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灰烬里的向日葵【2】b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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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的风裹着老巷的桂香钻进画室时，谢临刚把新调的明黄色挤在调色盘里。
画板上是幅没完成的向日葵——花盘空着，他本来想等霍明晚上来，把人画进那圈暖黄的花瓣里。霍明总说自己“不上镜”，却总在谢临画画时搬个小马扎蹲在旁边，指尖绕着他的画笔绳晃悠：“阿临，把我画帅点啊。”
谢临勾着笔杆笑，笔尖在画纸上扫出半片花瓣：“已经很帅了。”
下午的阳光漫过天窗，把画架投成斜长的影。谢临补完最后一片花瓣的轮廓，困意顺着松节油的淡香爬上来，他趴在画架旁，指尖还捏着画笔，眼尾沾着点没擦净的钛白颜料。
再睁眼时，空气里是焦糊的烫。
谢临是被浓烟呛醒的——喉咙里像灌了烧红的炭，每吸一口都疼得发颤。他撑着画架坐起来，调色盘里的明黄色已经被烤得发黏，顺着桌沿往下淌，在地板上晕成一滩融化的阳光。窗外的喊声碎在热浪里：“起火了！三楼画室冒烟了！”“快报警！”
走廊里突然传来“轰”的爆响，电箱烧穿的火星溅在门板上，整间画室瞬间陷进黑暗。谢临摸出手机，屏幕在热浪里闪了两下就黑屏，他踉跄着往窗边爬，膝盖蹭在烧得发烫的地板上，破了的裤腿沾着火星，燎得皮肤生疼。
推开窗时，火舌已经裹住了老居民楼的外墙。
楼下的警戒线外挤着人群，有人指着他的窗口喊：“那里面还有人！”谢临攥着窗沿的手指泛白，浓烟顺着窗口往屋里灌，他的视线扫过墙面——那幅《我的花》还挂在挂钩上，霍明画的简笔谢临歪歪扭扭，旁边的向日葵花瓣沾着点他上次蹭上去的奶油渍，画框已经被烤得发烫，木质边缘蜷起焦黑的卷。
谢临想伸手摘画，刚站起就被热浪掀得摔在地上。
“谢临！”
是霍明的声音。
像把冰投进烧化的铁里，谢临的心跳猛地顿住。他抬起头，门口的方向突然破开一道光——霍明穿着橙红色的消防服，头盔的系带勒在下颌线上，侧脸绷得发紧，防毒面具的镜片蒙着雾，却亮得像他口袋里总揣着的糖。
“离门远点！”霍明的声音裹着火声，粗粝得像砂纸，他抬脚踹向烧得变形的门板，“我来了！”
门板“吱呀”裂开，明火卷着火星扑向他，霍明侧身躲开，探照灯的光始终锁在谢临身上。他几步冲过来，蹲下身把谢临按进怀里，消防服的肩背宽得像堵墙，挡住了身后的火舌，手套裹着谢临的手腕时，指尖还在发颤。
“没事了。”霍明摘下自己的防毒面具扣在谢临脸上，拇指蹭过他沾着烟灰的脸颊，指腹的薄茧蹭得谢临眼睫发颤，“我带你出去。”
谢临的视线透过面具镜片看向他——额角沾着黑灰，眼尾因为紧张绷出浅纹，消防服领口敞着，露出点沾了烟灰的锁骨。谢临想说话，喉咙里只滚出细碎的气音，指尖死死抓着他的消防服下摆，布料上沾着火星燎过的焦痕。
霍明把他打横抱起来，手臂稳得像扎根的树。走廊的天花板往下掉着燃烧的木屑，他的靴子踩在焦黑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响。路过楼梯口时，一块燃着的木板砸下来，霍明抱着他侧身躲开，后背的消防服蹭过墙面明火，发出“滋啦”的轻响，焦糊的气味漫开。
“你后背……”谢临的声音闷在面罩里，带着哭腔。
“没事。”霍明的喉结滚了滚，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些，“防火服厚。”
走到一楼平台时，杂物间的方向突然传来小孩的哭声。
霍明的脚步顿住了。
谢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低头看他——探照灯的光落在谢临脸上，霍明的眼神里裹着慌，却咬着牙说：“你在安全出口等我，我去接那个小孩。”
谢临抓着他的手腕，指甲掐进消防服里：“霍明，一起出去好不好，别……”他怕霍牺牲，他爸爸也是消防员，也是救一个小孩，但他牺牲了，谢临不敢赌了。
“阿临。”霍明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谢临心上，他掰开谢临的手指，指尖蹭过他的手背，“我是消防员，出去我们就结婚，乖。”
他把备用呼吸面罩塞给谢临，转身冲向杂物间的方向。橙红色的背影瞬间被浓烟裹住，探照灯的光晃了一下，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谢临抱着面罩蹲在安全出口的台阶上，浓烟顺着门缝往里面灌，他的眼泪混着烟灰往下掉，喉咙里的灼痛感越来越重，却死死盯着霍明消失的方向。
“霍明！”
“霍哥！”
喊声碎在浓烟里，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消防队员冲进安全出口，把谢临架了出去。他被放在担架上时，还伸着手往火场的方向够：“他还在里面……你们去救他……”
医护人员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同情：“承重墙塌了，里面进不去了。”
谢临挣扎着坐起来——老居民楼的三楼突然传来“轰”的巨响，明火卷着浓烟冲上夜空，像把天烧穿了个洞。
“霍明——”这句话卡在喉咙里，谢临呕出一口带着烟灰的血。
急救车的车门关上时，他的视线还黏在那片废墟上。警笛声、水流声、人群的嘈杂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霍明最后那句话，在他耳边反复响着：“我是消防员。”
火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谢临坐在临时安置点的帐篷里，手里攥着霍明落在他这儿的手套——消防手套的指缝沾着他的烟灰，皂角香被烟火气盖过，却还是他熟悉的味道。有人递给他一个烧得变形的画框，是从废墟里扒出来的《我的花》：霍明画的简笔谢临只剩半张脸，旁边的向日葵，还留着半片明黄色的花瓣，像没被烧尽的光。
谢临把画框抱在怀里，指尖碰过那片花瓣，突然哭了。
帐篷外的风裹着灰烬吹进来，落在他的发顶，像霍明上次蹭在他脸上的烟灰。
而那片烬色的废墟里，橙红色的消防服永远留在了暖黄的光里，成了谢临余生画布上，唯一的底色。
他的向日葵永远留在火光当中。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灰烬里的向日葵【2】b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