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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秀恩爱 ...
湘云心中暗爽。
这一进殿来,只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连檐角垂下的金铃,都在风里轻轻一颤一颤。
太子一色绛袍,神情冷峻;侧首三皇子手中茶盏转了又转,眉梢眼角俱是看戏的意思。
这一切本是庄严肃穆的场面。
面上,湘云只装出一副惶恐又宠溺的模样,伸手揽住昭明的腰,还在她腰窝处轻轻地轻轻揉捏,像是在给她按松筋骨。
她这手一搭,只觉入手处软腻温香。昭明腰肢本就纤细,这会子被她揉了两下,整个人微微一颤,绝美的脸上,泛起一层绯红。
湘云指腹一滑,恰在那最怕痒的一点上轻轻按住,只觉怀中人腰上肌肉一紧,又很快软了下去。
昭明狠狠拿眼角扫了她一眼,似嗔似羞,唇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娘子教训得是,为夫知错了。今晚一定克制,一定克制。”
湘云故意压低了声儿,似是讨饶,又似是私下打趣。那一声“娘子”,叫得殿中一众人等,耳朵都跟着一抖。
太,肉,麻了!
高高在上的昭明嫡公主,从小被皇上捧在掌心里养大,谁敢这般唤她?
昭明心中又羞又恼。
昨夜洞房,原本是她筹划多年、步步推演的局。自以为一切在掌握中。这位新郎官不过是个书卷气的探花郎,人虽伶俐风流,且是可心的女子,然而终究是她棋盘上的一颗子。
谁知到了帷帐之内,风云翻覆,竟叫她这向来爱算计人的,反被人一寸寸算计去了。
她本性里那一点不为人知的燥热,如烈火压在寒玉之下,十余年来,靠着教养、礼法、身份,一层层死死镇着。
谁晓得昨夜被这女扮男装的“病弱书生”三言两语、一招一式,撩拨得全然走了形。
只是这些话,她纵是在心里,也不肯说全。
此刻被湘云当众这样一提“今晚”。
昨夜那点不能示人的旖旎,便像被人揭开锦被,露了个干净。
她先是心里一紧,旋即又升起一点点奇怪的快意……仿佛有人替她在满朝文武面前宣布,她昭明,已是有夫之妇,有人疼有人爱,有人能解她多年来解不得的渴。
于是她明知这话太过,偏又不肯真个阻止。
“你少在这里贫嘴!”昭明抬手在她腕上一拍,嗓音本欲冷下去,却怎么都压不住那一点发软,“当着太子哥哥与诸位殿下……还不快规矩些?”
这句话,在一向只看到昭明清冷一面的尔朱将军和其他男子耳里,嗲得很。
湘云顺势半侧过身,避也不避,反倒将那一巴掌收在自己手心里,指尖略一扣,当众抓住了她。
“是是是,为夫不规矩,为夫该死。”她口中认错,眉眼却全是笑意,俯身在昭明耳边轻轻道了句。
“只是娘子昨夜说的,可不是这般话。”
昭明耳畔一热,昨夜帐中胡言乱语,霎时如潮水般涌回脑中,她忍不住轻啐一句:“混账!”
这“混账”二字落在旁人耳中,是从未听过的清贵的公主娇嗔;落在湘云心里,却似一朵绯云悄悄绽开。
口口声声“知错”,说的是“克制”,可实际上每个字都在往火堆里添柴。
“昨夜如此,今夜还要继续”……这八个字没有说出口,却在殿中每一寸空气里回荡。
殿上本就焚着宫中特制的香,气息清冷,庄严。此刻这缕香仿佛也被湘云那几句“今晚”“克制”熏得变了味,平白添出几分暧昧。
侍立两旁的小黄门眼观鼻、鼻观心,却有几个年纪轻的,耳根悄悄红透,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这一句,把昭明的选择、两人的亲密,明晃晃放在所有旁观者的记忆里,也顺手把尔朱豪一点点侥幸烧成灰。
“还要有今晚?!”
