的药力,消耗得比她预计的要快。

      张佳乐看她表情不太轻松,心里也跟着一沉。他想了想,还是开口了,语气带着点试探:“瞿姑娘,我这毒……对我来说多有桎梏。在找到解法前,能不能再麻烦你,帮我缓一缓?”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这份人情,百花谷一定记着。”

      他都准备好对方会推脱或者谈条件了。毕竟药王谷听起来就很神秘,规矩肯定多,人家救他一次已经够意思了。

      没想到,瞿明阳头都没抬,一边收针一边干脆地回了两个字:

      “行啊。”

      张佳乐愣了一下。

      ……这就答应了?这么爽快?看她平时不爱说话,原来挺好说话的?他心里顿时有点感激,还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居然把人家想得那么不近人情。

      “那太谢谢了!”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瞿明阳把针包收好,这才抬眼看向他。递了一粒丹药过去,“吃下去先调息缓缓,三日内必不能再消耗内力了。”

      张佳乐闻言道好,闭上眼睛运转起气息。

      瞿明阳见状稍稍探身,离得近了才发现他有点疲惫的眉眼格外清晰,苍白的脸也好像多了点暖色。

      她再次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会,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满意。

      张佳乐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看起来丹药已经生效了。

      她移开视线,语气还是平平的:“下次扎针前找个靠近水的地方。到时候你会出很多汗,得及时喝水。”说完就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包袱,不搭理他了。

      张佳乐睁开眼,看着她干脆利索的背影,心里那点感激又多了几分。

      做事爽快,想得也周到,药王谷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就是话少了点……

      他哪儿知道,这位被他认定是“外冷内热”、“医者仁心”的瞿姑娘,之所以愿意费劲帮他续命,纯粹是因为——看着他这张好看的脸,觉得挺享受。

      至于百花谷的人情、江湖道义什么的,在她心里,可能还不如研究他毒发时微微皱眉的样子有意思。

      这误会可真是大了。

      而此刻,张佳乐还对这“残酷”的真相一无所知,只觉得这位不太爱说话的瞿姑娘,人其实……还挺好的。

      不过,瞿明阳下一句话就让这感激打了个折扣:“作为交换,离开忧瘴渊后,我还要去几个地方找寻药材。你得跟我一起,负责安全。”

      果然还是得有条件。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经过我的调理,你的内力虽不能妄动,但日常行动无碍,对付寻常毛贼足够。总比我现在这样,”她指了指自己肩头已经草草包扎过的伤口,“一个人方便。”

      张佳乐看着她理直气壮让自己当保镖的样子,一时语塞。但转念一想,这交易倒也公平。

      他确实需要她的医术续命,而她一个女子独自行走江湖,尤其还顶着“药王谷弟子”的身份,确实危险。更何况,跟在她身边,或许能更快找到关于挽救血茯苓的线索。

      “好。”他干脆地答应下来,“一言为定。”

      协议达成,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当前要务,是离开这是非之地,并找到瞿明阳此行的目标。

      “你来忧瘴渊,是找什么?”张佳乐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问道。

      “沉香蝉。”瞿明阳言简意赅,“一种只在极阴湿、且有百年以上沉香木腐烂之地才能孕育的异虫,形如寒蝉,通体漆黑,鸣声如击玉,散发异香,是炼制几种特殊丹药的引子。”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领着张佳乐朝忧瘴渊更深处,一处名为腐骨林的区域走去。据她说,那里符合沉香蝉的生存条件。

      腐骨林名副其实,空气中弥漫着木材深度腐烂的沉闷气味,巨大的、倒伏的黑色朽木随处可见,上面长满了色彩妖艳的不知名植物。光线昏暗,只有一些发出惨绿色幽光的苔藓点缀其间。

      寻找的过程枯燥而细致。瞿明阳不再说话,全神贯注地搜寻着。她时而蹲下,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嗅闻;时而贴近那些巨大的朽木,侧耳倾听,手指轻轻敲击,判断内部是否中空。

      张佳乐跟在她身后,负责警戒。他看着瞿明阳专注的侧脸,那认真的神态,与之前冷静对敌、平淡谈交易的模样又有所不同。她做起事来,倒是心无旁骛。

      等待的间隙,为了打破这令人不适的寂静,也存了几分打探的心思,张佳乐主动开口:“瞿姑娘初入江湖?”

      瞿明阳正检查着一块朽木,头也没回:“嗯,第一次出来。”

      “感觉如何?”

