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骑士水豚》南长玖

68、复仇

　　「假如……一切都有可以重来的机会……」

　　「如果回到最开始，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月岛唯确实思考过这个事情，如果一切从未开始，她的人生，又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我会有一个很好的家庭，我的爸爸妈妈会很恩爱，会在每一个早餐给我做美味的早餐，会在每一个夜晚耐心倾听我所有的烦恼与小秘密，会在每一个明天等我，我们永不永不说再见。」

　　她这么想，嘴角勾起一个无法忽视的弧度，似乎已经有两双温暖的手将她牵起，然后走向了某个纯白而美妙的明天。

　　「也许我不会再为了生计奔波，也能放更多的心思在学习上，就可以继续读书，而不是辍学。」

　　「如果不辍学，也许以后我会读完书，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找一份普通的工作，过完普通的一生。」

　　「这个未来，会有很多很多的也许，很多很多幸福。」

　　“但这样子的未来，真的好无聊啊。”

　　伞尖发红，灼热的的枪管自从第一发子弹发射出去之后就没有一次变回正常的冷色，月岛唯抿唇，只是侧过去又躲了一发子弹。真奇怪，她想，九十九的脸分明看不见，为什么自己已经能想象出那张脸上没有一点怜悯的傲慢呢。

　　“欸？又走神么？很不好哦。”九十九掸了掸身上的灰，与藤蔓一并共生的躯体正在飞速的修补好残损的地方，“如果面对我这么一个可怕的角色，应该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呢。”

　　接话是不可能的，月岛唯可不想走到对方的步调里。她调整着站位，观看周围飘荡的“幼苗”——也许这种感染性还是叫“孢子”更为合适。

　　樱井景和在外围战斗，尽可能保证没有更多的混世徒诞生，内场只剩下她和九十九，在一次次碰撞之中互有得手。

　　或者说，两边都各自藏着什么。

　　“是心有灵犀吗，大家都藏着什么。”九十九说着，身边的藤蔓卷起来，勾勒出开心的模样，“你不愿意杀我吗？”

　　“你总是会想象出我对你网开一面。”月岛唯最后还是憋出来了这么一句，她的目光一直没落在眼前的九十九身上，而是在周围。

　　她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就这样随意的干掉她，如果混世徒没有消失，那就会开始扩散，怎么扩散，扩散的量是多少，她没有一点把握，更不敢随意的压上筹码。

　　我想拯救大家，所以不能随意动作，一旦失误就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糕。月岛唯这么想着，每每下手都会格外收力，战线越拉越长，直到现在抽空抬头看看队友，她已经不知道鞍马弥音现在在哪里战斗了。

　　这不是办法，她必须尽快击破……

　　“小唯，接着！”

　　一个声音撕破了周围的寂静，月岛唯下意识的抬手，而后接住了半个带扣。

　　是武神之刃。

　　“小唯，去做你应该做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樱井景和的声音有些遥远，他一个过肩摔把混世徒扔在地上，朝着月岛唯喊话，“不用担心，其他的我都会解决！”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月岛唯若是此时再犹豫不决，那就只能让局势愈发失控。自己身上的带扣被拆下来一边，反手扔到了樱井景和那边。

　　“这种时候还要调情吗，恶心死我了。”九十九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反手挥洒出来的混世徒纷纷落地生根，张牙舞爪的朝着月岛唯涌来。

　　月岛唯完全没有想要理会九十九的心思，武神之刃和奇迹的「我」同时置入，漆黑的刀被握在手心，她看了一下九十九大致的方位，然后对准。

　　战斗一触即发。

　　上次还是拿九十九给的带扣打混世徒，不知为什么，月岛唯无端的想起这个，如今她既不用拿着九十九故作施舍给她的东西，打的人更是本就想要打的九十九，战斗的欲望空前高涨。

　　“铛！”

