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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煽动更加严重了。
膨胀的野心、欲望，缩在贪婪之后瑟瑟发抖的恐惧，彻底压过往日的亮色与暖色。
多事之秋，101没如往常一般四处巡逻，一反常态地老老实实待在据点，没有外出。
白濑带着柚杏几人远远地躲开她，神色激动，说着什么。
空气里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凝结，像一张网，死死缠住每一个身在其中的孩子。
他们已经决定好了，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我好像改变不了。”】
101靠在墙角，一时无言。
千色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他们的选择。”】
101抿唇。
她一直是个倔强的孩子。
认定的道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除了千色。
但千色永远也不会阻止她。
千色知道她的小孩善良又倔强，怎么会舍得扼杀她天性？
她只会责怪让她的少年陷入两难的环境与人性——那样锋利，非要磨平她的菱角，不肯让她好好捧住她的心，永远不受伤害。
这就是她的爱。
她舍不得101为了她委屈自己。
千色是如此小心翼翼而又虔诚地守护着101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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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定的主人公回到这里，最后的剧目角色终于就位，演出正式开始。
“中也，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谈谈，可以吗？”
白濑的演技拙劣又丑陋，如果中原中也肯怀疑他一下，必然不会轻易上当。
赭发少年周身色彩波动了一下，流淌出更柔软，也更鲜亮的颜色。
“可以啊。”他这么回答。
101抿了抿唇，悄悄跟上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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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在靠海的一处山崖上，离据点并不远。
白濑停下脚步，扯出一抹笑。
“想向你道歉，这次的事……那之后，我们也反省了。”
他一步步走向中也。
“我们明白了羊的问题，大家一起商量出了解决的办法。”
“你们决定了的话……”
攻击欲如有实质地朝着中原中也包围。
“中也！”
101快步跑过去，趁着白濑愣神的刹那，迅速拉开二人的距离。
她毫不犹豫地摸出短刀，站在中原中也身前，呈保护姿态。
“又是你！阴魂不散的贱人。”
眼见计谋败露，白濑失控颤抖，将刀刃对准101。
中原中也怔怔地看着他们，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你们？”
101平静无波地扫过下方草丛，声音冰冷：“还不准备出来吗？”
白濑咒骂道：“该死！”
老鼠药没有捅进中原中也身体里，GSS的人自觉没有把握对上全盛时期的中也。
如果是白濑自己，一定会选择反悔。
他忌惮地退后两步，决定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用他身边那个女的威胁他！”
随着白濑话语落下，一群装备精良，手持枪械的人从草丛后走出来。
他们每个人身边都还跟着羊的孩子们，手里拿着冲锋枪。
孩子们躲躲闪闪地不敢与他们对视，显然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中原中也就算再笨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身上冒起红黑色光芒，认真看过每一个人，问道：“为什么？”
瑟缩的人像是在中原中也的反应中得到了什么勇气。
“因为你，中原中也，还有你，101。”
柚杏说：“中也和Mafia合作了，101前几天也被邀请过去了！”
“你们以为我们没发现吗？！你们背叛了羊！”
“禁止抢夺黑手党的东西也是因为这样吧……所以我们决定跟gss合作，只有这样羊才会继续发展下去！”
子弹倾泻而来，中原中也冷着脸挡下所有子弹。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们，心中生发出一股无力感。
羊的孩子们不明白，有人会因为被他们嗤之以鼻的情感而留下保护他们。
现在他们亲手毁掉了中原中也留下来的理由。
忧伤与迷失摧枯拉朽地倾轧过愤怒、失望。
他是如此强大，他是如此脆弱。
中原中也操纵异能快速解决了GSS的人，对着孩子们到底没有下手。
“……怪……怪物！”
毫发无伤的孩子们瑟缩着，不知是谁这么大喊，在101冰冷的目光中讪讪闭上嘴。
101走上前，一只手搭在中原中也肩上，用一种今天天气真好的平淡语气说道：“中也，很温暖。”
两人都没有再管劫后余生逃离的孩子们。
中原中也周身翻涌的蓝色情绪因为她的触碰暂停了一瞬。
“会因为感情而受伤，就是人。”
101笨拙地安慰：“你是谁不是由谁赋予的，是你自己定义的。”
“不要伤心，这不是你的错。”
“啪啪啪……”
太宰治鼓掌登场，身后跟着黑压压一队人。
他快速凑到中原中也面前，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这种表情出现在中也脸上，好恶心！”
“你不会感动到以身相许吧？”
中也捏紧拳头：“……混蛋太宰！”
啊，恢复活力了呢。
101眨了眨眼睛——知道千色不会吃醋。
但，优秀恋人的第一课，就是学会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101说：“抱歉，中也是个好人。”
“噗……被拒绝了呢，中也。”太宰治毫不留情笑出声。
熟悉的无力感和某种强烈的欲望出现在中原中也身上，他无奈地看着101。
“什么叫我是个好人？”
“还有，不要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啊！”
101懵懵点头：“但是中也就是个好人啊。”
中原中也扶额。
为了不在这个话题上吊死，他决定转移矛盾，一拳揍向太宰治。
“说到底，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太宰治早有预料地躲开，举手回答。
“嗨嗨！我是奉首领的命令来清理GSS的余党的。”
“顺便救一下某个被暗算的小矮子，不过……好像也用不着了？”
太宰治十分虚假地做了一个遗憾的表情。
