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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司马家的老四 ...

  •   叶宁低了头,缓缓抚着窗棂,自己当年自恃风流,惹下情债无数,本以为过了三年时间物是人非一切都已淡去,却不想一个比武招亲就把所有的往事翻了出来。
      一旁的司马少桃托着腮,半歪着头,瞅着叶宁出神。
      二人各自一番心思,房间里一时陷入一阵沉默。
      司马少桃停了这么一会儿,也没了刚才笑谑的心思,就起了身往门外走去。叶宁回过神,扬声叫住她道:“少桃,刚才商量的事儿你究竟准备怎么处理?”

      天已大亮,里屋少女细长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屋外下人们来往扫撒庭院的脚步声也远远传来。司马少桃一手掀帘,半步跨在门外,她望了望天,又瞅了瞅满院的凌乱的竹子,回眸一笑。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多说无益,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司马少桃说罢,也不再理叶宁作何打算,就径直笑着走了出去。

      叶宁不知为何,心下一个机灵,也跟着司马少桃走出了门,远远问了一句:“你要去哪?”
      司马少桃头也不回,只背对着叶宁挥了挥手,边走边高声答道:“本姑娘一天一夜没合眼,明天还要大清早就起来参加你那该死的擂台赛,叶庄主,您就仁慈些,赏我一个安稳觉睡吧。”
      叶宁失笑,看着司马少桃的身影渐渐远去。

      司马少桃强撑着一身疲惫回到西苑,上了小楼,不洗脸不换衣服,甚至连鞋都没脱,就直接拉开被子钻了进去。可惜她连眼都还没合拢,就听到西间茶室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杯碟碎地的声音。
      她含泪无语,欠了欠身子想要起来,挣扎良久,终究还是赖在床上不愿动弹。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阵子浓郁扑鼻的脂粉香袭面而来,司马少桃动了动,把脑袋更深的埋进了被子里面。

      来人显然没有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的不受欢迎,一脸亲切的凑到床边,双手貌似温柔实则迅捷犀利无比的一把拔开了司马少桃的被子,还顺手理了理她一团乱的长发,整了整她歪在一边的发簪。
      司马少桃装睡没有成功,只得万分无奈的抬了眼,哀怨无比:“四哥……”
      来人一身华丽轻衫,玉带环腰,金簪束发,一笑风流,俨然一个自命不凡,四处拐卖良家少女芳心的富家公子哥。

      司马家的四公子——司马兰俦,文不成,武不就,成天只知道走马看花,风流潇洒,空长了一副好皮囊,算来也是司马家族里最不成器的一个了。
      当年,司马家的生意一向由老大经管,四公子虽自小就斗鸡走狗,最是顽劣不羁,但因着最会卖乖耍巧,却也不曾被爹娘狠狠管过。即至后来老大因仇家追杀丢了性命,四公子也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可以继承家业、替家族分忧的优良表现来。

      司马爹娘伤心且无奈,二女儿早已嫁入宫门,受着皇恩沐浴。三女儿跟着情郎携手于塞外游玩,更是断然不会回来受这份操劳罪。六女儿,七女儿还小,自然更是指望不上。不过幸好,司马家的老五自小就老成持重,文才武功在一众兄妹中虽算不上最好,却难得有一样好处:与生俱来的商人特质——锐利精明。
      司马图南很是放心的把一干家业丢给了老五,又狠逼着老五练了一年的暗器功夫防身,生怕老五也一个不小心就被哪个仇家给灭了。交代完之后,司马爹爹就撒手不管,带了娇妻南玉四处游山玩水……

      司马兰俦一派浪荡公子的模样,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司马少桃,“小夭,四哥与你才几日没见,你怎么就把自己累成了这副模样?”司马兰俦作出一副捧心的样子,一脸的心疼欲碎,长声叹气,一会儿捏捏她的脸蛋,一会儿掐掐她的胳膊,以关心之名行虐待之实,忙得很是不亦乐乎。

