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罗曼史》莫靖静

2、第2章

　　纪姿明在飞机上还在跟母亲说她并不想念书。
　　她七岁，念一年级，上学第一天就打架。
　　一个月的时候，校长便打电话给母亲，问她姿明可否转校。

　　于是母亲去学校接她。
　　个个听到她转校，露出欢欣微笑，“姿明在别校必定更有前途。”
　　姿明在母亲背后咕哝，“我巴不得永远不念书。”

　　为什么打架。
　　姿明指着车窗外一个女孩子说，“妈妈，她说我没有爸爸生养。”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乌黑的头发，大而有神的眼睛。
　　母亲叹气，说，“所以，你就打她了？”
　　姿明摇头，得意洋洋的笑，“我骂她猪八戒，她生气便开始打架。”
　　母亲气极，“纪姿明，你可以安分一点吗？”
　　姿明歪着脑袋，“妈妈，我可以不念书吗？”

　　于是母亲说带她去东京的迪斯尼玩，回来之后，她要转校念书。

　　纪姿明还在咕哝说不要念书的时候。
　　母亲忽而大声说，“纪姿明，你这么顽劣，上了飞机我把你扔下去。”

　　纪姿明看看母亲，闭上嘴，没有再提念书与否的问题。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顽劣。
　　别的女孩，一个比一个乖巧，偏偏到了她，就变成了顽劣。

　　为什么打架。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没有父亲生养的孩子。
　　她没有见过父亲，极少听母亲提及。
　　每每问及，母亲必然光火，说，“纪姿明，你为什么这么顽劣。”
　　她姓纪，母亲姓纪。
　　父亲姓什么，是谁，为什么不要她。
　　或者真是她太顽劣。
　　他们说中了她的心事。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男孩子。
　　比她稍大一些。
　　拿着本书安静的观看。
　　姿明凑过去扫了一眼，是一本英文杂志，她一点也看不明白。
　　那个男孩子抬眼看看她。
　　他长得很好看。
　　但是，他似乎不怎么喜欢她的样子。
　　纪姿明撇嘴，暗暗骂，猪八戒。
　　漂亮的人最痛恨自己是猪八戒。

　　母亲反而和旁边的男人交谈起来，而且很愉快的样子。
　　纪姿明探耳倾听了一番，仍是不明白。
　　她无聊的坐在位置上，往自己额前的刘海吹气。
　　头发一下下的飘起来，又落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男孩子放下书，看着她无聊的举措。
　　“纪姿明。”姿明极其欢喜的说，“你叫什么？”
　　“周梅生。”他看着她，忽而说，“你眼睛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的眼睛。
　　姿明想看看自己的眼睛是怎样的有意思。
　　“你眼睛里有一颗痣。”

　　她的眼睛里有一颗痣。
　　她那个时候才开始注意到，不是每个人眼睛里都有一颗痣。
　　他贴近她，仔细的观看，然后问，“会痛吗，你会不会经常哭。”

　　她不经常哭。
　　她一哭，有人说自己是喊包，有人要自己坚强，也有人说她哭得很讨厌。

　　“周梅生，那个是你爸爸是不是？”她不无羡慕的指着那个与母亲交谈得火热得男人说。
　　“那个是你妈妈是不是？”他反问她。
　　姿明老实的说，“是。”
　　他朝母亲看了一眼，撇了一下嘴。

　　好在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姿明问他，“你们去东京哪里？”
　　周梅生说，“迪斯尼。”
　　姿明愣了一下，“我们也是去迪斯尼。”

　　她看见他有些反感的皱了一下眉。

　　他讨厌她吗。
　　可是她没有办法讨厌他。

　　周梅生的父亲下飞机给母亲留了电话。
　　母亲在宾馆的房间里拿起电话复而放下，反复几次，姿明有些耐不住，说，“妈妈，我打电话给周梅生好不好？”
　　母亲讷讷起来，“姿明，那位周先生。”
　　姿明已经拿起电话，像模像样的说，“请问周梅生在不在？”
　　那边的正是周梅生，他反倒讶异，“纪姿明，你打电话干什么？”
　　姿明想了想，慢吞吞的说，“我们一起去迪斯尼玩啊。”

　　周梅生没有妈妈，他的爸爸似乎喜欢自己的妈妈。
　　从东京回来，妈妈便问她，姿明，你要不要爸爸。

　　要不要。
　　她觉得苦恼。夜晚起来打电话给周梅生，“你要不要一个新的妈妈？”
　　周梅生在那边停顿了许久，“不愿意怎么办？”
　　怎么办。
　　她也想了很久，不愿意的话，妈妈怎么办，自己怎么办。
　　妈妈还是会一个人，每提及父亲便光火。
　　自己还是害怕，每提及没有父亲生养便打架。
　　“好吧，我们都答应好了。”

　　母亲的婚礼极其的隆重。
　　周梅生原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
　　不过，如今她纪姿明也是了。
　　她捧着母亲婚纱的塔夫罗裙的进教堂，周梅生捧着另外的一端。
　　他还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姿明悄悄问他，“周梅生，你不高兴吗？”
　　“还是你不喜欢我妈妈？”

　　周梅生撇嘴，“没有。”
　　姿明拉着他的手，“高兴一点嘛，我可是很高兴，我终于有爸爸了。”
　　虽然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再也不会有人说她没有爸爸生养了。
　　周梅生看看她，终于点头，“好吧，姿明。”

　　她新的家在香树街。
　　街的两旁密密的种植着枫树。
　　还是夏天，枫树还没有红。但是，还是有一种枫树特有的清香。
　　他们住的是一号。
　　香树街一号，名牌刻在黑色的大理石上，冰凉坚硬。
　　雕花的铁门，里面是一片整齐的花园。

　　周梅生已经进去，看见门口的她，说，“进来吧，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