“森先生托我再次邀请你加入mafia。”
他看向101，笑道：“还有你哟，小姐～”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想要回绝，转念想起自己已经被羊背叛，抿了抿唇。
看向101：“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看出他的犹豫，101贴心给出建议：“中也可以去试试看，森鸥外先生虽然比较变态……但也算个好人。”
中原中也头顶冒出问号：“……哈？”
101对着太宰点头：“我的回答和之前一样。”
中原中也没直接说要不要加入Mafia，却也没有和之前一样直接拒绝。
他的身上是鲜活的愤怒与放松，和刚才沉默的样子截然不同。
【“说不定很适合中也。”】101对千色说。
千色说：【“嗯。”】
中也沉默许久，问道：“……你已经决定好以后了吗？”
相处这么久以来，101没有对自己过去的事提及太多，但也没有刻意隐瞒。
单就这么一个特别的名字，已经足够惹人遐想。
101处理起事情比自己更冷静，也更周全，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担心太多。
来自同类的惺惺相惜和隐约的不舍，总让中也莫名想要抓住什么。
他们何其相似……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同路呢？
101做了一个让在场的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走到中原中也面前，极其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起来。
“过程或许分别，但我相信尽头，我们会再相见的……”
“因为中也是个温柔的孩子啊。”
中原中也震惊地后退两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红。
“你……”
这家伙的常识到底是谁教的？！
“噗噗，真是的，被甩了还恋恋不舍的中也好逊喔～”
太宰治像只滑不溜秋的泥鳅，“唰”一下窜到中原中也旁边，啧啧感叹。
“真的害羞了呢~啊啊，中也这副样子好恐怖！”
他甚至夸张地抖了两下。
中原中也头上冒出井号。
“胡说什么啊，混蛋！”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中也挥拳追着太宰治跑远。
——最后还是回头了。
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夺目的自信和意气，钴蓝色眼睛比身后被阳光照射得波光粼粼的大海还要美丽。
中也笑道：“那就这样。”
“还有啊，以后不许随便摸别人的头！”
“下次再见。”
一如初见那个少年，张狂肆意。
所以说，悲伤这种情绪真的不适合出现在中原中也的身上呐。
“可是中也不是别人”在千色的阻止下乖乖吞回去，101头上的呆毛愉快地晃了晃，同样对着中原中也挥手。
“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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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背叛了他们，但101并不因此对他们感到愤怒失望。
顶着众人沉寂、仇视的目光再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回到据点。
前进的路如摩西分海一般被让出，只剩下尽头拿着刀，双目赤红的白濑。
“你还敢回来？”
为什么不敢？
淡定点头，101指了指放着东西的一块空地：“我还有东西要带走。”
那是她尚未加入羊之前，在镭钵街独自生活获得的物品。
或受人所赠，或出于喜欢的想法有意识收集。
她要带着行李一起离开。
白濑不明白。
为什么事到如今这个女人还是这副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尤其是她的眼睛，初见开始，他就不敢和她对视。
没有失望，没有仇视，更多的是亲眼看着孩子走上歧路的哀伤。
那样的目光下，白濑只觉得自己的皮肉被一层层剥开看了个分明，阴暗的、扭曲的念头在阳光照射下无所遁形。
这个女人并不如中原中也那样拥有强大的力量，却让他更加忌惮，也更排斥。
正如她在镭钵街兴起的名声那般，或许真的能看透人心。
和中也一样是个怪物。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们根本就不懂我们！”
“你和中也都拥有着随时可以离开的底气和能力，不像我们，每天惶惶终日战战兢兢，害怕自己明天就被舍弃！被围观的人扑上来撕个粉碎……”
“你们什么都不懂！”
“说到底，就算中也那么强又能怎样？还不是要乖乖听我的话！”
“没有能力的未成年人，如果不能不择手段，是活不下去的！”
“你不过比我们幸运，拥有一张好牌罢了，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可是白濑啊……
如果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错，为什么不敢看着她的眼睛？
101没有打断他的话，动作轻缓地收拾着东西，耐心地听他发泄。
确认他说完了，缓缓开口：“我并不觉得你们错了。”
平静的目光扫过每一张下意识躲避她视线的脸，101的语调无波，蕴藏几分哀伤和温柔。
“我知道，要想活下去是很困难的……”
“我们都知道。”
“你们努力活到现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据点前所未有的安静，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道黑发白袍的身影，内心的震动却是如此惊天动地。
“让未成年的孩子陷入如此绝望的境地，剥夺了你们做一个平凡快乐的孩子的权力，是政府的失职，也是社会的失职。”
101伸展了一下指节，用手掌对着天空。
“如果有选择的话，谁会甘心被逼着长成这样一个人呢？”
她勾了勾嘴角，用手心对准众人：“可是，在遇到中也之前，羊不是依然存在吗？”
“没有羊之王，没有背叛的时候……依然活了下来啊。”
隐隐的啜泣声传来，白濑再拿不稳手上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101收拾完东西了，她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们不曾对不起我与中也，只是对不起曾经的自己……”
“你们亲手弄丢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她转身离去了。
身形并不高大有力，却拥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