      小夭,司马少桃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心里终究还是一颤!
      那时年少,她偷偷摸摸跟着四哥去私塾捣乱,可谁成想还未等她开始,就听到花白胡子的老师父讲解《诗经》里的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震惊万分,这句千年前的古诗竟然暗含了她的名字,她心底登时升腾起一阵惊艳自豪!
      打那之后,司马少桃很是用功的钻研了一番关于桃花的古诗词,几番权衡之后,她还是觉得属诗经里的这句最为光华夺目、意味隽永,遂决定把该诗作为介绍自己姓名时的开场白。

      可惜她那时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连司马府都不能随意进出,所结交的也不过是亲戚里那些还留着总角,万事不懂、只知吃喝玩乐的小孩子家。为此她很是怅然良多,感慨了一番知音难寻。
      她小小年纪就开始故作大人的长吁短叹,被她那只知吃喝玩乐、斗鸡走狗、整日不务正业的四哥得知之后,很是劈头盖脸一顿嘲笑。

      她和四哥差了整整六岁,其时四哥已经长成了一副少年人的模样,而她则不过是个刚及人家腰高且万分柔弱的小女孩儿。论个头,论武功,她自然比不过,就算是口舌之争,她也万万及不上混迹市井多年的四哥。
      几番权衡之下她很是精明的选择了无视,可惜四哥却不是个省油的灯。自那之后,一旦少桃出现在有第三个人在的场合,四哥必定会抑扬顿挫、半阴不阳的念了那句诗取笑她,最后必定会唱作俱佳的一回眸、一抛媚眼、一甩长袖叫她一声“小夭——”
      久而久之,一家上下竟也都习惯了小夭这个称呼。

      回首一干往事,让司马少桃很是悲伤且怅惘,她睁开眼,狠狠瞪了瞪还在左右开弓捏她脸蛋儿,占她便宜的的四哥。
      这种程度的抗议自然不会被四哥放在眼里,他一脸寻味的叹息:“小夭,你这娇滑细嫩的脸蛋一向是怎么保养的?想你二哥过尽千帆,竟没有发现有哪个女人的皮肤能好得过你。”
      她等了一等,果然听到四哥开始自言自语:“倘若绮红楼的嫣儿能有你这身冰肌玉骨,那该是何等的销魂滋味啊!”
      司马少桃一阵恶寒,忍了又忍,这可是她的亲四哥啊,竟然把自己的小妹跟一个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子相比,还在幻想自己的女人有一身小妹的柔滑肌肤……

      司马少桃使劲握了握拳头,松开又握住,反复多次,终于平定了一点心中的诡异的情绪,她拿出一张相对平和喜庆的笑脸儿,朝向司马兰俦:“四哥,你可记得小夭今年芳龄几何了?”
      “这个嘛,让我想想……”司马兰俦摸了摸下巴,一脸高深的想了又想,良久未果,终于放弃,“小夭,不管你多大年纪,四哥都会把你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宠着护着的。”
      司马少桃翻了翻白眼,很是无语:“四哥,我今年已经将近二十了,若我当年相亲时积极一点,热情一点,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
      “在四哥眼里,你永远都是四哥的那个满脑子鬼心眼儿,成天四处惹是生非的小夭。”司马兰俦唱做俱佳,很是动情且自我陶醉。

      司马少桃忍了良久,终于放弃,她反手一错,挣脱了四哥的双手,身子往旁边一纵,跳到地上,远远的找了个角落坐下:“四哥,虽说你我兄妹之间情分不浅,但……”,她眼往旁边一掠,正好看到了西间茶室满地的狼籍。
      她心痛万分,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司马兰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司马兰俦嘿嘿一笑,一点子内疚都没有,反而好整以暇的把被子往里床一扔,鞋都不脱,就直接往床上一躺。
      “四哥……”司马少桃终于落败,垂下了愤怒的手指,哀哀欲绝的奔向了西间茶室。

