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八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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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右手的伤口，闻理确实失去了一些学习机会。
安遥原本不甚在意这些有无谓内卷嫌疑的机会，只是遭遇者变为闻理，她格外惴惴，并非纯然对影响她发展的在意，这件事大概也没任何人能做到。
是因为牵连，闻理因她受牵连这件事就像一块烙铁摁上心口，她愧疚感激得不知道如何才是对的。
“其实，那个比赛对我不重要，”邀请闻理一同用餐遭拒，安遥丧着脸听闻理慢声，“你没事比较重要，也不用一直愧疚。”
闻理将她脱出发型体系的一缕额发放回了体系。
“没关系，我并不在意那个机会。”
安遥感觉体内的热烫得心脏卷曲，边缘都泛起焦黑，她倒吸了一口气。
那不一样的。
她想。
我向你求助、渴求你回应是我的私心，你愿意回应我就是莫大的慷慨，你若是还要因此付出代价，我情愿你未曾回应。
可我在卑劣地欢喜。
她在她视线里好像狼狈到无可遁形。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显得不那么低劣。
安遥维持着面部表情，看着闻理牵着她的头发放回背后，高度原因她能看见她静定的眉眼，眉的走向与睫下的眼仿佛绮丽深海边柔软的水荇，像是阻拦遮掩，又像是邀请。
闻理很容易让人想起少女一类的形容词，或许是因为外表与内里的偏差过大，也或许是因为她的其他特质都难以捕捉。
她连自洽都显得矛盾。
就像现在，安遥说不清自己是魔怔了还是怎样，分手的痴愚被她牢牢按着不烧向他人，将她自己燎得不得安眠。
闻理分明多次暗示明示无需愧疚，不用刻意帮助，她不收敛情绪防止闻理觉得心烦，反而在脑内反复碾磨有的没的——
比赛没关系，你不在意。
你是不是其实，也并不在意我。
耳尖擦过一点凉，细小的嘈杂瞬息泯灭，闻理松开她的头发，收回了视线。
*
各式记忆都有各自的去处，缝隙里的记忆也有。
反制未知生物得到自由进出缝隙的方法，闻理固定在一周目结束后回到缝隙，二度三度n度试探未知生物身上是否有其他突破口。
类似修仙小说里常提的搜魂或搜神，闻理一踩进空间就试一次。
未知生物次次反抗，次次萎靡示歉，可怎么也翻不出来。
怎、么、也、翻、不、出、来。
作为她现下本体的光点愈发游刃有余，从探入未知生物、压制它的暴起到剖干净不过短短几分钟，光点拧成线勒住本能挣扎的未知生物，蓝调日光落在铺开的剔透绯红上，闻理又一次无功而返。
松开力道，默默躺下，未知生物小心翼翼绕着她，舒展成最符合人体工学的模样，不记打的勤恳态度估计是让人动容的。
闻理阖上眼睛，缝隙里没有声音，没有疲倦，如果她散掉人形的壳，撤下这方天地的模拟，这里将只有存在与思绪。
这是人类史上追求的长生吗？
与此相关的知识展开，不可避免地牵扯到对生死、人的定义与讨论。
想完了，闻理恹恹地睁开了眼睛，不若再开一周目睡一觉。
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未知生物试探着圈住她的腰腹，轻而缓地搭上了她的脚踝。
它在逐渐依恋我。
闻理半坐起，未知生物忙碌地支起维持成座椅的形状，闻理手肘抵着腿，托腮望着它忙碌。
它甚至为她整理了裙子，也不知它都从哪里学的，不对，闻理拎出未知生物曾经的幻象技能，确认它应是从她的记忆中学得的。
“搜神对你来说会增加信赖度吗？”
她望着因重叠次数不同而显出深浅的红，声音含在蓝色日光里，浮在赤色原野中，在万籁俱寂里激起注定无回应的涟漪。
“即使你是被彻底剖开那个？”
未知生物彷然地探出一支触手，迷惑地晃了晃。
“是了，你没有听觉。”闻理站起来，赤裸的足踩在未知生物的柔韧上，脚腕上仍松松圈着一线剔透的红。
你没有听觉才和你说的。
下一刻，站到了第八十一周目的校门前。
她或许是贪图时间流逝的错觉，贪图时间无意识间消失的感觉，也或许是贪图醒来不记得梦境的睡眠。
还或许是贪恋那几缕薄脆但仍旧在意的亲情友情。
闻理平直地穿行在生活中，进行相敬如宾的研究，间或劳逸结合的“娱乐”，任由□□将她拽入一场又一场沉眠。
又是梦中醒来，国庆假期的第一天，出租屋内未拉拢的窗帘借由熹微阳光生动演示丁达尔效应。
某些异样的产生，灵魂好似比□□更先得知。
闻理偏了偏头，软乱的头发滑到身前，如云似雾扫过脖颈，处处熟悉又处处写着陌生的居室，她循迹望去，视线落向莫名出现在她出租屋的异类，眼神清净，是一贯的凉。
是未知生物忽然变强跑出来了，还是——
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形的异类。