      “麻烦。”她言简意赅地评价,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张佳乐,眼中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你们江湖人,都像刚才那些人一样,喜欢打打杀杀吗?”

      张佳乐被她这直白的问题逗得有些想笑,解释道:“也不全是。江湖……就是个名利场,有争权夺利的,有快意恩仇的,也有经营一方势力的,各有各的活法。”

      瞿明阳点了点头,没再多问,继续她的搜寻工作。

      过了一会儿,就在张佳乐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时,瞿明阳却突然又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向他,语气带着一种探讨学术问题般的认真,问出了一个让张佳乐措手不及的问题:

      “张佳乐,江湖上,是不是真的有很多长得特别俊朗的男子?”

      “什么?”张佳乐一愣,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瞿明阳一脸坦然,仿佛在陈述一个观察结果:“我进来忧瘴渊之前,在坊市附近远远看到一伙人,穿着统一的服饰,气息很冷。领头那个,隔着人群看了一眼,”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然后肯定地点点头,“真的特别好看。”

      她说完,目光落在张佳乐脸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像是进行了一番严谨的比较,然后非常客观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安慰:“不过嘛,你也很不错啦。”

      张佳乐:“啊?”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是在很严肃地逃亡、找药、探讨江湖局势,她怎么就突然跳到……点评起相貌来了?而且那个“也不错啦”是怎么回事?是夸奖吗?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对。最终,他只是默默转过头,假装被旁边一株颜色特别诡异的蘑菇吸引了注意力,耳根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热。

      这姑娘……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瞿明阳看着他明显僵住的侧影和微红的耳尖,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她只是实事求是而已。见他不再搭话,她便也收回了目光,重新投入到寻找沉香蝉的伟大事业中去了。

      腐骨林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是这寂静中,似乎多了点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张佳乐以为今天要一无所获时,瞿明阳突然在一株尤其粗大、内部几乎被蛀空的巨大沉香朽木前停下了脚步。她示意张佳乐禁声,自己则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朽木壁上。

      片刻后,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对张佳乐做了个“找到了”的手势。

      她小心翼翼地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又拿出一支细长的玉簪。她用玉簪在朽木壁上极其轻柔地刮擦着,发出一种特定的、细微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一只通体漆黑如墨、大小与真蝉相仿、翅膀上带着天然玉质纹路的虫子,缓缓从朽木的一个孔洞中爬了出来,头顶两根触须微微颤动,似乎在探寻那声音的来源。

      瞿明阳眼疾手快,玉盒一罩,另一只手用玉簪轻轻一拨,便将那只沉香蝉引入了盒中,“啪”一声合上盖子。整个过程干净利落,那沉香蝉甚至连鸣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好了。”她将玉盒妥善收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轻松了些。

      张佳乐看着她这一系列娴熟的操作,忍不住问道:“这沉香蝉,你要用来做什么?”他猜测可能与药王谷的内部事务有关。

      果然,瞿明阳的回答很简短:“私事,配药。”

      张佳乐心下了然,不再追问。

      他想起百花谷的危机,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开口:“瞿姑娘,不知……你对‘血茯苓’可有了解?它近年灵光渐黯,濒临凋零,不知药王谷可有救治之法?”

      瞿明阳闻言,脚步顿了顿,看向张佳乐,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爱莫能助:“血茯苓是百花谷圣物,具体情况我不清楚。谷中典籍或许有载,但我没专门看过。或许……等我回去,可以帮你问问师兄师姐。”

      她愿意回去问问前辈们,看来,或许还有转机,张佳乐心下明了,不再多言。

      两人寻得药材,不再停留,沿着原路谨慎地向外围撤去。忧瘴渊的凶险他们已深有体会,只想尽快离开。

      然而,刚走到忧瘴渊边缘,即将踏入相对安全的区域时,一个身影如同青烟般从旁侧的树梢上落下,拦在了他们面前。人还没站稳,清亮又急促的声音已经像撒豆子一样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哎哟喂这不是老张吗张佳乐!可算让我找着你了!你说你进来也不吱一声咱们好歹也能搭个伴啊这鬼地方乌烟瘴气的一个人走多吓人啊!咦你这脸色怎么回事跟刚从面缸里捞出来似的还有你这衣服怎么破破烂烂的跟人动手了?谁啊谁敢动你百花谷主报上名来我黄少天第一个不答应!不过看你还能站着问题应该不大吧?诶等等——”

      来人一身蓝衫,身形挺拔,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容,腰间佩一把长剑,不是蓝溪阁的黄少天又是谁?

