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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他爱他他爱他他不爱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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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幽烛早已疑心尧光与近期三界一连串的异象有关,但毕竟念着两人之间千万年的交情总是不愿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可如今就算他再想为尧光开脱也不得不去面对尧光已经入魔的现实。
但,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幽烛虽已猜到天合镜并未损毁,但万万没想到尧光竟会将此镜藏于琉璃殿的废墟之下,只待自己与封渊二人自投罗网,他便能将两人一起困在天合镜中。
如今回想起来才惊觉这一路步步杀机,而尧光却一直都在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只为引他亲自入局。
那镜中是一片幽空虚无之境,可随持有者的心境意念幻化出万境万象。幽空中传来尧光的声音,但幽烛眼中所见却是一片被雪色覆盖的苍茫群山。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幽烛猛地转过身,一抬手扼住了身后之人的脖颈。
但那不过是尧光的幻影罢了,这镜中除了以外皆是幻象。他也知道尧光本尊并不在此处,而是远在天界的金顶大殿。
只不过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尧光已显露出被魔气侵蚀后的模样,那原本清圣如莲一般的无垢尊神如今却已是满身阴浊煞气,清丽秀雅淡泊冷清的面孔更是被邪气沾染得瑰丽邪肆,与往日判若两人。
倘若帝昊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看来加固三皇封印的确耗损了你不少龙气,不然的话这天合镜也困不住你。不过你拼着命也要救那个灵兽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可悲又可笑。”
“我若不是念着你我之间的交情,你以为凭一个天合镜就能困住我?”
“困得你一时片刻也是好的。幽烛,你也不必太过自大,你如今已不是当年的你,从不周山回来之后你的功力就一直没有恢复吧。”
幽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陌生又鬼魅的面孔,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无可言说的悲凉。他们曾经是最为亲密的伙伴,是挚友,是知己,是他以为这三界之中自己唯一可以信赖的同伴。可是这一切,从他知晓尧光倾心于自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可挽回。
“我终于从你身上看到点九婴的样子了,怎么,就这么心甘情愿做他的傀儡?他又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
“许了我什么好处?”
素来沉静淡泊的尧光尊神此刻眼中涌动着莫名的疯狂之色,那疯狂之中满是炽热灼人不加掩饰的欲望。
他的心魔并非因九婴的蛊惑而生,那是他原本就有的心魔。
他的心魔就是幽烛,自始至终都是他。
“我是在救你。”
尧光抬起手伸向幽烛的面颊。那双原本素净白皙的手已覆满了黑色的魔纹,干瘦黯淡得如同苍老的枯枝一般。这曾经是三界中最为灵巧的一双手,能锻造出举世无双的神兵,亦曾经是最温暖的一双手,在无数次生死边缘与自己紧紧相握。
可是如今这双手,这个人,早已变得偏执,疯狂,不可理喻。幽烛知道那并不是他,但也许,他更愿意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因为没有人比幽烛更明白,做一个高高在上庇护众生的神祗有多孤独。
“三皇封印终有一日会封不住望帝,到了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用自己的性命去填吗?像父神一样,沉入不周山底化作一缕龙息,生生世世在地火中煎熬?”
“所以九婴到底许了你什么?难道你指望他能救我?”
尧光闻言微微一怔,继而将手覆上幽烛的脸颊。尽管他在镜中只是幻象,但幽烛似乎能感觉到肌肤上传来的刺骨寒意。
像是被毒蛇湿冷剧毒的信子舔过一般,让人不由地毛骨悚然。
“你我本就从混沌中来,就算再回混沌中去也不过就是重来一回。只要你愿意……”
“任由三皇封印被破,天地重归混沌?到那时你我都不是望帝的对手,下场一样都是死。”
说到这幽烛豁然顿悟。
“九婴复活,重开血魔大阵,你是要以苍生为祭来对付望帝?”
“万事万物皆有轮回,连那些命如蝼蚁的凡人都有来世可期,难道你就甘心神魂俱灭,永归虚无?这难道就是父神为我们安排的宿命?”
“原来你这么怕我死。”
幽烛轻轻推开尧光的手,冷笑着后退了一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和我长相厮守?”
“是!”
多年前,从他第一次发现九婴的神魂遁入天合镜时,他就已经萌生了这个念头。天合镜能洞悉前缘和后世,他早就看到了幽烛的命数。他会和望帝一起葬身于封印之中,从此神魂寂灭,永无来世。
而自己是唯一能够拯救他的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幽烛万劫不复。
“可是我已有了自己想要厮守的人,那个人并不是你。”
幽烛虽然面带笑意,但看向尧光的眼神却冰冷决绝,甚至带着一股摄人的杀意。尧光闻言却突然大笑道:“是那个只有区区千年道行的武神尊吗?”