　　横刀，弹开进攻的藤蔓，然后抬起手，掌心的能量炮蓄力早就完成，迫不及待的朝着九十九那张脸上倾泻。

　　“没用的没用的，混世徒浓度这么高的地方，我无论受伤多重都能快速恢复。”九十九抹了一下被轰开的身子，无数藤蔓缠绕盘旋，将破口堵住，重新化作完整的躯体。

　　九十九的嘲讽好吵啊，对此，月岛唯只是这么想着，她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不知疲倦的进攻，阻挡一波一波混世徒的浪潮。

　　“你还要玩多久才会累啊。”九十九同样机械的完成修复，和以前一样做出看似玩闹的举动，一次又一次。

　　两边如此僵持，直到在一次激光炮稍微偏离了一点点核心，九十九终于找到了那瞬间的破绽，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抽过去的藤蔓，如果击中，只要哪怕一个瞬间，只要种下混世徒的种子，那就再没有反击的力量了。

　　按理来说，确实如此。

　　恍惚间，九十九听见了一声极其轻的叹息，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嘲笑，月岛唯一只手抓住了电射而来的藤蔓，然后一拉。

　　九十九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被她拽了过来，脚步踉跄。她想发出疑问，但月岛唯不想再听到更多。竟是先于九十九一步把她想要的答案和盘托出。

　　“你没发现吗，浓度已经下来了。”

　　“你从来看不起景和，所以你也不会记住，景和的能力是什么。”

　　“分割一切的刀，在我手里，自始至终我要做的，只是削减这里混世徒的浓度。”

　　“杀你，什么时候都可以。”

　　月岛唯攥紧了刀，已经没有更多的混世徒可以供给九十九修复肉身，于是她再一次抬起了手，终结一切的死光早已等候多时，如果光能够映照出什么，那大概是九十九不可置信的脸庞吧。

　　仅此一刻，胜负已分。

　　「轰！」

　　“不！——”

　　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死光炸出来的坑洞中穿出，月岛唯停下了动作，她没有放下警惕，一只手拎着刀，另外一只手掌心的炮口也完成蓄力，她一点一点走过去，看着坑底的存在。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支持者啊！”

　　混世徒不愧为混世徒，哪怕这种程度和轰炸，居然还保持了短暂的，苟延残喘的能力，有的可以确信，就算放着不管，过一会儿这家伙也会灰飞烟灭，但她还想知道一些东西，所以她下去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站在九十九身边的时候，月岛唯终于是把她困惑已久的话语说了出来，“为什么……偏偏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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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额哈哈……”

　　九十九的回答有些答非所问，脸上的藤蔓扑簌簌的干枯落下，漏出她本来还算精致的面庞，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哀切，仿佛世间至深至大的悲剧都在她的身边上演：“你知道吗，月岛唯，我生活的世界是虚假的，没有一点真实的，毫无意义的。”

　　“那样虚假的世界，一切唾手可得，金钱如若粪土，名利皆是泡影，爱恨不过浮在云端的话语，一切一切。如同泡沫，看着美好，摸上去轻飘飘的。

　　“我好空无啊，我想要真实的故事，真实的情感，我喜欢人的光芒，我看了一场又一场大奖赛，每一次都是那么的无聊，他们的情感剖开来后内外一致，直到我看到你……不，是看到你的父母，我就知道，我最期盼的那个人啊，终于出现了。”

　　“你的父母很好玩，我给予了他们最高规格的爱与死亡，一开始还挺舍不得呢，不过幸好还留了个你，你比他们更有意思，所以我啊，这么对你。”

　　“我这是，深爱着你啊”

　　她说着，激动的语气让脸颊泛起诡异又狂热的红色，眼睛似乎都在这种病态的情绪里都泛出光芒。

　　“我爱你的真实，你的困惑，你的纠结，你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那么的像，像一个真正的，人！”

　　“我爱你，所以才会这么严苛的要求你，我知道你觉得这些很不好，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些真实的强大，真实的羁绊，真实的挣扎，一切都是我塑造出来的啊，你不能对你的恩师如此啊。”

