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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谈判设想 ...

  •   御驾自耶路撒冷启程,往卡拉克。

      七月的约旦河谷,像被上帝遗忘的坩埚,白日热得发白,夜里又骤然凉成铁。

      林澈坐在医车副位,背脊被汗水腌得发痛,却不敢挪身。

      车外,旌旗连绵,红底白十字、白底红十字、金底豹纹……像一条被烈日烤得卷曲的蛇,慢吞吞爬向死海之南。

      鲍德温乘“菲斯”行于队首,新制的银面在日光下呈冷白,像一面可移动的镜子,把无数道窥探的目光反射回去,无人看清镜面背后的裂痕。

      第三日午后,雷蒙德的前锋与王室旗队在卡拉克峡谷口会合。

      卡拉克城堡盘踞峭壁,俯视古商道,像一头蹲伏的灰豹。

      雷蒙德卸盔,褐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却仍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闲适。

      他策马到王驾侧,以古法语低声禀报:

      “前方斥候回报,萨拉丁的侄子塔基丁昨夜率三千马队,于死海北岸饮马,距此不足四十里。”

      四十里,是轻骑一日的路程。

      鲍德温银面后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加强斥候,倍道入城。”

      雷蒙德抬眼,目光扫过医车,与林澈短暂相接,像两柄剑在鞘内轻碰,随即分开。

      林澈读懂那眼神——

      “时间”被压缩成四十里,而“伤口”仍在倒计时。

      当夜,卡拉克城堡主厅。

      石墙厚达三米,却仍被热浪烤得微微发烫,像一块巨大的、正在低烧的肺。

      长桌上铺着羊皮地图,烛火摇曳,把每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正在撕咬的幽灵。

      雷蒙德以匕首柄敲桌,声音冷冽:

      “卡拉克水源全靠城外暗渠,若敌骑切断渠口,堡内半月即枯。我建议,明日出击,于峡谷北口列阵,逼敌后退。”

      Gerard冷声反驳:“出击正中南人下怀。马木鲁克擅长沙地机动,一旦野战失利,卡拉克即成孤坟。”

      两人目光相撞,空气里出现细微的火花。

      西贝拉坐于国王下首,仍一袭朱砂裙,领口却换成轻甲硬皮,像玫瑰长出鳞片。

      她忽然轻笑,声音像银匙碰杯:“既然水渠重要,何不请‘哑医’配制毒药,投入上游?让萨拉丁饮马之后,先损失一半弓手。”

      话音落,满桌寂静。

      林澈指尖一顿,抬眼与她短暂相接——

      那目光带着热辣的试探,像一条正吐信的蛇。

      他未动,只在桌下以指轻敲膝盖,节奏三短一长——

      现代ICU里的紧急代码:

      “Need backup, stat.”

      可这里没有除颤仪,只有少年国王的声音,透过银面传来,像冷铁滑过石:“水渠投毒,事后毒素未尽,过路百姓误饮,伤及无辜。此法,不必再议。”

      西贝拉挑眉,笑得愈发娇艳,却不再坚持。

      林澈低头,继续以柳炭笔在羊皮边角记录:

      “Pain scale: 9/10, surface calm, inner flare.”
      ——疼痛程度:9/10,表面平静,内心焦躁。

      深夜,城堡地窖。

      这里被改成临时医棚,拱顶渗水,滴在铜盆,像缓慢的点滴。

      林澈为鲍德温更换药膏——连日行军,少年左肩红斑已扩展至锁骨下,中央出现数枚黄豆大脓点,触之即痛。

      他以火烤刀片,刺破脓点,让渗液流出,再以酒清洗,涂上新调膏:

      As?S? 减至 0.03g,加鸦胆霜 0.15g、冰片 0.05g,基质改为羊脂——更黏,更耐汗。

      处理完毕,少年额前已布满细汗,却一声未吭,只以指尖在林澈掌心写——四十里?

