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初你长心12》薇风细羽

8、第九十八站：桃花成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于斯幸跪在雪地里，双手紧紧攥着袁桃冰冷的手，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明明我从未真正叫过你姐……我明明是你最讨厌的人才是……我这种烂人，有什么资格做你弟弟，有什么资格让你保护我……”

　　魏音宁站在一旁，看着他崩溃的模样，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于斯幸……人死不能复生……你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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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在我有生之年也不愿意叫我一声姐姐。你知道吗，我曾梦见过你会当着我的面，亲口对我说这一句话的。可我再也等不来了。

　　“魏音宁，你懂什么，你这种冷血动物，楚意墨死了你也不会悲伤。”于斯幸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满是绝望。

　　“也许我早就无心了……”魏音宁望着远处飘落的雪花，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这时，余诗诗和舒瑶也赶到了。于心看着袁桃在于斯幸怀里“睡”得特别安稳，又看了看妈妈舒瑶含泪的眼睛，小小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跟着抽泣起来。

　　“于斯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袁桃她怎么了……”舒瑶冲过来，声音都在颤抖。

　　“她……她……”于斯幸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袁桃在他面前死去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多年来的懦弱和不成熟，终于成了压垮他和姐姐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知道她期待那一声“姐姐”期待了很久，可他远离她，就是为了保护她。但现在看来，他的出现就是害人害己。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她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于斯幸，袁桃她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余诗诗揪着于斯幸的衣领，看着他满手的鲜血和地上刺眼的车轮印，心如刀绞。

　　于斯幸依旧哑口无言。他多想解释，可所有的解释在死亡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伸出满是血污的双手，朝着虚空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哭喊着。

　　“于斯幸，不要哭了，你不是答应我要学会坚强吗？”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回来好不好……”

　　“我曾等你那么久，你却从未有过一次叫我姐姐。无论我怎么求你，怎么等待，也盼不来你叫我姐姐，盼不来你学会摆脱依赖、学会坚强的那天。”

　　于斯幸眼眸里满是不舍与悔恨。他知道自己曾经的犹豫和软弱，害得姐姐满怀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

　　他心底有一万个对不起想对姐姐说。她姐姐袁桃是“伏弟魔”，这一点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

　　榆阳区警察局审讯室

　　冰冷的铁窗内，林染和严辞被分别审问。林染靠在墙角，对于魏安宜的质问，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不想牵连任何人，包括那个他从未真正爱过的关晓雅。

　　“来，说说吧，你究竟为什么要绑架、侵犯袁桃，甚至贩卖毒品？”王成将一叠证据摔在桌上。

　　严辞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我最讨厌你们警察了！如果不是你们无能，我母亲就不会死于火灾！那天，我眼睁睁看着她在火海里……却无能为力……”

　　林染在一旁听着，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严辞的过去。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无所畏惧的伙伴，心里也藏着这样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你妈妈……”王成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我认识她。她是为救人才牺牲的。她也是个很出色的警员，我也是因为她，才悔过自新，报考了警校。”王成指了指林染，“你父亲，也曾是我的战友。”

　　林染浑身一震。他从未想过，自己父亲的战友，竟会是导致严辞家破人亡的间接原因。命运的讽刺，莫过于此。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林晖走了进来。他让王成安排，要和林染单独谈谈。

　　小小的审讯室里，只剩下父子俩。林染低着头，不敢看养父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不值得被原谅。

　　“林染，你知道吗？”林晖的声音沙哑，“你父亲，是我最敬佩的人。他上学的时候，什么都比我强。可就是……为什么就生出你这种儿子？”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林染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一个让人不禁悲伤的背影，映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的糊涂，在一瞬间成了我最大的天真。他以为犯了错，他们就会多在乎他一点。其实他这么做，最终得到惩罚的只是他自己，而他们，从未真正心痛或在乎过他半分。

　　“你为什么要这样……理会我？”林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

　　林晖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将一个父亲的慈爱与失望，无声地传递过去。他知道，林染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这个养父，也有一半的责任。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林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怒气，“你父亲在世时，最希望你做什么，你难道忘了吗？你居然和那种人同流合污？”