尔朱豪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额角青筋暴起,双目赤红。那一吼,几乎震得殿顶金瓦都轻轻一颤。
【人家小妻妻晚上酱酱酿酿,新婚燕尔,管你什么事?】
他自然是听不见系统的话,只从牙缝里挤出那句,“史湘云!你这身无二两肉的弱鸡,你……你……”
后面的“你”字反复翻滚,好似有什么难堪的词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心里明明是想骂一句“靠不住的酸秀才”,再不济也要扯出“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这些营里最爱拿来取笑文人的粗话。可这会子,那几句常挂嘴边的市井粗鄙,却怎么都撞不过胸口那一团火与一团酸。
在他看来,昨夜公主的大婚,洞房花烛,本该是他的。
自小他在宫中练武,打小就被皇上唤去做昭明的“护童”。她学骑射,他在旁扶鞍;她练刀,他递刀;她翻书,他守在阶下。
大周朝的规矩,皇子公主身边能常年晃来晃去的外臣,不是近亲,就是将来要做更近的亲。
毕竟血缘关系,给皇家摇摇欲坠的忠诚度加了一道保险。
皇城内的禁军,自然出身也是要知根知底的权贵子弟,在京中家大业大,不怕他像那些浮萍一般的江湖人士,被几千两银子就收买,刺杀皇家成员。
贾蓉捐官,龙禁尉便是大内侍卫,关系慎重。
那太监戴权之所以一听到这贾蓉要捐官,便许了他,并且还打折,一来是自己想要赚钱,二来在他看来,把这三百员龙禁卫当中给一个给贾蓉,那是再稳妥不过的生意了。毕竟在王熙凤口中,贾家这样的开国元勋,是被告谋反都没关系的家族,在京城大家知根知底。
而戴权之前给了襄阳侯捐官,便收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但是永兴节度使这样外围的非贵族来求他,他就不愿意了。
一来是不愿意卖他面子,二来也怕当了干系。这些外围的节度使,若是塞一个江湖高手进来,出了事儿,那戴权就也要被牵连的。
一个三百员之一的龙禁卫都如此贵重,尔朱豪这样出身权贵,又真刀真枪上战场得了战功,回来后,如今在禁军当中当个副统领的人,那论道出身,是再值得信任不过了。
他想要再更进一步,做那全大周朝最尊贵女子的夫婿,也并非是无理之事。
【呵,这个人目前看来,倒是不坏,并且对朝廷也算忠心,错就错在他太想进步了呀!想进步也行,但是挡了本系统主角的主线,那就没办法嘞,嘻嘻~】
打仗也好,练武也好,尔朱豪心里总挂着一句:“我要做配得上她的人。”
他拿敌人的首级去见皇上,心里盘算的,却是首级多砍几个,等她长成,皇上便更好意思把人许给他。
他从不曾用心去想,昭明愿不愿意。
在他心中,公主冰清玉洁,从来对男人不假辞色。
她在朝堂上与老臣辩论时,那冷静锋利的目光,能把七品小吏瞪得当场跪下。
她在宫宴上被各国使节频频打量,也只是淡淡一笑,连一分娇态都欠奉。
在他眼里,那就叫“洁身自好、不近男色”。
他把这份“洁”,当作对自己的一种“守候”。似乎只要她一直冷着脸不看旁的男人,那张脸、那副身子、那一身冰雪风骨,便都是在等他。
如今倒好。
她不但看了旁人,还看得这样温柔,这样……放得下身段。
那瘦削的探花郎,此刻坐在那里,腰身微斜,恰好将昭明揽在怀中,一副“护食”的架势。
肩不宽、背不厚,跟他那虎背熊腰全然不同。
可昭明半个身子都倚在那人怀里,仿佛那里才是她天经地义的去处。
更折磨人的,是那句“今晚一定克制”。
克制?
昨夜若不是闹得昏天黑地,今早昭明何以会那样……
尔朱豪想起方才见昭明进来,步子比往日略慢,裙角拖得长,脸上不若平日冰霜,却像春雪消融,澄澈里,倒好似能看出一线被滋润过的光。
那光叫他一惊。
营里兄弟喝酒时,常爱你一言我一语,说哪家的良家妇,洞房之后“走路都变了样儿”;粗鲁的,多次沙场生死线上活过来的老将们拍着他肩,半是笑闹半是真心地说:“等你娶了公主,得好好折腾一折腾,叫那眼高于顶端着架子的娘们忘不了你。”
这些军旅之间的粗话,此刻一并翻出来,在他脑海中乱撞。
于是那句未说出口但又明明白白暗示的……“昨夜如此,今夜还要继续”,便像烙铁似的被他自己脑补出来,狠狠烙在心口。
他忍不住自虐地想:
“史湘云昨夜,在公主府的美人榻上,到底对我冰清玉洁不近男色的公主做了些什么?”