      他话音猛地一顿,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聚焦在张佳乐身旁的瞿明阳身上,脸上瞬间堆满了极其八卦且兴奋的笑容:

      “这位姑娘是?行啊张佳乐,这才几天不见,就……”

      张佳乐没好气地打断他:“少胡说八道!”他转头,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瞿明阳。

      瞿明阳看着眼前这个话多且跳脱的剑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默许,张佳乐才对黄少天道:“这位是瞿明阳,瞿姑娘。”他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药王谷弟子。”

      “药王谷?!”黄少天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瞿明阳一番,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哎呀!可算让我碰着了!你们药王谷的人说话到底算不算数啊?”

      他语速飞快地抱怨起来:“前年!就前年!在昆仑山脚,碰见一个自称是你们药王谷的人,说他能帮我弄到‘九转还魂草’的叶子!条件是我帮他摘悬崖上的‘雪顶茶花’!我堂堂剑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没摔成八瓣,把茶花给他摘回来了!他可倒好,拿了东西,说回去取了草叶就给我送来,结果呢?人影都没了!这都多久了?你们药王谷就是这么办事的?”

      他连珠炮似地说完,气呼呼地看着瞿明阳,等着她给个说法。

      瞿明阳安静地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平静地问:“答应你的那人,长什么模样?”

      黄少天立刻描述起来:“个子挺高,瘦瘦的,长得嘛……还行,就是一双眼睛老是笑眯眯的,看着就不太靠谱!对了,他左边眉梢有颗小痣!”

      瞿明阳听完,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黄少天,语气平淡无波:“那是我三师兄。”

      她顿了顿,在黄少天“你看我就知道是你们的人你快给我解决”的期待目光中,继续冷静地陈述事实:“他就喜欢在外面瞎扯,十句话里能有半句真的就不错了。他承诺的东西,十件里有九件半是兑现不了的。而且,”她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他特别喜欢到处跑,一年到头在谷里待不了几天,连我师父都经常找不到他。”

      看着黄少天瞬间垮掉、仿佛信仰崩塌的表情,瞿明阳非常好心地、真诚地给出了建议:“所以,你找我是没用的。我也找不到他。你想兑现诺言,或者想找他算账,”

      她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指向忧瘴渊更深、更危险、更莫测的方向,“你得自己进去找他。祝你好运。”

      黄少天:“…………”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张开,手指颤抖地指着瞿明阳,看着对方那一本正经、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的表情,一肚子准备好的讨伐言论和追问技巧全被堵死在了喉咙里,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无尽悲愤和难以置信的控诉:

      “……我、我靠!你们药王谷的人……都、都这么不讲武德的吗?!”

      瞿明阳没回答,只是眨了眨眼,一脸“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黄少天以一种“这是什么情况你还不快帮帮兄弟我”的表情转向了张佳乐,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张佳乐接收到他这强烈的眼神信号,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我也是刚认识她没多久啊……

      但看着黄少天那副快要憋出内伤的样子,他还是叹了口气,转向瞿明阳,语气尽量平和地帮腔:

      “那个……瞿姑娘,你看,少天他为了那雪顶茶花确实吃了不少苦头。你三师兄这事儿……除了让他自己进去找,就真没别的法子能联系上,或者至少传个话什么的?”

      瞿明阳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黄少天,又看了看试图打圆场的张佳乐,偏头想了想,似乎真的想出了一个法子:“你可以试试去江湖上散布消息,说他欠了蓝溪阁一大笔债,让江湖上各个高档酒楼都不要招待此人,因为会吃霸王餐,三师兄吃不上好饭,他会自己跳出来的。”

      黄少天:姑娘你这法子听起来真的有用但是为什么坑起人来这么熟练你们之间有师兄妹情谊吗?

      瞿明阳这次福至心灵,看懂了黄少天的面部表情,解释道:“师兄他还欠我十两银子,过去八月有余了,你找到他时顺便把他的钱袋扣下,就说是我要连本带息收回十三两,至于他本人,你们蓝溪阁想怎么压榨都可以。”

      张佳乐别过脸去,肩头微微抖动,彻底绷不住了。

      黄少天此时已经在思考回去如何散布这张“通缉令”,瞿明阳也神游天外起来——这人长得也不错,叶修的江湖消息诚不欺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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