　　“我……”

　　看着只有一个小小窗口的审讯室，林染的思绪飘回了童年。父亲慈祥的笑容，和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影，渐渐重合。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不是他，可你身上却有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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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记得，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做姐弟，也不要做亲人、朋友。最好，做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至少，那样不会给你留下任何痛苦。

　　榆林市，马走量公墓

　　这一天，于斯幸带着女儿于心和妻子舒瑶，余诗诗带着江明洋和儿子江卿桀，来给袁桃办葬礼。

　　榆林的雪，下得很大，覆盖了公墓的每一个角落，也覆盖了每一个人的心。

　　于斯幸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看着姐姐为自己挡车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重演，只有无限的愧疚。他感觉自己现在才学会成长，已经太迟了。

　　“于斯幸，别哭了。”魏音宁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于斯幸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不明白他们一个个为什么要针对她。她明明没有得罪他们，可他们一个个却想方设法地陷害她……

　　“斯幸，你会舍得吗？”舒瑶红着眼眶问他，“袁桃她曾经为了救你，被林染逼着吸毒。她每一次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珍惜她出现在你生命的每一刻？”

　　“我……”于斯幸依旧说不出话。他知道，都是他的错。不然，袁桃也不用每一次都为了他，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也许他就该早点知道，他出现在她世界的那一刻，就会有这样的悲剧。可是，未来的答案，谁又会知道呢？

　　于斯幸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雪花飘落，让人心底生出无限悲凉。他永远也忘不了，是自己曾经的软弱，导致了袁桃被性侵，是他的自私，一步步将她推向了深渊。

　　黑色的衣服，黑色的伞。我这一天，终于来送你了。我也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切，就这样活生生地在我眼前上演。

　　他们都说我是扫把星，只有你把我视如珍宝，不嫌弃我，不害怕我，不远离我。可我，却把你伤得体无完肤。

　　袁桃躺在棺材里，安详地走了。她永远地与于斯幸他们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相见，甚至，下辈子也不可能了。

　　“袁桃，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我们说好要做一辈子闺蜜的……”舒瑶哭得几乎晕厥。

　　她们认识了十八年，感情早已胜似亲姐妹。可命运，就这样残忍地将她们分开。

　　他们把袁桃和她的母亲袁夕婷葬在了一起。于斯幸跪在墓前，对着冰冷的墓碑，泣不成声。

　　“于斯幸……”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袁桃的虚影，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他。

　　于斯幸拼命地呼喊着袁桃的名字，她却从未为他感动过半分。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一切，都在一瞬间悄然离去。在袁桃的账户上，还留着他丈夫的所有遗产。她也许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早早地安排好了一切。

　　“袁桃!袁桃!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回来……”

　　“于斯幸，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天，回到我们相识的那天，”虚影轻声问，“你会选择和我擦肩而过，还是继续做朋友？”

　　于斯幸不敢回答。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袁桃的一切，都始于那个相识的瞬间。

　　“我什么也不选，”他心底呐喊着，“只要你好好的回到我身边就行。”他多想这样回答，可他知道，黄泉之下的袁桃，再也听不见了。

　　“我知道了，也许，这就是结局吧。”

　　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让于斯幸瞬间成熟起来。他抹干眼泪，抽起一支烟，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悲伤，正一波波地袭击着他的胸膛。

　　如果他从来不认识袁桃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因为他而痛苦。他愧疚，他想对袁桃说一万个对不起。可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呐喊，袁桃都再也听不见了。

　　榆林市，公安局

　　林染面对着养父林晖，依旧沉默。他听着养父一声声沉重的叹息，心里五味杂陈。

　　“你不是不关心我吗？你回来找我干什么？”

　　“我……”

　　也许任何人都在后悔，也包括林染。后悔认识他的养父，或是把他带在身边。每当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他就知道，他再也没有抑制悲伤的可能。

　　“能让我开心地死去吗？”林染突然抬起头，看着林晖，“爸爸，我这一句，只是为了让你，也让我自己，能安心地离开对方。不为别的。”