      顿时,只听一阵阵哀怨的叹息声连绵不绝的传了过来。
      司马少桃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满地的茶盘、茶壶、茶杯、茶碗、茶匙等品茶一应家伙儿,伤心且惋惜的叹了又叹。
      良久,司马少桃咬牙切齿的开了口:“四哥,你但凡来一次,就要特地来砸一遍我的茶室,仔细算来你欠的账目也不小了吧,难得今天我心情好,咱们兄妹俩就好好算算这笔账,如何?”
      司马兰俦也不动弹,只遥遥的回了一句:“小夭,你也一向知道四哥是最疼你的,四哥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四哥的家底儿就是你的家底儿,”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印章,远远抛给司马少桃,“这是玉源钱庄的印信,你四哥的全部身家可都搁在那里,你可悠着点儿别把你四哥整成穷光蛋了。”

      司马少桃摸了摸掌中的印信,倒是一愣。
      她那一句虽不完全都是气话,但也没想到四哥能把这枚印信给她。
      司马家族的儿女自出生以来,就由家主亲手雕一枚印信,自周岁时就随身携带。这印信一来是司马家族身份的象征,二来也是司马家族的儿女们的一身家当的凭证。
      玉源钱庄是司马家族的总钱庄,同样也是整个江南最大的钱庄,司马家一应男女的钱财往来都是从这里进出。司马兰俦虽然不务正业、不事生产,且四处走访风流场,花钱如流水,但作为一个正宗的司马家族的人,他存在玉源钱庄的银子也必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然而此刻,四哥却一点儿都没心疼,就把这枚印信给她,实在让她心里颇多感慨。话说当年,她也是有这么一枚印信的,可惜十二岁叛出司马家,她在祭祖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列祖列宗以及一应族人的面,毁了那枚象征她司马家七女身份的印信……
      “怎么样,被四哥感动的满心惶恐、痛哭流涕了?”司马兰俦不知何时已悄悄进了茶室,歪着身子,半倚在门上。
      司马少桃回神,瞅了一眼吊儿郎当的四哥,撇了撇嘴,随手一扔,把印信抛到司马兰俦的怀里,“四哥,这个东西我不会要,不管这个东西是谁的,只要是司马家的东西,我都不会收下。”

      她将一柄破了壶嘴儿的紫砂壶捧在手心,转了转壶身:“这柄壶可是我托了叶宁花了整整一年才找到的,其色由壶盖到壶底儿色泽渐变,由浅变深,泡的茶也从上至下,茶味渐浓。”
      司马兰俦摸了摸鼻子,他在别家姑娘面前向来都自命风雅潇洒,品茗谈酒,弹箫作赋,可是一旦在自家七妹面前,却是完完全全成了个大俗人。
      “我这废了几年的心血才聚成的一室珍藏,就被你片刻之间都毁个干净,”她叹了口气,又委委屈屈的道,“你若是诚信道个歉也就罢了,可你明明知道我跟司马家势不两立的,你还要拿这个印信来给我添堵,四哥,你如此这般,委实太不厚道……”

      司马兰俦蹲下身子,也随手拿起一个精巧的茶匙,把玩了一番,才状似无意的问道:“小夭,你刚才可是看清楚了?”
      “四哥要我看清楚什么?”她头也没抬,只把顾着把拼好的茶壶放在一旁。
      司马兰俦很是踌躇了一番,才重又拿出那枚印信,将印底的字对向了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小夭,你可看清了这印章底下的字是什么?”
      她抬了头,扫了一眼,才一脸莫测的笑意,语气渐冷:“我自然是看清楚了,难不成四哥以为,他司马图南有心让我重进司马家,我就得乖乖的接了印信,重新做回司马家的七女儿吗?”
      司马少桃冷笑:“真是做梦!”

      司马兰俦收回手,颇有些尴尬的把印信放回到自己的怀里,才道:“小夭,爹也是一番好意。”
      她刷的一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前,啪的一声,抬脚就踹开了门:“四哥,别怪妹妹无情,你若是再为那个男人说一句话,就请四哥移驾别处去吧。”
      司马兰俦不说话,良久才站起身来,到门前把她拽了回来,按在椅子上坐下。她怔了一怔,也没反抗,只安安分分在桌旁坐下。司马兰俦倒也不坐,只站在她跟前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司马少桃。
      良久,司马少桃委委屈屈的低了头,声音也甚是可怜:“四哥,小夭不该跟四哥甩脸色的,小夭错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司马家的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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