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人一百零八胎》今夜无眠眠

21、病房风波

　　如果说齐止高考之前，陈生过的是大爷日子，那么高考之后，他过的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一日三餐、家务琐事，全被齐止一手包办，陈生只需要安心养胎，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
　　陈生的肚子已经大到了惊人的程度，像揣了两个大皮球，紧绷的皮肤泛着一层薄亮的光泽，连青色的血管都隐约可见。
　　沉重的下坠感让他连翻身都变得异常艰难，每次想换个姿势，都得咬着牙、扶着腰，一点一点慢慢挪动，稍不留神就会牵扯到后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腰痛成了家常便饭，哪怕只是靠在床头坐着，后腰也会一阵阵酸胀刺痛，齐止特意买的孕妇靠枕，也只能缓解几分。
　　除此之外，水肿、尿频、夜间抽筋的折磨变本加厉，他常常一夜醒好几次，黑眼圈越来越重。
　　但这些身体上的折磨还在其次，最让他难以承受的是心理上的恐惧。
　　夜深人静时，陈生会忍不住抚摸着自己庞大得有些可怕的肚子，里面两个活跃的小生命此刻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他怎么把这两个孩子生下来？这个念头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有一次，他想上网查查男性生产的资料，刚在搜索框输入几个关键词，跳出来的科普文章和论坛讨论就让他心跳加速。"难产"、"大出血"、"产程过长"……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词汇闯入眼帘，他慌忙关掉网页，手心已经沁出冷汗。
　　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查询任何与生产相关的内容。知道的越多，恐惧就越深。
　　这天晚上，陈生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他梦见自己躺在产床上，却怎么也生不下孩子，只能无助地看着鲜血染红床单……
　　"怎么了？"齐止睡眠很浅，立刻被他急促的呼吸声惊醒。
　　陈生摇摇头，不想说出那个可怕的梦境。但在月光下，他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已经说明了一切。
　　齐止没有多问，只是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然后坐在床边，一下下轻抚着他紧绷的后背。
　　距离预产期还有几天的时间，陈生住进了医院。
　　齐止也办理了陪产手续，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陈生躺在病床上，看着病房里另外两个同样挺着大肚子的男孕夫，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他忽然觉得他们就像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随时等待着头上的那把刀落下，然后被推上手术台等待宣判。
　　这天，齐止回家做饭，病房里只剩下陈生和另外两个孕夫。旁边床位的孕夫主动凑了过来和他说话，“那个男生是你的丈夫吗？”
　　陈生愣了愣，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反问，“怎么了？”
　　那孕夫摇摇头，“没怎么。就是有点羡慕你，他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但是照顾你照顾的很好，起初我还以为他是你弟弟。”
　　陈生这才注意到，这个孕夫一直是一个人，吃饭要么是医院的配餐，要么是外卖，从来没见过他的家人或伴侣出现。
　　“你的家人呢？”
　　那孕夫苦笑一声，“我遇人不淑，碰到了一个渣男，在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就出轨了，那个时候，孩子已经打不了了，我爸妈本来就不准我和他在一起，知道这事之后，也彻底不管我了。”
　　陈生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
　　“你还是找个护工吧，生孩子前后挺需要人搭把手的。”他干巴巴地说。
　　孕夫的脸色暗淡下去，“算了，反正就这几天了，我怀孕之后就没有工作了，那个渣男的钱我也不想要，之后孩子生下来之后花钱的地方更多，不知道我的这点积蓄还能坚持多久，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病房最里面的那个孕夫一直很沉默，自从陈生住进来，就没见过他主动说过话，总是背对着他们，面对着墙壁躺在床上，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不过他的丈夫倒是每天三餐都会过来，只是两人之间形同陌路。男人每次把饭往桌上一放，就转身要走，他也不会抬头看一眼，直到男人走了，才慢慢转过身，默默地吃饭。
　　这天晚上，男人又来送饭。大概是工作不顺心，看到孕夫依旧那副冷漠的模样，火气突然就上来了，声音陡然拔高，“我艹你爸的，别他爸的整天耍脸色给老子看，不就是生孩子吗？你之前都生了四个，怎么地，多生几个会死啊？”
　　他的声音又粗又冲，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陈生和旁边的孕夫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老子让你生孩子是看得起你！你看看谁家男人在外面没几个相好的？老子出去找过吗？”男人越说越激动，完全不顾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唾沫星子乱飞，“要不是我爸想让你多生几个，你以为你有机会给我们家传宗接代？明明是好事，你天天摆着张死人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欠你的！老子辛辛苦苦上一天班，回来给你送饭，还要看你这副鬼样子，艹！”
　　那个孕夫始终背对着他，脑袋埋在臂弯里，默默地听着辱骂，肩膀却微微颤抖着。直到男人的话越来越难听，他终于不堪忍受，猛地转过头来，抓起身边的手机就砸了过去，红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吼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陈生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他的面部皮肤有些松垮，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看起来快四十岁了，眉宇间满是疲惫和隐忍。
　　男人被手机砸中了胳膊，火气更盛，几步冲过去，一把卡住孕夫的脖子，扬起手就要往下打，“你他爸的敢跟我动手？别以为你怀孕了，老子就不敢打你！”
　　就在他的手快要落下时，一只有力的手突然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腕。男人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恶狠狠地转头瞪着来人，正是赶回来的齐止，“老子打自己的人，关你屁事！给老子放开！”
　　齐止的脸色冷得像冰，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松，厉声道，“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男人死死盯着齐止，眼神凶狠，可齐止的气场太过慑人，他僵持了半晌，才讪讪地松开了手。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骂骂咧咧，“艹他爸的，行啊你，住院没两天就勾搭上野男人了！都人老珠黄了，还这么犯贱，不要脸！”
　　他越骂越起劲，其他病房的人都围了过来，齐止冷着脸把他赶了出去。
　　他的辱骂声越来越远，其他病房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扒着门口看热闹。齐止冷着脸，把围观的人驱散，然后关上了病房门。
　　门刚关上，那个孕夫就把头埋进被子里，压抑的哭声从被子里传出来，隐忍又绝望。
　　陈生和旁边的孕夫对视一眼，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
　　齐止走到陈生床边，低声说，“我在门外守着你们，有事喊我。”
　　陈生点点头，看着齐止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安定了不少。
　　旁边的孕夫起身走到那个哭泣的孕夫床边坐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好了，别哭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等下肚子该痛了。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大不了之后和他离婚，脱离苦海。”
　　那个孕夫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埋在被子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含糊不清，“离婚哪有那么简单……我之前就提过，他根本不同意，不肯签离婚协议书，还对我死缠烂打。打官司又耗钱又耗时，我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根本没精力也没本钱和他耗。”
　　陈生听得心头火起，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能干巴巴地出主意，“那……那你把孩子都给他？”
　　“不行！”孕夫猛地从被子里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满是泪痕，却带着一股执拗，“那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凭什么给他？他除了催我生孩子，什么时候管过孩子的死活？孩子跟着他，只会受委屈！”
　　“说得对！”旁边的孕夫也跟着义愤填膺，“这些臭男人，就知道催着别人生孩子，自己一点苦都不肯吃，也不想想，他们这样的人留下后代有什么意义！”
　　两个孕夫越说越激动，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着，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愤怒。陈生看着他们通红的眼睛，硬着头皮安抚道，“你们别气着自己了，怀着孕呢，情绪太激动对孩子不好。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以后的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