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可不可以爱我》旎睬琅霁锣

2、疗伤

　　沈秾是在一阵尖锐的警觉中彻底清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陌生的触感先于视觉袭来——身下是略显硬实的床板，铺着干净的、带着皂角清香的薄单，左肩和肋部的伤口传来清冽的刺痛感，明显被仔细处理过，绷带包扎得妥帖而专业。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低矮、泛黄的天花板，角落有细微的水渍晕开。房间极其窄小，除了一张床、一个老旧衣柜，几乎再无他物。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着，缝隙里透进霰城夏日午后刺眼的阳光。

　　但最让他心头一紧的，是耳边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空调运转的声音。

　　冷风从挂壁式空调机里丝丝缕缕地送出，驱散了夏日的闷热，也让他裸露在薄被外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业城的夏天，冯家掌控下的业城，这样一个位于底层老厂街的破旧楼房，怎么会……开着空调？

　　记忆碎片迅速拼凑：大雨，面馆，老婆婆，一碗救命的素面，然后是无法抗拒的昏睡……

　　被救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立刻被更深的怀疑覆盖。冯家手段狠辣，赶尽杀绝，怎么会容许他在业城地界，尤其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老厂街，得到这样的“救助”？这家人……是恰好心善，还是另有所图？是帮冯家看着他，等他醒来的囚笼？

　　他不动声色地绷紧身体肌肉，受伤的肋骨传来抗议的闷痛，但他强行压下，眼神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视房间，评估着可能的武器和逃生路线。这房间太干净，太刻意，连个烟灰缸都没有。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清晰的钥匙转动声，接着是老式防盗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响。

　　沈秾全身的肌肉瞬间收紧，呼吸放得极轻，做好了随时暴起的准备。脚步声靠近，轻盈，带着点年轻人的节奏，停在了房门外。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逆着外间的光，一个身影探了进来。

　　是个男孩子，很年轻，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蓝白相间的普通中学校服，洗得有些发旧，但很干净。他身形清瘦，脸庞秀气，鼻梁挺直，眉眼干净，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未经世事的清澈。他似乎有些腼腆，眼神在与沈秾警惕的目光对上时，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被那其中的侵略性刺到，下意识地避开了些许。

　　他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餐盒，里面装着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和一杯封好的豆浆。

　　“你醒了？”男孩的声音清朗，带着点变声期尾声的微沙，语气里有种自然的关切，但又因为面对陌生人——尤其是沈秾这种即便受伤也难掩锋利气场的陌生人，而显得有些拘谨。他举了举手里的餐盒，“婆婆说给你的，你肯定饿了。”

　　沈秾没说话，只是沉沉地盯着他，目光像手术刀，试图剥开这层看似无害的表象。男孩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泛红，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

　　“那个……空调，”男孩似乎想找点话说，指了指嗡嗡作响的机器，“婆婆说你有伤，怕热着感染，让我开的。就你这屋开了，她那边吹风扇。”他解释着，语气里没有炫耀，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单纯。

　　沈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只有这间屋子开了空调。冷风。

　　他再次感受了一下房间里的人造凉意，对比着门外隐约传来的夏日热浪，以及男孩额角细密的汗珠。这细节做不了假，尤其是在这样经济条件显然并不宽裕的家庭里。

　　怀疑的坚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依旧沉默，但周身那种一触即发的攻击性，稍稍收敛了些许。他看着男孩小心翼翼地将餐盒放在床头那个充当桌子的旧木箱上。

　　“你……趁热吃。”男孩放下东西，似乎完成了任务，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飞快地抬眼看了沈秾一下。阳光从门缝漏进来，恰好照亮他一半侧脸，那腼腆又带着点善意的神情，在霰城混乱肮脏的老厂街背景板下，显得格外突兀和不真实。

　　男孩没再多留，像是完成了婆婆交代的任务，也像是被沈秾无声的压力驱赶，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沈秾一个人，空调的冷风，食物的香气，以及……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惯于算计和血腥的心头弥漫开来。

　　他看着那盒简单的早餐，又抬眼望向紧闭的房门，门外是那个阳光腼腆的男孩，和那个沉默煮面的婆婆。

　　业城，冯家，追杀。

　　老厂街，面馆，救助，空调。

　　这两组截然相反的词汇在他脑中激烈碰撞。他拿起一个包子，温热的触感透过塑料盒传到掌心。

　　这到底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还是一个更为精致的陷阱？他需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