　　……

　　沉默。

　　以及更多的沉默。

　　炮口的光芒挥之不去，却也没有更进一步，九十九就那样看着，看着炮口滚动的鎏金色，看着月岛唯打开的面甲下那扭曲到不可置信的脸。

　　“九十九，你说，你，深爱着，我？”

　　她呼了一口气，然后努力的张开嘴，不让咬牙切齿这个动作长久持续。月岛唯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跟长满尖刺一样，说出来就让嘴巴鲜血淋漓。

　　“是啊，我爱着这样的你！”

　　九十九看起来对这个答案满意无比，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努力的抓住月岛唯的手，摁在自己身上，灼热让胸口的混世徒藤蔓枯黄的更快，可她却恍若未觉。

　　“那么，来吧，我的小未来，杀死我或者放过我，无论如何我都欣然接受，是我将你塑造成这样的，你一辈子也别想洗掉！”

　　她的声音愈发高昂，像是濒死的狂徒在最后发出绝望又畅快的嘶吼，眼中燃烧的疯狂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点燃，等待着眼前的女人做出最终抉择。

　　“真恶心啊，九十九，你还是这么傲慢。”

　　不是移开炮口，不是满面怒容，月岛唯的表情近乎于没有感情的平静——当然，这是从表面来看，如果看着那双眼睛，就能看见那平静的外壳下翻涌的愤怒，九十九只觉得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扼住了喉咙，整个人连呼吸都变得开始困难起来。

　　“可是啊，九十九。”

　　“没有你，我照样拥有很幸福的人生，你所说的那些，没有你，我也会有其他方法得到，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大，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能。”

　　“不用牺牲掉爸爸妈妈，我也会变得正直勇敢，不用参加什么可怕的游戏，我也会有很好的朋友，不需要你的技术，我也有能力变得很强。”

　　“你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满足自己那自私的爱好，你在乎的从来只有你自己，你谁也不爱。”

　　“你不是造物主，我也不是你的造物，你没理由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洋洋自得，我说过这句话好多遍了，你还是不肯听哪怕半个字吗？”

　　“那我说的更直白一点吧。”

　　“九十九，我从不感谢你，九十九，我绝不原谅你。”

　　“九十九，你去死吧。”

　　长长的话语从这个向来不善言辞的女人口中说出，和泪水一起倾泻而出，溅起晶莹的花，她在哭，但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咧开来，看起来又像是在笑，武神之刃对准了九十九已然被惊到惨白的脸孔上空，而后，没有一丝犹豫的坠下。

　　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一阵急速飙升的热，鎏金的色彩瞬间铺开，滚烫的光芒将一切清洗的干干净净，就好像九十九从未存在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终于，她的故事结束了。

　　“九十九……她……去哪里了？”

　　樱井景和在这边战斗结束之后就赶了过来，他看着那个湮灭了一切的坑洞，看了一眼解除变身，泪痕刚被烤干的月岛唯，只是问了这么一句，然后握住了月岛唯的手。

　　“在一个只有死亡是真实，但唯独死亡无法成功的世界。”月岛唯把刀还给樱井景和，努力的做出解释，又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有些苦恼，“不，不对，那不是死，只是惩罚，虽然我也不知道这跟死亡相比哪个更残酷，但我希望这能让她永远感受到绝望，我不想原谅她。”

　　说着说着，她似乎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宁静，于是他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圈周围，然后指了指自己，语气小心翼翼。

　　“景和，你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可怕？我为什么要觉得小唯可怕？”樱井景和有些诧异，他收刀入鞘，解除变身之后只是看着月岛唯，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我分明很高兴啊，小唯终于能再次为自己愤怒了啊。”

　　沉默，以及恒久的沉默，在月岛唯和樱井景和大眼瞪小眼了足足三秒她才缓过神来，露出一个有些轻松的笑。

　　“谢谢。”

　　但很明显，一切还未结束，九十九不过是这次战斗中最容易跳脱的变数，当下感染解除，混世徒灰飞烟灭，余下的未来人已经深知无法逃离，自发的朝着某一个地点集聚。

　　“还有一场硬仗。”月岛唯的话语重新变得简练，她不多说，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便朝着那个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