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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考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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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每早该熟悉这种恶劣习性,难得静下来的心境再度躁动。
不得不承认,跟她告白的人真是一个糟糕的不稳定因素。
只是郁每嘴上不肯承认,却悄悄的把程撤的话放在心里。而且真刀实枪的不吝应用后,发现自己居然也沾染上了一种近乎于玩家的心态,她的道德感让她为自己隐隐的感到卑劣。
虽说之前她的确不在乎所谓的学术,现在却有种莫名的愧疚感,仿佛背叛了当初勤恳如同老黄牛的自己,现在倒是衔了根孔雀羽毛,也妄想自己变得高贵了。
但是以单纯渣男的心态处理考试后,一切反而变得简单不少,堵在心口的压力仿佛也消失了。
她可耻的感到受益匪浅。
但唆使她的人又因为一些神秘原因请假干脆不出现,郁每心中佩服,毕竟天资卓越,加之有教授叔叔,谁又会怕一场区区考试,想必在他眼中就仿佛一场带着玩票性质的会考。
虽然程撤人不在,却不忘照例在微信上发送一些白烂打趣,除了问候她成绩之外,还不忘夹枪带棒的唤声‘宝贝’。让她在兴奋与不安中无法再复习下去。
再度进入屏蔽列表后,只是这次只经过一上午便恢复自由,原因无他,因为郁每总是会忍不住点开聊天界面查看他是否给自己发送消息。
她觉得这即将变成一件无法自控的事情,这也是最可怕的地方。她开始逐渐的信赖这个人,居然会把缩在壳里的自己毫无征兆的打开,变得不像自己了。
考试在元旦前夕,因为期限的临近,再加上大部分人对这所漂亮如高校一般的地方逐渐丧失了新鲜感,气氛也随之沉闷起来。
一到午休,教室里仍然留着许多备考的学生。大家对着难啃的硬骨头们各自较劲,有的人甚至顾不上吃饭。
郁每并非这种人,却还是忍不住被气氛影响,一边吃着程撤不知从哪儿带来的甜食,一边投身于冷硬的积分工具中,两个极端反差让她觉得有种水深火热之感,逐渐的腻了这曾经过分上瘾的味道。
而她本人,也觉得这气氛也如同汩汩燃烧的小火,不声不响的炖煮着上方无形的汤。
最后一次模考定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天气,在众人挫着手开考时,无风,天上开始缓缓的降临细雪,轻柔的落在各处。
它们从遥遥的暖灰色天空上方静静飘落,就像没有分量的羽毛,悠悠的滑落到窗棂,屋檐,地面。
郁每望着难得一见的天气出神,贸然想起了其他事情,却在最后一刻忘记贴带有学号的条形码上去,然而老师不等人,任凭怎么说也只留下一个冷硬背影。
她呆呆的看着,觉得这个结尾像一部魔幻现实主义电影,既现实又魔幻,但是她自出生以来的生活,不也向来如此。
再来,就是第二天疲惫的收拾行李,同两位室友说不上愉快的分别。
大家互换了联系方式,互相祝福一年后在名校相见,然后逐个拖着行李离开。
大巴车等候在门口,她踏上去,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充满了憧憬与自信,实则自己是拖着同样的脚步,路过相似的世界。她昏睡在位置上,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自己只是在世间流连的一蒙尘土。
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今天是周一,四下无人,郁每忐忑的把钥匙塞进门,诧异的发现自己还能开门。
自从她打坏窗逃也似的离开后,家中再无传来音讯,此时也不知道到达什么境况。
她的父亲是国企中层,继母是一家小公司合伙人,在偌大的城市也算中产,一家人拿着是奶奶的祖屋拆迁后留下的部分高价补偿金,在近市中心的位置购置了一套独栋。
在外人看来,她的家境良好,人也清秀,已经是顺风顺水的生活。人却如此阴郁,实属不该。
没人曾了解她的生活。
郁每怀揣着忐忑的心,穿过走廊,看到自己的房间。
只是它没有消失,还原样呆在那里。
不过房间里,被弄坏的窗户没有被修好,相反的,出现了更糟糕的场面。
