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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酒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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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一晃三年匆匆过去。
九月,初秋,阳光透过窗纸细细洒进客栈房间内,带着桂花香气的凉爽秋风从窄窄的窗缝中挤进,驱散了屋内的一丝燥意。
宋光遥闭着眼仰躺在床上,顺手扯过薄被挡在肚子上,又压着被角一卷,把自己包成一个春卷。
隔壁传来开关房门的响动,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宋光遥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开门!”
房门应声而开,轻缓的脚步声愈发清晰,仿佛近在耳边。
宋光遥闭着眼不肯睁开,假装还在熟睡。
停在床前的人影细细打量起床上的人来,一时间也无其他动作,屋里只静悄悄的。
少顷,床前的人影动了。
宋光遥只觉一阵清浅橘香拂过鼻尖,接着再眼前光影一黑,眼皮就忽的被温热的手指撑开,让人毫无防备。
“就知道你醒了,”江照云哼哼笑道,“眼珠子滴溜溜转不停,光闭着眼也没用。”
“还想吓一吓你,可惜了。”假睡被拆穿,宋光遥也不再平躺,艰难坐起后,先飞快在江照云侧脸亲了一下,又笑道,“今天又不急着做什么,下午才回去,起这么早做什么?”
江照云被亲了也面不改色,只捏住宋光遥一点点脸颊肉,指了指映在桌上的光束道:“不早了,都日上三竿了,我也是刚起没多久,肚子饿了,来找你吃早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宋光遥一听江照云说饿,立马从被卷中挣扎着伸出了手脚:“当然要,我现在就起。”
江照云进门前已经叫了热水,所以客栈小二来得很是及时,梳洗好后,两人便出了客栈,往前两日无意从旁人口中听得的卖桂花酒酿圆子汤的小摊子那边去。
“人还不少,看来这酒酿的味道真的不错。”卖酒酿圆子的小摊不大,摊子里只有一对中年夫妻在忙碌着,但摊边的几张小桌上都坐了人,看起来生意不差,宋光遥推着江照云先去坐,自己排了会儿队,点好了早食才过来。
“这位郎君,您的两碗桂花酒酿圆子,请慢用。”
两个冒着热气的粗瓷大碗分别端至宋光遥与江照云面前,淡淡的米酒香气扑面而来,勾起人腹中的馋虫。
宋光遥拿着勺子搅和两下,浮在碗面的点点干桂花在酒糟圆子甜汤里浮沉,舀起一勺酒酿送去口中,入口便是清甜酒香,温热的甜汤滑入腹中,在这微凉的初秋给人带来些许暖意,无端让人感到熨帖。
酒酿圆子汤里的圆子是糯米揉的,小小一颗,吃起来却软糯弹牙,宋光遥数着个数一个个咬着玩,颇吃出了点趣味。
此刻时辰已不早,用早食的人也少了许多,小摊上只还有零星几人坐着,宋光遥和江照云不赶时间,悠哉悠哉吃完桂花酒酿圆子汤,又去铺子里卖了两包刚出炉的烤饼,一路吃着回了客栈。
“你们俩又去哪去了?”刚进客栈,正在和小二说话的安昊文就眼尖地发现了从外头走进来的两人,“我刚让人送了早点去屋里,要不要来再吃一点?”
宋光遥把手里没动的那包烤饼扔进安昊文手里:“出去吃东西去了,特意给你们带了包饼,够意思吧!”
安昊文冷笑一声:“你嘴边上的烤饼碎屑都没擦干净呢。”
“有吗?”宋光遥舔舔嘴角,“我嘴边很干净啊,是你多心了。”
这两年来,宋光遥的脸皮愈发厚了,安昊文已是见怪不怪,翻了他一眼:“走了走了,先回屋里去,在这多站一会,待会又有人来上来攀谈,我实在不想应付了。”
“这话没错,还是先进屋!”宋光遥想起昨日蜂拥而上的人群,浑身一激灵,牵着江照云先走一步,徒留抱着饼的安昊文待在原地。
安昊文不过晚了一步,眼前的两人就已溜进了房,还“嘎吱”一声把房门也关上了,十分地无情无义,气得他捏着手里的饼,咬牙追上去。
一进门,屋内三人都已端坐在桌边,手持竹箸齐齐看向他,满脸“人来齐了,可以动筷了”的模样。
安昊文挨个瞪了三人一眼,把怀里的纸包打开,放在桌子中间。
“怎么出去一趟又黑着脸回来,”陈方只是坐等开饭就莫名被瞪,只觉得很无辜,“是又被谁打听婚配了?”
此言一出,桌上四人纷纷想起昨日乡试放榜,报喜的官差走后,道喜的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忽的问了句:“小郎君们一表人才,如今年纪轻轻都已是举人老爷,往后定是不可限量,不知身上可有婚配?”