“你既已从天合镜中洞悉了一切,就该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像是唯恐刺激不到已经半疯半癫的尧光似的,幽烛还故意加重强调了一下此事。果然,他话刚说完,尧光的表情瞬间僵住,眼中燃起的妒火似乎能把他烧成灰烬。
“你知道我在用天合镜监视你,所以你故意亲近他来激怒我?”
幽烛被尧光这自以为是的说法逗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为什么要故意激怒你?尧光,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我之间的事和任何其他人都无关,就算没有封渊我和你依然也只能走到这一步。”
“可是他与别人又有什么不同,能让你如此青眼有加?”尧光目光阴鸷地紧紧盯着幽烛,目光中溢出的不甘和恨意让那张隐隐浮现着魔纹的面孔更显出几分阴毒和狰狞。
他本不该是这副模样,他原本应是这天上地下最耀眼的凤凰,是浴火涅槃的神祗,最终却因为敌不过欲望和心魔的纠缠堕落至此。
今天之前就算幽烛猜到他的所作所为,但出于对当年之事的愧疚也会想方设法帮他回头,可是现在他知道尧光已经再无回头之路了。
他就和当年的九婴一样,完全被欲念所腐蚀丧失了自我。
“你不必用这种怜悯的神情看我,你此刻更应该担心那只乘黄吧,若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在去天界的途中。他会不会像当年的凤明一样一怒成魔?他入魔的话,你会亲手杀他吗?”
“你恐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因为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幽烛低声笑了笑,但任谁都听得出那冷笑中蕴藏着多深的杀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封渊,他原本杀业就重,善恶都只在一念之间,就是这毫厘之差能将他这千年修行毁于一旦。
当年他是看着凤明入魔而不能救,难道现在连自己心爱之人亦不能救?
“幽烛,当年你入血魔大阵之时我就告诫过你,终有一日你会败给我,因为你看似无情却比谁都要多情,只此一点就足以让你万劫不复。”
就在幽烛迟疑的片刻间,眼前尧光的幻象已经变成了另一张面孔,那张如同骷髅恶鬼般的面容甚至比前年之前更为狰狞恐怖。幽烛当即从背后抽出龙脊剑朝着那道血影迎头砍下。纵然只是幻象,这一剑的威力却足以震慑到镜外真正的肉身。
“幽烛!”
龙脊剑化出万道金光,将那血影瞬间吞没。整个境内幻界亦被那龙气所震,眼前绵延千里的苍茫雪岭犹如被时光风蚀的壁画一般层层坍圮,幽烛一手握着龙脊剑,脚下踏着步步金莲,头顶的万千星辰在雷霆之下飒飒陨落。
“我要杀你,不过一念之间。”
幽烛双眸溢满金辉,周身的磅礴龙气直上九天。
此刻,那天合八荒镜外,尧光感到肺腑之间一阵灼心之痛,他从镜前猛地后退数步,一口黑血从唇间喷涌而出。
这时殿外忽而传来一声巨响,尧光神魂未定,尚在混沌之间,但见殿外一道人影步步逼近。
这九天之上,金顶殿内,谁敢擅闯?!
“帝君何在?!”
尧光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但扑面而来的飒飒寒意让他原本就重伤难持的身子愈感不支。
但这时他耳边响起那个时常萦绕心间的鬼魅声音。
你杀不了他,幽烛拼死也会护着他。
“住口!”
雪魄龙魂枪如苍龙出海之势呼啸而来。尧光身后的天合八荒镜已现裂痕,似有一股巨大的气劲正在向外冲击。
尧光按住剧痛不已的胸口,眼神中的凄厉之色更甚。
不久前帝昊因他伤势沉重,已只身前往姑射神山求医,若他在天界,或可保自己一时,可惜眼下已再无人能保他。
尧光望着直指向自己的那杆龙魂枪,似乎还能忆起当年将此枪赠予封渊的情形。
那时不过因为听闻他来自于北荒便多生了一份怜爱之心。说是爱屋及乌也不过如此,可那人最终又是如何待他的?
他想他死,从未有半分犹豫!
“你只有杀了我,幽烛才能从天合镜中离开,否则他会永生永世被困在镜中!”
尧光忽地上前,一把握住那闪烁着霜白寒意的枪锋。黑血从他掌心的伤口处飞溅而出,略过封渊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