果然。
她不甚熟练地喟叹。
果然还是有幕后推手的。
幕后推手为了达成目的还是会出现在台前的。
两个人形异类对望着，闻理静等他——姑且认为是他——开口。
无论如何，这都是戏曲落幕的信号。
临时为自己起了本地名字的闻言望着醒来的少女，开口第一句却是唐突：“你好像没什么想要的？”
“？”闻理侧着头，抱着膝盖看他，思考着现在暴起攻击他成功致其死亡的可能性。
拟态出现的幕后黑手显然比未知生物能打，闻理敛下睫羽，眼下阴影纤细，但也是目前最可能的破局点。
“为什么这么说？”她轻且稳地咬字。
“你没给它起名字，我回收了它的记忆。”年纪不大少年模样的异类懒散窝在小沙发上，眼睛的黑色是他周身唯一沉重的特质。
“为什么？”午后的阳光落了半室璀然，资料与笔记横七竖八在茶几，闻理坐在不久前还蜷缩其中的沙发上，真相真的到了眼前，她出奇的平静。
“你要不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少年笑弯眼睛，一派阳光地看她。
“第五次重来的时候，我就没什么喜欢了。”闻理近乎漠然地剖白自我，薄情寡淡的意味扑面而来，闻理回望他，眼里露出几分催促。
“你真的想知道吗？”少年绽开一个灿烂到流露病态的笑，是昭然若揭的不怀好意。
闻理垂眼注视茶几上的杂物，少年带来的压迫感明显，房间内仿佛洞开了巨大怪物的瞳孔，斑斓的虹膜掩不住竖瞳锁定人的狠厉，蹲踞的怪物时刻意欲扑上来撕开她的喉管。
“那我来猜，你说是或不是可以吗？”闻理坐在满室蠢蠢欲动中慢声，毕竟还是想知道，有求于人者总落入下风。
“三个问题，你同意我以后跟着你。”闻言散漫地向后躺进沙发，眼神却始终是兴致勃勃的探究意味，无机质的非人冷感裹上甜蜜的无害釉光。
“我的八十一次重来起于你，是或者不是？”
“是。”
“你对我有所求，是或者不是？”
“是。”
“你会杀了我，是，或者不是。”
闻言眼中飞速掠过讶然，他支起了身子，兴趣盎然地向前俯身，眼中蓬勃燃着过于昭彰的光，咧开的笑弧却犹为阳光：“不是。”
“你想死？”少年的声音底色干净，咬字清晰，内容再尖锐也说得动听。
闻理踩下沙发，柔软的连衣裙布料舒展开，落肩的温柔设计使她像玉质的冰冷的花，她自茶几上取笔盘发，搭上湖蓝的外套，戴上口罩。
全过程漫不经心、自然而然，闻言以为她不会回答，却听见她低低应了一声，柔软的鼻音从她收敛得过好的躯壳里透出。
倏忽砸来的答案，闻言愣了愣，小兽一样慢慢圆睁了眼睛。
*
这个世界的生物形态很有趣，闻言从只有触觉与嗅觉的黢黑暗里摸索完上一世界的科学边界后，意外发现自己种下的种子竟然发育良好。
积极乃至激进的好奇心驱动着他，他回到了他种下种子的地方。
熟稔地召回分体翻阅记录，如若说他这样的生命存在要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兼容并包，闻言借由分体尚未被全然压制时摸到的记忆飞速构建起这个世界的体系，建起这个世界对于生、美、死、存在与追求的定义。
这个过程，用这个世界的语言与认知表述，大致类似人类同化共感于蛇，蛇眼中的世界也映入人的眼底，人类倏忽理解为何蛇与蛇全然不同，如何用热成像捕捉猎物与天敌。
作为唯一的智慧生物，人类的排他心理十分严重。
存在不隶属此世任一生物类型、姑且将自己译为智识的闻言思索着，借由收集到的记忆情感尝试拟态一具身躯接近闻理。
？
是闻道的形状，闻理亲缘上弟弟一二年级的形状。
闻言陷入了沉思，他很快放弃闻理这与他毫无助益的个人偏好，按照此世的理解捏了个大致与闻理同龄的壳。
轻巧地落进了闻理寂静的租室。
她气息收敛得极好，真正的意识体折叠再折叠，以不可思议的折叠层数完全拢进人类软脆的壳，像是生怕伤着别人。
即使躺在他几乎覆盖了整片空间的意识中，她也睡得极沉。
从她惊人的成长速度与选择来看，她是个个异类的智识种族中毋庸置疑的异类。
人为创造同族这件事，闻言做了许多次，他想过很多成功案例的模样，根据所有他曾经所闻所见而推算出的可能性，谨慎寻找有望的个体置于无尽的寿命与学习中。
总也失败。
他们或癫狂、或崩溃、或行尸走肉地崩溃、或孤注一掷地发疯，或者同时具备以上所有特质。
有望的稀少个体一个一个精神溃散到分体要求停止实验，他将崩溃的意识捞回他干涉以前，拨回时间线将一切送回原点，等待下一个他观测到的可能性。
这么一想，按这个世界的道德要求，他是缺了大德的，他选中的人多半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那又如何，闻言冷静地向，智识之所以为智识，就是血脉里流淌的对一切未知可探求不可探求之物的渴念。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八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