他不愿想,不敢想,可人心偏就爱往最难堪的地方去。
只觉眼前一晃,仿佛看见锦帐深处,檀香缭绕,美人半倚罗枕,乌云散乱,明眸中藏着一点他从未见过的迷离。
一向冷淡如霜的声音,变得绵软断续,唤着“夫君”。
而湘云那瘦弱的身影,竟一遍一遍地伏上去,行云流水,直把她那一身压了十余年的火焰,全数引燃。
不必看得真切,只略一想象,尔朱豪便觉头皮发麻,胸口像被人当众撕开,填进一筐滚烫的炭。
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现实里,他不是赢得美人归的将军,而是个连名分都没影的“绿帽男”。
绿,绿到发亮。
【呵呵,这是自封的,又是自我感觉良好,绿帽男的意思是自己的老婆出轨,可公主并不是他的老婆。】
【而且他对公主的评语倒是也只错了一半,冰清玉洁是错了,不近男色一直都是对的呀,毕竟公主昨晚一遍一遍近的,也不是男色,而是女色,哈哈哈哈。】
尔朱豪心在滴血。甚至记不得,皇帝何曾明说要把昭明许给他。全是他自己、他父辈、他身边一群粗豪军汉,酒后的一句句“将军早晚是驸马”,酿成他心里那一池春梦。
梦碎的声音,并不惊天动地,只是悄悄一响,他却觉比战场上中刀还疼。
“我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多杀了几百个敌人,比他更懂如何让女人……公主殿下为什么偏偏选他?”
这一连串“比他”,像是他在心里逞强,可逞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苍白的问题。“难道,我这些年自以为的‘天生优势’,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一股凉气直往上窜,他头一次开始怀疑:
那些小妾在榻上说“将军好厉害”,是真的欢喜,还是怕他不快?
她们日后在别处,会不会也悄悄笑他“粗枝大叶,只会闷头乱撞”?
他从没想过这些。
如今一并涌上心头,只觉自己这些年的得意,全变成了笑话。
只是,他此刻若还能记得“分寸”两个字,便不是尔朱豪了。
在太子、公主面前这样失态,哪怕没人当场发作,这一吼也已经记在账本上……往后他每一次求情、每一次上阵,都有人会想起,他今天像赵姨娘和丫鬟打架一样失控。
尔朱豪的咆哮,不止是妒火,更是他身为“雄性”的尊严在全面崩溃。
他从小被教导,男子汉要顶天立地,要“金.枪不倒,要让女人服服帖帖”;
营里兄弟说笑时,常拿“昨夜如何”当炫耀的资本;
连父辈老将们喝醉了酒,也爱拍着桌子喊:“男人嘛,就得在战场上、在床榻上,都杀个片甲不留!”
这些话一砖一瓦,砌成他整套世界观的根基。
可如今,他每日辛苦锻炼,风雨无阻,一身精壮腱肉,换来的不是“胜者”的荣耀,而是当众被宣布为“多余的人”。
【噗嗤,每日辛苦的撸铁,结果在冰清玉洁的仙女这里毫无用处。】
更要命的是,他心中那点暗暗得意的“本事”,居然不如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湘云听他吼“弱鸡”,心下倒忍不住一笑。
【听听,人家这逻辑。肌肉多就是万事通吃?】系统在她耳边叉腰冷笑。
【幸亏宿主是女扮男装,不然按他这套说法,怕是还要给你量一量臂围腿围,才肯认输。】
湘云眼神一转,笑中添了几分坏意。
她本不想当众折辱人,可一来这位尔朱将军先是当众挑衅,再是上来撒疯;二来,眼前这位“情敌”,其实只是她与昭明共谋之局中,一块顺手可用的磨刀石。既然撞上刀口,那便只好请他受一受委屈。
更何况……
她侧头看了一眼怀中人。
昭明公主,是她的映雪,岂又容许别人觊觎?