话问出口,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人群中更加喧闹起来,一时间,周围的大叔婶娘们哄笑着言说家中有适龄的姑娘小子,都说要与他们介绍相看,吓得宋光遥几人草草搪塞几句就躲回房里了,连中榜的喜悦都被吓得消散了不少。
本来这事儿到这便也罢了,宋光遥几人也不至于一听此事便如临大敌,左不过是些打趣玩笑话罢了。只是昨日黄昏,几人在客栈用过晚饭,就听得小二说这城中的一位富户老爷请见。
宋光遥当时满头雾水,不知这未曾谋面的老爷所为何事,好心将人引进门来,不料他张口便给自己添堵——朝着江照云说自家有女待字闺中,问他可愿结两姓之好。
“他不愿意!”不等江照云开口,宋光遥先一步强硬拒绝,并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紧紧牵着。
富户老爷本只是觉着这几位举人老爷看着都仪表不凡,配得上自家女儿,想着先行试探一番,看谁有意结亲,再做打算。没曾想自己一挑便挑到了两位有情人,还是当着人家面问出这等话,真是出师不利。
不过富户老爷心中虽有些惋惜尴尬,面上却没表现出来,道歉几声,又连夸两人般配,见宋光遥脸上渐缓,又将目光移向一旁看戏的陈方与安昊文。
“别说了,”安昊文不愿再回想自己昨日在那位富户老爷的口下毫无反抗之力的模样,毕竟在家中,说亲的媒婆都是找上自己的母亲,自己从没直接见过这等场面,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再说下去,我都不想吃饭了。”
陈方也是一脸菜色:“还好下午就能回去了,再多来几次谁受得住?”
宋光遥刚在在外吃了东西,现下并不多饿,只拿了块玉带糕慢慢吃着,边揶揄道:“回去后说不准也有媒婆上门。”
“呵,我们倒是不急,”陈方看不惯宋光遥这幸灾乐祸的样子,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他和江照云身上流连,“只是等了好几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俩的喜酒。”
江照云在一旁喝着菊花茶听着他们斗嘴,不料眨眼的功夫话头就扯到自己身上,再一细想陈方的话,又觉得有些脸热,不由侧头与宋光遥对视一眼。
两人一时无话,陈方自觉扳回一局,安昊文也不甘示弱地附和道:“就是就是。”
宋光遥见状,眉头微微挑起,目带询问地再次和江照云对上了目光在见他并无反对的意思,才刻意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快了快了,你们备好贺礼就是。”
“什么?真的?”安昊文筷子上的饼都惊地掉回了碗里,他有些不敢置信,扭头朝着陈方问道,“我没听错吧,我没想错吧,他们俩这意思是真要合籍了是吧?”
“你怎么这么咋呼!”陈方还未答话,宋光遥先被他这一连串给问恼了,“这不是迟早的事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迟早是迟早,但也太突然了些,”陈方放下筷子看着两人,“从没听你们提过此事,还以为有的等呢!”
江照云无奈道:“这种事总不好日日挂在嘴边吧,况且我们也是乡试过后才私下里提过几句,你们没听到风声才是正常的。”
至于怎么是乡试之后才提起此事,江照云便未再多言,安昊文与陈方也没多问。想也知道他们二人以前未多想此事定是因那会以学业为重,加之年龄也不大,合籍也不急于一时。如今乡试一过,以前的顾虑都迎刃而解,自然而然地就能更坦荡地提及此事。
事实也正如安昊文与陈方所想,只是还有一点,当初宋光遥和江照云互相表明心意后,宋光遥便提过合籍之事。
只是当时两人才刚互明心意不久,纵然两人是年幼时便交好,相知有素,但做友人与□□侣并不相同,江照云欢愉之际又怕贸然定下终身大事,日后若是生出变故,对自己对宋光遥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提出待乡试过后,两人若依旧心意未改,再考虑合籍。
宋光遥初听时还有些别扭,等江照云推心置腹与他说明自己坚持这样的缘由,沉默良久,他也不再闹脾气,应下了江照云的要求。
如今乡试已过,离两人定情已有三年之久。这三年来,两人情好日密,待在一起时就算互不言语,默默做自己的事,都自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至于争吵分歧更是少之又少,就算偶尔有矛盾,都是还不等他人劝解一句便和好了,看得是人羡慕又心酸。
正是因此,两人现如今谈论起合籍一事,也是水到渠成。
只是合籍之事也并非全由他们二人说了算,两家的长辈还有许多事要商议。更何况,他们还尚未与家中长辈提及此事,不过是乡试完后,等待放榜时与对方的私语。
思及此,宋光遥归心似箭,恨不能下一瞬便与江照云飞回家中,这下也顾不得再坐着尝一尝其他的早食,牵着人就要回房里:“走走走,时辰也不早了,赶紧让人把东西收拾好,下午船一到咱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