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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夹竹桃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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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明月高悬,谷辛一行人将薛昭带至偃凌书房前。
谷辛示意陆鹤解开薛昭身上的缚灵绳,浅笑温和道:“阿昭,你喜不喜欢扮鬼?”
薛昭偏着头,痴痴笑道:“喜欢喜欢,阿昭最喜欢扮鬼。”
“今夜月色正好,若不然我们一起玩耍可好?”
薛昭兴奋地拍手雀跃道:“好!”
四人中,陆鹤为男子,阚清霄身形过高,钟离媖境界尚浅。唯有谷辛,无论性别、身形、修为均同偃凌最为相似。
故而,由薛昭扮鬼,谷辛扮演生前的偃凌,余下三人藏于暗处,重现偃凌出事当夜的情形。
依照巡值弟子所言,偃凌的尸身被发现时,身着一袭白色中衣,发髻披散,不施粉黛。
谷辛推测,她在离开书房前应当已经歇下。故而,她解下腰间的流萤剑,褪去外袍,以手掩面打着哈欠,作半梦半醒状,踏出书房,回身掩上门扉,正欲转身朝院内走去。
忽然,一道披头散发的白色身影骤然从暗处飘出在,下一秒倏然瞬移至“偃凌”身前,模糊的面目掩在瀑布般背后阴沉沉地盯着眼前之人,展开双臂张牙舞爪地一扑而上。
饶是“偃凌”心智坚韧、修为高强,亦猝不及防心下骇然。“偃凌”素来不信鬼神,强自镇定心神,抬手捏诀,释放灵力护体,蹙眉正欲呵斥何方人士装神弄鬼。
忽然,“游魂”收起攻势,后退几步纵身落入院内,宛如扑腾的鸟儿般双手摆动,原地跳跃怪叫:“咻——!”
谷辛动作一顿,手心的灵力缓缓收回,定定地盯着薛昭怪异的举止,蹙眉沉思。
另一边,屋檐后藏着的陆鹤、阚清霄和钟离媖三人亦面面相觑。
电光石火间,谷辛顿时恍然大悟。
只见,下一瞬“偃凌”双手紧紧地掐住脖子,仿佛呼吸困难。她的神色愈发痛苦,蜷缩着侧身倒地,右手攥住心口,眨眼间便失去了呼吸。
薛昭双眼放光,转身便欲跳墙而逃。
藏于暗处的三人再也按耐不住。陆鹤甩出腰间的缚灵绳凌空将薛昭截住,阚清霄和钟离媖当即同时落在谷辛身侧。
未及二人施救,谷辛便骤然睁开双眼,仿若一切如常。
“呃,你没事啊?那你方才......”
三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谷辛讪讪地站起身,解释道:“方才入戏太深。”
阚清霄笃定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案件的真相。”
谷辛嘴角勾起:“正是。”
“凶手是薛昭?”
谷辛摇摇头:“非也。”
钟离媖费解:“不是她?可她方才明明......”
谷辛一语道破:“她在模仿。”
钟离媖:“......模仿?”
阚清霄:“模仿何人?”
“第三人。”谷辛说,“当夜,除偃凌和扮鬼的薛昭外,现场应当还有一人,藏于暗处的......第三人。”
······
翌日,谷辛三人寻至炼器室。
容执慕惊诧道:“诸位道友可是有事寻掌院长老?师父眼下不在学宫,诸位不妨改日再来?”
谷辛摇摇头:“无碍。我们要寻的正是你。”她顿了顿,继而点名身份,“慕容道友。”
容执慕闻言面色微变,旋即恢复正常,双手抄在袖中,温吞吞地笑道:“谷道友莫非记错了,我姓容,并非......”
“容道友是你,慕容道友亦是你。”谷辛一语点破,“慕容执,我猜这才是你的真名。”
容执慕温吞平和的眼神骤然冷却。
“器修,慕容与,青月刀锻造任务,一百积分;”
“器修,慕容与,长宁剑修缮任务,两百积分;”
“器修,慕容与,**任务【绝秘】,一千积分;”
谷辛合上书册,眸光锐利地质疑道:“为何任务堂十年前的积分变更记录恰好出现在典经阁?为何偏偏被我们发现?为何遍阅历代弟子名录,独独没有器修弟子慕容与?”
“真相显而易见。”她不疾不徐道,“那日在典经阁,你借口有事离开,实则一直暗中默默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亦是你故意将那本书册推倒,吸引我们的注意,主动将线索递到我们手边。”
容执慕丝毫不曾慌乱,眯着双眸温吞吞道:“无凭无据,是与不是,仅谷道友一人之言。”
谷辛嘴角微微勾起,泰然道:“有关慕容与的一切皆被抹去,如今已然无从查起。容道友,或者我应当称呼你,慕容道友,若是不愿承认,我亦无可奈何。只是,不知此物慕容道友可曾识得?”
谷辛示意钟离媖取出一方手帕展开,赫然是若干毫毛银针:“此乃从偃长老尸身心口处寻到的银针,慕容道友既是器修,应当并不陌生。听闻慕容道友专精暗器,想来若是想造出此等暗器,并非难事。”
“嗯哼?”容执慕垂眸打量银针,眉毛微挑温吞吞道,“确是件精巧的灵器。”
“我料到慕容道友不会轻易承认。无妨,我还有一法。”谷辛仿若自顾自说道,“无论是范笼案的尹颂,亦是兰秉方案的兰夫人,衣袖下的胳膊上都有一处相同的烧焦状黑痕。”
闻言,容执慕温吞的神色僵住,警惕戒备地盯着谷辛三人。
谷辛与阚清霄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微微颔首,抬步朝着容执慕走去。谷辛慢条斯理地说:“慕容道友想要洗脱嫌疑,不妨一验便知。”
话音未落,只见容执慕骤然神色大变,身形如鬼魅般飘然疾退,长袖在残影间翻飞。
竟是化神期!