湘云挑眉,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笑容恶劣至极。
“尔朱将军此言差矣。所谓器不在大,在乎技也。再者说……”
她故意略略停了停,目光在尔朱豪那魁梧的身板上游走一圈,轻蔑一笑:
“蛮牛犁地,只会坏了良田。我家公主,那是娇花,得细细地养。”
话一出口,殿中冷冻了。
“含而不露”的讥笑,最伤人。若真骂他“粗鄙”“不堪”,反倒寻常,这样把他这些年苦练出来的一身腱子肉,比成“蛮牛”,又将昭明比作“良田娇花”,轻轻一句,就把他从“英雄”贬作了“牲畜下人”的等次。
【暴击!】系统在旁边提着锣鼓直敲。
【宿主这一句,把人家多年的肌肉练习,一脚踹进牛圈~健身房里九九八十一种不同的撸铁器械在哭泣。】
湘云还觉意犹未尽,便又温声对昭明笑道:“娘子别生气,将军也是一片痴心,只是用错了地方。良田要细耕细作,讲究时辰、风向、雨水。若是横冲直撞,只图一时痛快,最后累的还是地里这株娇花。”
这话看起来对昭明说,其实每一个字都在尔朱豪心窝上戳。
昭明被她比作地里娇花,只觉有点露骨,耳朵更红了几分,却偏偏不揭穿她,反而顺水推舟,抬眼淡淡一笑,道:“既是娇花,你便记得好生护着。我这性子,若是有人再敢欺负我,本宫可不依。”
说着,竟毫不避讳地往湘云怀里又靠近了几分。
这一靠,靠得场中众人心思各异。
尔朱豪只觉眼前发黑,简直要被这一声“本宫不依”砸得七荤八素……公主何曾在他面前如此说话!
这分明是把她一身清誉、身子、名分,全数押在史湘云身上,连他尔朱豪一根毫毛都沾不上。
“你!”
尔朱豪气血攻心,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
堂堂虎将,这会子却只会拿“你”字当武器,已然宣告:这一仗打到嘴上,他没招了。接下来每一句话,都是在他胸口那口老血上再踩一脚。
三皇子眨眨眼,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连茶都顾不上喝。
他素来最爱看热闹,偏又生得一副温润如玉的皮相,叫旁人只道他是个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此刻他托着下颌,心里正打着小算盘。
“好一个史湘云,好一个昭明。”他在心里拍掌,“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尔朱这条莽牛,总算是撞上铁板。”
他暗暗回味刚才那句“蛮牛犁地,只会坏了良田”,险些笑出声来,只得赶紧举盏掩面,装作被茶水呛住,咳了两声。
“此话若是传到营里,只怕一众粗豪的军爷得闹翻天。”他心道,“不过,今日这场戏,也算替京中那些被尔朱吓得远远躲着的小官小吏出了一口气。”
太子也是面色铁青。
他看着自家那个向来眼高于顶、动辄敢在朝堂上有理有据辩驳老臣的妹妹,如今像只小猫一样窝在湘云怀里,不时侧眼,似嗔非嗔。
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有恨、有酸、有隐约的担忧。
恨的是史湘云“巧取豪夺”了他的皇妹;
酸的是,那些他从未见过的柔情一面,竟给了外人;
担忧的是,这般放肆地当众示爱,当真不顾皇家颜面?
太子冷哼一声,语带嘲讽:“史爱卿好本事。只是要注意身体,莫要还没到而立之年,就亏空了底子。”
这话本意,是要把史湘云往“色欲熏心、吃软饭”的泥潭里按。表面是殿下关怀臣子身体,里子却是暗讽“被人睡到虚”。
偏偏他这一开口,先把场面从朝堂礼法,拉进了男女(此时实为女女)床第的泥淖。
三皇子眼角一挑,心道:“皇兄今儿真是乱了方寸,往日他最嫌别人当众谈这等隐私事,今儿倒自己开了头。怕是讨不了好去。”
“谢殿下关心。”
湘云笑眯眯地顶回去:“臣天赋异禀,不仅要把公主伺候好,还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呢。倒是殿下,臣瞧您印堂发黑,近日是不是有些力不从心?”