她的所有东西几乎被破坏的一干二净,桌面上凌乱的摆放着被撕的不成样子的书本,地面上扔着她留下的衣物,虽然它们大多数也来自妹妹。
而房间的锁,已经被撬坏了,锁芯暴露在外面,像是被很暴力的对待过。
似乎来自于一次泄愤的手笔,而她离开这么久,也无人收拾这残局,包括她的所谓父母。
郁每缓步上前,看着自己被撕成碎片的日记,虽然上面没有写一个字,但是它的封皮已经不见了,空白的内页被大剌剌的展示在空气中。
原地静止一秒,她开始缓慢着手收拾东西,把眼前所有可见的,还能有些许用处的收进行李箱中,完毕后起身去其他房间搜罗,所有可以带走的,毫不吝啬的放入背包中,甚至口袋也鼓鼓囊囊不留余地。
颤颤起身,她心里只能暗示般碎念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如果不逃,那谁又能来救自己。
这个决定,终于在18岁这年做出了决断,其实她可以早一年出走,却因为要与辛晓禾同级,而被迫拖了一整年。总算是个了断,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右转出门,用剩余的零钱打车,司机帮忙将沉重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回到一中不慎宽敞却条件尚可的宿舍,似乎是一气呵成。
她的心却止不住的跳动。
回到学校一切照旧,老师仔细询问过她过后的打算,她罕见的乱答一气,称自己考不上大学就去南方打工,老师缓缓点头,让她最近多休息,等心情好了可以修修补补这段时间落下的复习进度。
下午,又被请到物理教研组,物理老师通知了周六的考点位置和时间,又问了几句在集训时的情况,最后安慰她:“小郁,你不要压力太大。”
郁每无表情的面对,最终模考成绩老师应该知道,她空缺了一门的分数灼灼刺眼,怕是已经在想办法把她逐出师门。
在平静日常中,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辛晓禾对她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从之前的高傲冷漠,变成了平和谦卑。
甚至可以说小心翼翼。
郁每虽然不想再去了解,后来才知道在她走的这段时间学校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同桌活力四射的讲述了全貌,因为辛晓禾早恋一事被莫名坐实,而且行为过激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虽然告密者始终不明,但勒令退学的处分下达的极快,虽然后续在父母求情后变成了留校察看,但仍然让她打击极大。
其次,市一中这段新闻传到了市领导的耳朵里,全校开展了长达两周的肃清行为,举报校园恋爱行为有奖。
“而且,教导主任亲自上任抓的严格无比,就连一对儿交|配的苍蝇都不准出现。”同桌说的头头是道,“小情侣们怨声载道,对开创这一举措的学姐仇恨无比,辛晓禾一度成为校园名人,虽然是很糟糕的那种。”
郁每听后内心并无波澜,在妹妹躺在急救室中她就已经体会过种种心境,此时再去看这些余震,不过毛毛雨而已。
但是,在从此见到辛晓禾后,她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除开妹妹受伤后跛脚的情形让她感到不停的愧疚外,还有一种独特的情绪。
她在琢磨很久后,终于找到了答案。在一次很偶然的擦肩而过后,在厕所的一面镜子中,郁每看到了自己隐隐翘起的嘴角。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鸡皮疙瘩全竖了起来。
郁每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头脑里,充斥着优越感和胜利者高高在上的愉悦。
她甚至惊悚的发现,自己正在为蚕食他人的痛苦感到愉快。而且这种快感似乎充满了力量,能让人从中感到兴奋。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觉得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变态的了。