“咻——”
众人不及防备,方瞥见银色的光芒,下一瞬毫毛银针骤然逼至眼前,谷辛三人惊恐地瞪圆双眼。
“铮——!”
一把弯刀倏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将如雨水般降落的银针悉数挡住。下一瞬,弯刀的主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双手捏诀驱动灵器。
只见原本汹涌而来的银针,在弯刀磅礴灵力的震慑下,皆颤颤发抖,而后不约而同调转方向,朝着来处反射而去。
容执慕未料到有此变故,惊诧之下躲闪不及,被反弹的银针划破衣袖,隐隐露出一块焦状的黑痕。
一切皆如她们所料,谷辛三人与及时赶到的陆鹤相视一眼,随即敛下神思。
“你果真有几分本事。”容执慕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面色阴沉,与先前的温吞模样判若两人。
银针、黑痕,凶手是何人眼下已然不言而喻。
沉吟须臾,谷辛问道:“为何要刺杀偃凌,莫非与那名唤作慕容与的器修有关?”
慕容执轻嗤一声,索性不再隐瞒:“不错,容执慕并非我真名。我本复姓慕容,单名执,慕容与正是我的亲生兄长。”
“我二人皆出自上古炼器世家慕容氏。”慕容执苦笑道,“但数百年前便传承断绝,如今除却一个显赫的姓氏,族内子弟早已与普通人无异。我兄长乃是族内近百年最具炼器天赋之人,十年前被偃凌收入门下,却遭惨死。我隐姓埋名进入学宫,就是为替兄长报仇!”
众人面面相觑:“报仇?”
电光石火间,谷辛想起掌院长老提及的白衣游魂传说,她问道:“是十年前那场意外?”
游魂的原型乃是偃凌座下的一位弟子,因为蕴养恢复灵力的破军剑失控,未能及时逃脱,以至惨死剑下,尸骨无存。
莫非慕容与便是那位惨死的弟子?
“那根本不是意外!”慕容执怒目圆睁,“是偃凌那个毒妇为一己私欲,故意让我兄长做了替死鬼!”
原来,十年前偃凌为钻研出蕴养灵剑之法,急功近利,偷学邪术。以至破军剑虽恢复灵力,却当即失去控制,沦为邪剑,灵力暴乱杀气外泄,非祭血诛魂方可封印。
彼时,炼器室内仅偃凌,及座下弟子慕容与。
为控制破军剑,亦为掩盖失误,防止此事泄露致其名声大败,偃凌索性故意将慕容与锁在炼器室内。眼睁睁看着他灵力耗尽,惨死剑下,以魂祭剑,方才收手。
“那毒妇自以为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她的恶行。可她不知,我慕容氏终究是传承千年的炼器家族。纵然败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兄长殒命前,早已捏碎祖传玉牌,将死前的景像传于我知晓。”
“只恨兄长死时,我尚年幼,修为低微,方让那毒妇多苟活了十年。”慕容执眸中充斥着浓烈的恨意,“这十年我隐姓埋名,卧薪尝胆,只为有朝一日将其手刃,以告兄长在天之灵!”
众人闻言默然,胸中皆是酸涩。
慕容执抬首阖上双目,眼角泪水倏然划入鬓角。
斯人已逝,即便报仇雪恨,死去的人终究无法再活过来。
须臾,谷辛问道:“你与尹颂、兰夫人手上的黑痕究竟从何而来?”
慕容执睁开双目,诡异莫测地扯开嘴角,意味深长道:“你很快便会知道,毕竟...她期待见你许久。”
谷辛敏锐地捕捉到重点:“她是何人?”
然而,慕容执只是玩味地笑,不言不语。渐渐地,他的身后弥漫起黑雾,而后自下而上逐渐卷入雾中。
谷辛惊诧道:“你这是......”
慕容执苦笑道:“看来我的时间快到了。”
说罢,他长吸一口气,眼中凝满留念、哀伤、释然。黑雾转眼便蔓延裹住他的胸膛,慕容执宛如初见时那般,温润道:“谷道友,后会有期。”
明明是后会有期,为何偏偏说的像遗言,谷辛心下彷徨不安。
话音方落,黑雾便将他全部裹入其中,而后骤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寒渊学宫的故事暂且告一段落。
离开那日,正是偃凌下葬的日子。
偃氏族人原打算向寒渊学宫讨要说法。然而,慕容执消失前,刻意暗中留有后手,偃凌生前中中恶行皆被披露于世。偃氏族人陡然间纷纷销声匿迹。
归途中,谷辛三人俱心事重重。雍州之行未能解开她们的疑惑,反而留下更多疑问。
“她”究竟是何人?为何慕容执消失前没有留下谶言?后会有期究竟是何时何地?以及更重要的一点,如今出事的三人皆是师祖二十年前座下的弟子,贺师父是否还活着?
一行人催动灵器御剑飞行,玄庚学宫巍峨的身影近在眼前。黑沉的云飘荡在众人的头顶,雨点宛如冰雹般砸落在众人身上。
一个月后,仙院大比再次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