【呵呵,宿主这嘴上过瘾了,开枝散叶,你们两个女孩纸,怎么开枝散叶?】
只是在场众人倒是不觉得开枝散叶有何问题。
这捅了马蜂窝的,是后一句。
敢当面说太子“力不从心”,这在任何朝代都是砍头级罪名……等于变相质疑帝国未来的“种子质量”。
太子听得这话,脸上肌肉微微一抽,眼中隐约闪过心虚。
他其实……并非不曾听过这四个字。
近几年劳心劳力,兼之饮酒过多,偶尔夜里也有“兴致不济”的时候,只是这些隐秘事,被他镇压得很好,从不许人提。
如今居然被史湘云一针见血点在当朝,哪怕不过是戏言,他也只觉自己的“储君尊严”被人当众剥下一层皮。
“放肆!”太子腾地站起,拍案而起。
尔朱豪忽地也站起来,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殿下!这……这史湘云若是有何不轨,末将……”
他话未说完,自己心里先一怔。
“有何不轨”?
人家堂堂当朝驸马,都跟公主圆了房、进了宫,他又能“定”出什么“罪”来?
可武将的本能解决方案,向来只有一个:定罪、拔刀、砍人,把复杂局面简化成“有无不轨”四个字。
可惜这回,他要砍的对象,是公主亲手认证的“驸马”。
“坐下。”
公主冷冷扫了他一眼。
那一眼,比关外朔风还要冷上三分。
这眼神,尔朱豪曾无数次见过……对付参差的奏折,对付边境贪墨的屯官,对付江南那群不安分的盐商。
可从未这样,毫不遮掩地落在他身上。
那一瞬,他竟有一种荒唐的错觉:
原来在她眼里,他不过和那些被一笔勾掉名字的小官、小商,并无分别。
“坐下!”
昭明第二声,清清楚楚地落下。
这回不只是命令这个禁军将军,也是命令太子之下的一切人等。
她捍卫的是自己的驸马史湘云,也是捍卫她自己的选择。
说完,她的目光瞬间化水,向湘云伸出一只手,声音柔柔软软,带出一点昨夜余韵的娇气:“驸马,扶本宫坐下,腰酸得紧。”
【哎呦喂!】
系统忍不住跳出来打了个滚,【这就是顶级的“双标”现场!前一息是冰雪冷酷公主,后一息是千娇百媚的小娇妻。这句“腰酸”,信息量巨大:不仅是宣示昨夜实打实发生,还在尔朱豪心口上补刀……你连小手指碰都碰不到的人,别人昨晚在美人榻上累坏了。】
前一秒对尔朱豪冷脸,后一秒对湘云春.水,这情绪切换,比抽鞘还利落。
她当众喊出“驸马”二字,不带丝毫迟疑,是在告诉所有人,史湘云的驸马身份,不再是可商量的婚配选项,而是已经盖章的既成事实。
史湘云立刻换上一副“宠妻狂魔”的嘴脸,小心翼翼地扶着公主缓缓落座。
她一手托着公主后腰,一手护着她膝弯,掌心贴着那一层锦衣,动作极是熟练自然,好似早已千百次做过。
这一“熟练”,落在尔朱豪眼中,又是一记闷锤。
这哪是一次两次能养出来的手势?
这分力道,这分拿捏,腰眼处托得稳,膝弯处护得准,竟似晓得殿下哪一处旧伤怕冷、哪一处久坐易酸。
他自己少年随公主一处长大,自认最知道殿下喜恶。
公主幼时摔过一回马,右膝逢阴雨便隐隐作痛,这话他从不曾明说,却牢牢记在心里。每逢殿下骑马射柳,他便总在右侧稍稍挡一挡风。
可他那一分小心,终究是隔着鞍辔、隔着礼法。手没敢真伸到她身子边去扶。
眼前这史探花呢?脸不红,心不跳,一双修长的手竟大大方方伸到那腰间里去,托得自然得好似公主本就该由他来扶一般。
原来,这些细致入微的体贴,也是要靠两人夜夜相对,慢慢磨出来的。
“夜夜相对”四个字像一颗火星,落在尔朱豪心上,“呲……”的一声。他只觉心口一窒,呼吸都乱了半拍。
他一向信得牢的道理不过两条:
一条是“天下事,皆服于力”;
一条是“女子心,最服于雄壮男子”。
他自小便是这两条的现成证明:弓马刀枪样样出色,随军破西陲,封了校尉,兵权在握,营中数十万铁甲只听他一声号令。
他长得也不坏。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最初是营边村里的小娘子见了他要脸红,后来是京中贵女听了他的名头也要偷看两眼。
他又不是不解风月之人。两个小妾,一个温婉,一个娇俏,俱是姿色出众。榻上也算和谐,哄得两人一个个红霞满颊,低声唤他“将军好厉害”。营中兄弟还笑他道:“咱们将军,真龙一样的人物,马背上神勇,榻上也神勇。”
久而久之,这些话便像战功、爵位一处,垫在他心里,成了一种被他当真了的“事实”:
他是个真男人。
他不但能在战场上赢人,更能在帐中赢人心。
偏偏,这一套到了公主面前,统统失了准头。
在他心里,公主是什么人?
