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的旧梦香》方香子

9、配方之争

　　花园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艾米丽·罗朗大步走进来，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色套装，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整个人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艾米丽，”老罗朗微微皱眉，“我正在和客人谈话。”

　　“谈话？还是已经做出了决定？”艾米丽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顾瑾舟，最后牢牢锁定在苏念身上，“祖父，您至少要听听我的方案再做决定。”

　　老罗朗叹了口气，示意她坐下：“那就说说吧。”

　　艾米丽没有坐，而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Mirage集团对‘回忆’品牌的完整复兴计划。我们将投入三千万欧元进行全球营销推广，计划在三年内将品牌销售额提升五倍。”她将文件推到老罗朗面前，语速快而有力，“我们会保留经典产品线，但同时推出全新的现代系列，吸引年轻消费者。这才是让品牌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顾瑾舟平静地接过话：“用工业化生产取代手工工艺，用市场营销取代匠心传承，这就是你所谓的‘复兴’？”

　　“顾先生，”艾米丽转向他，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商业世界不是童话故事。情怀不能当饭吃，品牌需要盈利才能生存。而在这方面，我有充分的自信——我的香水在过去三年里拿遍了所有业内大奖。”

　　“奖项确实能证明商业成功，”苏念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但无法衡量一瓶香水是否能真正触动人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苏念站起身，走到老罗朗身边，指着那份文件中的一页：“艾米丽小姐的方案里提到，要大幅简化‘时光之镜’的配方，用合成香料替代天然原料，将熟成时间从六个月缩短到六周。”

　　她抬起眼睛，直视艾米丽：“你知道罗朗夫人为什么坚持用普罗旺斯的野生薰衣草吗？不是因为它们更昂贵，而是因为每一片花田的阳光、土壤和雨水都不同，所以每一批精油的香气都有细微的差异。正是这些‘不完美’，让每一瓶‘时光之镜’都是独一无二的。”

　　艾米丽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冷静：“浪漫的说辞无法改变商业现实。消费者不会为所谓的‘独特性’支付三倍的价格。”

　　“那么我们来做个测试如何？”顾瑾舟突然提议。

　　花园里安静下来。老罗朗感兴趣地挑起眉：“什么测试？”

　　“既然两位调香师都认为自己更能代表‘回忆’品牌的未来，”顾瑾舟的目光在艾米丽和苏念之间移动，“那就用作品说话。请老罗朗先生出一个主题，两位分别调制一款香水。一周后，由老罗朗先生和三位业内匿名评委共同评判。”

　　艾米丽的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我接受。但评委人选必须公平。”

　　“当然。”顾瑾舟点头，“评委名单可以由您和罗朗先生共同确定。”

　　老罗朗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主题......就用‘传承’吧。”

　　他看向花园深处一株古老的橄榄树：“我的曾祖父种下这棵树时，格拉斯还只是一个小村庄。一百多年过去了，树还在，每年都结出新的果实。这就是传承——根扎在过去，枝叶伸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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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罗朗宅邸的路上，顾瑾舟握紧了苏念的手：“有信心吗？”

　　苏念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信心调出好香水，但没把握赢。艾米丽是业界公认的天才，她的作品确实优秀。”

　　“但你的作品有灵魂。”顾瑾舟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这就是你们最大的不同。”

　　回到酒店后，苏念立刻扎进了调香室。顾瑾舟则在套房里处理并购案的其他事务，但每隔一会儿，他就会不自觉地走到调香室门口，透过玻璃门看看里面的情况。

　　深夜十一点，苏念还在工作台前忙碌。顾瑾舟煮了咖啡送进去，发现台面上已经摆了十几个试香瓶。

　　“进展如何？”他将咖啡放在她手边。

　　苏念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传承’这个主题太抽象了。我试了橄榄叶的青涩感，混合了象征时间的橡木苔和琥珀，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顾瑾舟拿起一支试香纸闻了闻：“已经很好了。”

　　“但不是最好。”苏念固执地摇头，“艾米丽一定会拿出令人惊艳的作品，我必须比她更好。”

　　就在这时，顾瑾舟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薇发来的信息：

　　“顾总，查到了。艾米丽·罗朗团队最近在大量采购一种稀有原料——克里特岛野生的百里香精油。这种原料香气极其独特，有文献记载曾被用于中世纪修道院的冥想香。她很可能打算以此为核心创作。”

　　顾瑾舟将信息递给苏念看。

　　苏念的眼睛亮了起来：“野生百里香......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生命力顽强，香气中带着苦涩的矿物质感和神圣的烟熏感。如果以它来象征历经风雨却依然坚守的‘根’......”

　　她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在香料架上寻找替代原料。但很快，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我没有克里特岛野生百里香的原精，现在订购也来不及了。”

　　顾瑾舟思考片刻，拿起手机：“给我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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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点，顾瑾舟敲响了调香室的门。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冷藏箱。

　　“这是什么？”苏念疑惑地打开箱子，里面是几个装着植物标本的密封袋。

　　“我在格拉斯大学有个老朋友，是植物学家。”顾瑾舟解释，“他的研究室有克里特岛野生百里香的植物标本。虽然不能提取精油，但我们可以分析它的化学组成，用其他原料模拟出类似的香气。”

　　苏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这个时间，找到了一个植物学家，拿到了稀有植物的标本？”

　　顾瑾舟的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为了你，我可以创造奇迹。”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几乎没怎么睡觉。苏念在调香室里反复试验，顾瑾舟则帮她查阅文献、分析数据。他们发现野生百里香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它生长在富含矿物质的火山岩土壤中，香气中带有一种类似燧石打火时的火花感。

　　“要模拟这种‘火花’的感觉......”苏念喃喃自语，手指在香精瓶间游移。

　　“试试黑胡椒和粉红胡椒的混合？”顾瑾舟提议，“不是完整的胡椒粒香气，而是提取那种刺激的、有穿透力的顶端香调。”

　　苏念惊讶地看他一眼：“你对调香的了解比我想象的深。”

　　“和你在一起的七天，学到的东西比过去七年都多。”顾瑾舟认真地说。

　　第四天凌晨，当第一缕晨光照进调香室时，苏念终于完成了作品。

　　她将试香纸递给顾瑾舟。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最初的香气是清苦的，像古老石墙上的苔藓，带着时光的尘埃。然后，一丝坚韧的绿意穿透而出——那是橄榄叶被碾碎时的青涩。渐渐地，温暖的感觉升腾起来，琥珀和檀香交织，像是午后阳光照进古老图书馆。而贯穿始终的，是那一缕若隐若现的“火花”，锐利而神圣，仿佛在寂静中突然响起的钟声。

　　最神奇的是，在香气的尾调，顾瑾舟闻到了一丝极淡的、属于苏念的独特气息——那种带着晨露的薰衣草香。它不是配方的一部分，却自然地融入了整体，像是一个温柔的签名。

　　“它叫什么名字？”顾瑾舟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苏念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根与翼》。根深扎在泥土里，翅膀却向往天空。这就是传承——我们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望向他们从未见过的风景。”

　　顾瑾舟将苏念拥入怀中。在这个充满香气的清晨，他清楚地知道，无论比试结果如何，他已经找到了人生中最珍贵的宝藏。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艾米丽·罗朗也完成了她的作品。她将试香瓶举到窗前，让晨光透过紫色的液体。

　　“游戏才刚刚开始，苏念。”她轻声自语，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一周后的比试，将决定“回忆”品牌的命运，也将成为两位调香师职业生涯的转折点。空气中，已经弥漫开竞争的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