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栖星阑》季承栢bai

3、裂缝中的微光

　　宿舍的窗帘被夜风掀起一角，月光如银纱般洒在林栖鹤的书桌上。他蜷缩在床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泛黄的“星阑”纸条，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锚点。腕间的疤痕在寂静中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日暴雨中的屈辱。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匿名短信跃入眼帘：“明天午休，废弃器材室。陈凯他们准备了‘惊喜’，不想死就躲远点。”他猛地攥紧手机，指尖关节发白，呼吸在寂静中急促起来。

　　次日清晨，林栖鹤避开人群，独自穿过教学楼长廊。走廊尽头，周老先生的身影让他心头一颤——老人正倚着拐杖，目光如炬地望向公告栏上张贴的“校园文明公约”。当他抬头时，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仿佛早已看穿少年心中的惊惶。林栖鹤本能地低头快步走过，却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声音：“林栖鹤同学，请留步。”

　　他僵在原地，后背渗出冷汗。周老师缓步走近，枯枝般的手指轻点他腕间若隐若现的疤痕：“伤口处理过吗？”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林栖鹤触电般缩回手，摇头时刘海遮住慌乱的眼神。周老师并未追问，只是将一叠资料塞进他怀中：“这是校园心理咨询室的预约表，每晚六点我都在办公室。另外——”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远处嬉笑的几个男生，“陈凯那伙人最近在废弃器材室活动频繁，你尽量避开那里。”

　　林栖鹤攥紧资料，喉结滚动着欲言又止。周老师却已转身离去，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仿佛某种无声的警示。午休铃声响起时，他攥着饭盒的手微微发抖。匿名短信的威胁如芒在背，但周老师的话又让他燃起一丝希冀。路过器材室时，他鬼使神差地放轻脚步，贴近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传来压抑的嬉笑声与金属碰撞声，陈凯的声音格外清晰：“这次一定要让他跪着求饶！”

　　他浑身血液凝固，正欲逃离，却瞥见拐角处林老师正举着手机悄然靠近。年轻教师的目光与他交汇，食指比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林栖鹤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林老师将手机摄像头对准器材室门缝。突然，德育主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老师？您在这里做什么？”林栖鹤心头一紧，只见林老师迅速收起手机，转身时脸上已换上平静的笑容：“随便逛逛，最近器材室管理有些松懈，想来看看。”德育主任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却狐疑地扫过他紧握的拳头。

　　下午的物理课上，林栖鹤心神不宁，手中的铅笔在草稿纸上反复涂抹。陈凯突然从后排踢他的椅子，力道大得让他差点摔倒。他抬头时正对上陈凯戏谑的眼神，对方嘴角勾起，无声地用口型说：“等着瞧。”下课铃响的瞬间，陈凯带着两人堵住他的去路，走廊里其他学生纷纷避让，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

　　“中午的‘惊喜’没收到，真遗憾。”陈凯揪住他的衣领，指尖用力勒进脖颈，“不过今晚——”话未说完，一声厉喝从走廊尽头传来：“住手！”周老先生拄着拐杖疾步走来，拐杖重重敲击地面，每一步都带着惊雷般的威慑力。陈凯等人愣住，松开手的瞬间，周老师已挡在林栖鹤身前，枯瘦的身躯竟如铁铸般不可撼动。

　　“陈凯，跟我去德育处。”周老师的声音沙哑却如金石，浑浊的眼眸迸出寒光，“还有你们，一个都别想跑。”陈凯梗着脖子欲反驳，却撞上周老师从口袋掏出的工作证——上面赫然印着“校级督导顾问”的字样。他面色骤变，咽下骂声，不情不愿地跟着周老师走向办公室。林栖鹤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掌心已被汗水浸透，胸口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

　　暮色渐沉，林栖鹤独自坐在心理咨询室。周老师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蒸汽氤氲中，老人缓缓开口：“三十年前，我也遇到过类似的孩子。”他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穿透时光的尘埃，“那时我们管这叫‘校园江湖’，但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尚未学会敬畏生命的孩子在作恶。”林栖鹤垂着头，泪水无声地滴进茶杯，溅起细小的涟漪。周老师并未安慰，只是将一叠照片推到他面前——器材室内陈凯等人手持棍棒的影像，画面清晰得令人窒息。

　　“证据已经提交校长，但处理需要时间。”周老师的声音如沉钟，“今晚我送你回家，以后每天放学都来我办公室，直到这件事解决。”林栖鹤抬头时，正撞上周老师眼中燃烧的火焰，那光芒让他想起暴雨中那道倔强的身影。窗外，夜色如墨，但此刻他心中那道被撕开的伤口，似乎正有微光悄然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