是那座高高在上的白玉台,冰清玉洁,眼中从不曾容得半分轻浮。
从前他同殿下骑马出城,偶然路过教坊,里头丝竹管弦一片嘈杂,有没眼色的教坊女子竟也敢往这边张望。他刚要板脸,公主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笑道:“将军莫理,他们做他们的买卖罢。”
那一刻,他更觉这位殿下高贵禁.欲、优雅不可侵犯……好似世间所有关于“男女欢好”的腌臜,都不配沾到她衣袂一星半点。
他曾暗想过,若有一日真能得这位高枝,必要先自洁三月,从此一世一双人,叫她放心。
然而如今他才蓦地察觉:他那一腔自作多情的“自洁计划”,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戏本。
殿下从未给过他一个眼神承诺。她对他始终客客气气,不远不近,礼数周到,像对一件得用又不能太亲近的兵器。
……可他偏偏把自己当成了“准驸马”。
如今他亲眼看见这位自己不敢妄想触碰的公主,被一个瘦弱的文臣扶得这样亲密无间。
湘云又顺手拿起案上的西域葡萄,指尖在那柔嫩皮囊上一捻,轻轻一剥,紫红的果肉便露了出来,晶莹欲滴。
湘云剥得细致,把那一圈薄皮卷得如纸一般,连点果肉都不沾。
那一双本该执笔写字的手,如今却端着一串葡萄。
在太子眼里,这手太细了些。
太子自小跟着圣上习骑射,用的又是宫中最好的弓,一向不大瞧得上这等“文弱之士”。
他看着史湘云那副清瘦的身材,心里冷哼:这样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哪里配得上映雪?
他心底的“理想驸马图”里,妹妹身旁站着的那人,原本当是像尔朱豪一般,高大、精壮,一身腱子肉鼓得锦袍都撑不开褶。
他从小护着这个妹妹,看谁都嫌轻薄。旁人提起亲事,他总是皱眉:这人扛得住边关的风雪么?护得住公主的宫车么?万一有人敢对殿下不敬,这个男人有没有本事一拳打翻?
在他看来,“真男人”先看身架,再看气魄,最后才轮得到诗书。
尔朱豪正合了他的眼缘……虎背熊腰,骑着战马一日千里,饮酒能一口干半樽,练兵时一声吼,三军皆肃然。
他甚至曾在御前暗暗替尔朱豪说过两句好话:这人忠心如铁,又是我等一母兄弟自幼陪伴妹妹长大的,若论人品体格,实在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皇帝则是不置可否,打太极。
至于史湘云……不过是个考了探花的书生。瘦得像从书卷堆里翻出来的。太子只觉得他举止虽雅,终究气力不足,若有风雨大事,只怕要藏在妹妹身后。
偏偏,如今坐在妹妹身侧、被她轻舔指尖的人,却恰恰是这样一个瘦小的“书生”。
湘云把葡萄递到公主嘴边,低声笑道:“殿下张嘴。”
这“臣子伺候主子”的一套表演,本是众人司空见惯;可一旦多了这几分小心翼翼与亲昵,就不再只是礼节,而是赤裸裸的宣誓主权。
昭明公主垂了垂眼,轻轻地看着她笑,略含住葡萄,淡淡地舔过湘云的手指。
这一下,宫灯光下,那一点绮丽暧昧,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替昨夜的烛影重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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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红楼+综武侠]《黛玉入江湖》,百合武侠文。 预收:《林黛玉探案》,百合推理文。 专栏:红楼、武侠同人文(已完结)。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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