　　林晖花了那么多时间，只是为了了解林染。可他，却从未拥有过和林染好好相处的机会。

　　林染看着这个陌生的“家”，他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他一个警察，为什么不救我妈妈？

　　时光倒溯，林染宁愿不认识林晖，让他自生自灭，也好过看着他还自称是我爸，让他实属对不起黄泉之下的妈妈。

　　那天风很轻，雪很大。没有人知道，归家的路，该怎么走。

　　“你不想说什么的话，那么就我说点吧，”林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毕竟，一切因我而起。对不起你的人，也是我。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林染冷笑一声：“你不必对我对不起。装作高高在上给谁看啊？”

　　林晖心里一痛。他知道，林染的恨，像一根刺，扎在他和这个儿子之间，再也拔不出来了。

　　“你就这么想死，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对，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不想见到你，你只会让我感觉到……恶臭味。”林染的声音里充满了决绝。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去见他黄泉之下的父母。

　　“你自己待会吧。我一会再来。”

　　林晖拿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再怎么内疚，也无济于事。因为林染已经触犯了法律，他身为警察，只能以身作则，将他绳之以法。

　　“林晖，能给我一支烟和打火机吗？”林染突然说。

　　林晖没有说话，将一盒烟和两个打火机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去。

　　我们都曾为了事业奔赴，却忘记了自己也是别人的父母。偏偏是如此，我们才什么都不是。

　　望着他待在那个只有一个小小窗口的审讯室，作为养父林晖的心，也不禁心惊胆寒起来。

　　榆林市，马走量公墓

　　于斯幸亲自将袁桃安葬。他让人挖了一个很深的坑，然后自己亲手将装着袁桃的棺材，缓缓放入坑中。

　　他一边哭，一边拿着铲子，一铲一铲地将土填上。冰冷的泥土，一点点覆盖了那口沉重的棺材，也一点点埋葬了他所有的希望和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想起那一天与你相见的画面。它们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记忆里，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少年路过学校的早餐店，看到一个女孩在被妈妈训斥。后来在医院遇到她，甚至在学校……

　　可她的一生，却因为他而变得支离破碎。这一点，他向谁都没办法承认。袁桃的人生，是他毁的。这一点，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魏音宁走过来，拍了拍于斯幸的肩膀，递给他一张纸巾。他知道他很难过，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姐姐。

　　“魏音宁，为什么我就没有和她好好在一起，实现她想要的愿望？”于斯幸的眼泪，再次失控般地流了下来，“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抱着遗憾死去……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没办法让她远离喧嚣，没办法让她远离伤害。是我害了她……”

　　“我知道，我知道……”魏音宁只能这样安慰他，因为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关晓雅出现了。她远远地望着魏音宁，看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魏音宁转过头，看见了她。

　　“我不是叫你不要……”

　　“我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关晓雅的眼泪掉了下来，“你不能安静点，让我看看你，抱抱你吗？让我最后一次感受你的温暖。我虽然到最后得不到你，但我喜欢你的心，永远不会变。”

　　“何必呢……”

　　“我太爱你了，”关晓雅泣不成声，“我才把你变成这样，错过了楚意墨。我承认这一切。我求求你，魏音宁，不要忘记我。就算我不在你的世界出现，也不要忘记我……”

　　她曾为他痴狂，但她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她才想方设法地伤害他。既然结果都一样，又何必不坦然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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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不知道，下一辈子，是否还能遇见你。所以今生，我才会那么努力，把最好的都给你。爱你，却变成了伤害你。我们的爱，快要窒息。不是故意，只是太爱你。

　　“关晓雅……”

　　“你不必挽留我，我不配喜欢你。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是不会为了一己私欲，伤害自己所爱的人的。”

　　“关晓雅，谢谢你。”

　　关晓雅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竟然能从魏音宁嘴里，亲耳听到一句“谢谢”。她背过身，眼泪汹涌而出。为了不让他看见，她连跑带爬地离开了马走量公墓。

　　那天，她以为自己的心会死。可她发现，就算离开他，她的心也不会死。因为它会一直，一直喜欢着那个，不属于她的魏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