      林澈回写:“三十九。”

      鲍德温低笑,声音闷在银面里,像远处滚动的潮:“Then let’s make each mile count.”
      ——那好好利用剩下的时间吧。

      他忽地伸手,探进林澈衣领,指尖触到那块被银箔包裹的胸牌,温度比常人高,像一块正在熔化的铁。

      “White bird,”少年低语,“tonight, the cage is iron.”
      ——白鸟,今夜的笼子可是铁做的。

      林澈抬眼,与他四目相对——水汽里,两双同样疲惫却倔强的眼睛,像两簇被囚禁的火,短暂交汇,又各自分至别处。

      第四日黎明,斥候急报:塔基丁夜袭暗渠,守军溃散,渠口被掘,水流改道!

      堡内储水,只够十日。

      雷蒙德当即请战,愿率里伯爵私兵八百,夜出峡谷,绕至敌后,焚其粮草。

      Gerard反对:“八百骑对三千,是羊入虎口!”

      雷蒙德冷笑:“羊若带火,也能烧焦虎须。”

      鲍德温沉默片刻,转头看向林澈——银面后的目光,像一把正在出鞘的剑,冷冽却带着隐秘的恳求。

      林澈未动,只在桌下以指轻敲:

      三短一长——“Need backup, stat.”
      ——需要紧急支援,马上。

      少年国王忽然开口,声音透过银面,像冷铁滑过石:“里伯爵率六百骑,夜出北峡;圣殿骑士率四百骑,于峡南造火,虚张声势;哑医随朕,登城观战。”

      一句话,把雷蒙德的“孤军”变成“双钳”,把Gerard的“护送”变成“诱饵”。

      林澈低头,继续以柳炭笔记录:

      “Pain scale: 10/10, surface flare, inner bleed.”
      ——疼痛程度10/10,表面红肿,内部出血。

      当夜,无月,星子被沙尘磨得模糊。

      林澈随鲍德温登城垣,俯瞰峡谷。

      北峡口,雷蒙德的六百骑悄然出城,马蹄裹布,像一条无声的暗河,流向黑暗深处。

      南峡口,Gerard的火把连成虚线,像一条正在燃烧的蛇,故意暴露,吸引敌骑目光。

      风从死海方向吹来,带着咸苦与硝烟,像巨大的、正在呼吸的肺。

      鲍德温立于箭垛后,银面在星光下呈冷蓝,像一面被海水磨洗的冰。

      他忽地伸手,以指尖碰了碰林澈手背,温度比常人高,像一块正在熔化的铁。

      “White bird,”少年低语,“if I fall tonight, let the cage burn.”
      ——白鸟,如果我今晚摔下去了,就把笼子烧了。

      林澈未答,只以指尖在城砖上写:

      “Until dawn.”
      ——直到天亮。

      远处,第一支火箭划破夜空,像一道短暂却炽烈的伤口。

      火光照亮少年银面,也照亮林澈眼底——

      那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被月光磨亮的湖水,倒映着正在燃烧的天空。

      翌日清晨,战报传回:

      雷蒙德夜袭成功,焚毁敌粮草两千驮,自损百余;塔基丁率主力北追,误中 Gerard 的火把陷阱,折损三百;卡拉克水渠,仍被切断。

      堡内储水,只够八日。

      鲍德温听完,只说一句:

      “再守七日,第七夜,我亲自去谈。”

      众人哗然——国王要与萨拉丁谈?

      银面后,少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谈水,也谈时间。”

      他转身,目光穿过窗洞,投向更远的沙漠——

      那里,日出正把沙丘烤成血色,像一块巨大的、正在结痂的伤口。

      而卡拉克的城墙,是缝在伤口上的最后一道线。

      林澈立于他身侧,无声计算:

      八日水,七日守,六日红斑,五日脓点……

      所有数字,都在向一个未知的黎明靠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谈判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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