快步逃离开后,郁每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果然正在遭受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一开始只是一个细微的裂缝,但是痕迹多了,就会形成一道深邃的分裂。
她真的正在慢慢的变得像另一个人,也觉得自己变得很卑劣,这种糟糕的感受仿佛在蚕食着自己,却控制不住它的发展。
正式考试那天是一个罕见的晴天,在经历过半月的阴天后,阴霾潮湿的城市终于接受到了阳光的洗礼。
郁每在考场无意识四处张望,看到许多相识的面庞,但一一打招呼过后,却始终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猜想对方可能在其他考点。
女生微微垂眸,把准考证交给巡考。
她安心坐好望着钟表,笔头一下下敲打着桌面上的橡皮。
据某位心理专家说,这是一种让人平静的自我催眠术。
时钟一过,试卷纸坚硬的像刀,答题过程仍旧艰难而漫长,难度同之前模拟试题持平,但题型偏冷门,许多新颖的概念只在科技新闻上一闪而过,它们突兀的出现在答卷中,不免让人毛骨悚然。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郁每答完题之后感觉手心出了不少汗,但脚趾却被冻的冰凉。
她心理素质脆弱,此刻毫无检查试卷的心思,暗示自己也没什么好回头的,利落交卷后她迎着走廊刺骨的寒风走了出去,感觉一担沉重的行囊终于被丢在了身后。
只是迎接来的是新生,还是更糟糕的一天,实在是未曾可知。
元旦,是一年的终结,距离高三结束还有半年,每个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存着对高中生活的厌烦与不舍,却对即将到来的高考和漫长暑假又喜又惧。
总之,这几乎是最后能放松的片刻。
只是今年日历特殊,学生们被要求回家过半天周末,晚上返校时再回校各班举行元旦晚会。
奇葩的设定令民怨沸腾,有的人选择不回家,直接在宿舍补眠。有恋家的学生被家长直接接走,一部分乘坐校大巴回程。
郁每留校的原因属于无家可归的前者,本来抱有的休息幻想,却被班主任抓壮丁留下,强行布置了购买装饰教室材料的任务。
同桌听后惊喜,毕竟没有女生不爱购物,羡慕她好学生就是何种状况都受重视,想与她一同前去却被拦住。
老师的眼力相当,自然知道何人存着何种心思,做事自然要找稳妥的人。
郁每无奈,怎么长辈看不出自己也是十足懒人,从来四肢简单,如今头脑也不怎么发达了。
满心的怨声中,她迈着沉重脚步踏出门槛,一出教学楼,发现熟悉的身影正靠在车窗边。
郁每躲了一下路人的目光,把脚步微微后缩。“你在这...等人?”
来往的行人把目光不由得放在两个人身上,少年罕见的穿着浅色羽绒服,只是随意站着,却透出矜贵和疏离感,再加上本人正斜靠着的立标车,几种配置结合很难不吸睛。
“嗯,我又被你妹妹缠上,一定要我接她,”程撤轻松简洁的回答,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应该马上就到。你呢?”
女孩的脸被冻的微微发红:“我周末不回家,只是现在班级装饰需要我去买东西。”
说着,脚下的步伐想要先走,毕竟那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可惜时间很短暂,”他淡淡道,“我本来打算带你出去玩,庆祝你终于考完试。”
郁每愣了一下,“这,不用了吧。”
程撤不动声色,玩味笑道:“不需要跟我客气。”
“我的意思是,考试成绩还没出来,况且也没什么好庆祝的。”她小声说,脚步悄悄向后退去。
“可是我那么费心的教你了,总得对得起我的付出吧。”程撤很自然的提醒她。
被捏住把柄,郁每忍不住摩挲了一下鼻梁,莫名憎恨自己这幅性格,对待事情总是尽力克制情绪,像个木偶。
街面上的几缕细雪被吹起,然后,无声落进草丛。
“我得赶紧走了。”她急匆匆地说,决定还是逃跑,也来不及分辨这是害羞还是其他。
“旎旎。”
程撤面无表情的站到她身前,郁每只到他的胸口处,只好被迫仰视。
“你这么防备着我,居然还能被我骗到,我等了你好久了。”他垂眼望着她,“你得知道,这个世界上你能相信的也只有我了,其他人都只会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