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之明》愁若浓云

79、第七十九章

　　眼看着顾芳琉就要转身走开，叶湘也冷着脸抽出了一旁的剑，冷声道：“你今天要是离开这儿，我们彻底恩断义绝！”

　　他们今天穿上这喜袍，不仅是两人心意相通，更是形势所迫，要是顾芳琉当真毅然决然地离开，到时候死的人只会更多，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听到这句话后，顾芳琉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些，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剑，但看向叶湘的眼神依旧带着疏离，还有一些叶湘看不懂的情绪。

　　叶湘便又道：“你别走，我不逼问你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好好静静。”

　　顾芳琉低下头沉默地站了一会，丢开手中的剑，转身进了另外一个房间：“别打扰我。”

　　其余几人安静地看着这一幕，随后燕丙上来安慰般挽住叶湘的手，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叶湘一脸凝重地摇头，莫说旁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顾芳琉为何突然发狂。

　　一旁的燕己一脸担忧地走上前来，轻声问：“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毕竟顾芳琉是在他说了燕乙之后突然变的脸色。

　　叶湘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与你无关，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自己搞定。”

　　话虽如此，但她自己也没有头绪，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突然发生了这种事，其余几人说什么都要陪着叶湘，但他们待在这儿也无用，叶湘色厉内荏地把人赶走，独自空坐在婚房中。

　　夜里微凉，窗烛摇动，没一会儿屋里便黑了下来，叶湘点亮梳妆台旁的蜡烛，坐下来平静地卸了妆，脱下喜袍，换上寻常的衣裳。

　　她又重新走了出去，再次在顾芳琉门前停下，站定后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没睡。”

　　房里并无动静，叶湘也不急，靠着墙坐了下来，幽幽道：“我确实在燕乙，但这只是一个名字，我还是我。刚才我好好想过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死在我手里的人多得数不清，但我没有杀过你的父母，我们应该是无冤无仇的，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顾芳琉依旧没说话，叶湘轻笑一声后抱着脑袋叹气：“我还能活着已是侥幸，从没想过还能穿上婚服，甚至满怀喜悦地想和一个男人共度余生，从没想过……虽然这里真假掺半，但我以为我们的真心不是假的。你要是问心无愧的话，你就出来直面我，你敢吗？”

　　叶湘说完这话，本不报什么希望，但房里还是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去，自然看到了以前那个冷血无情的顾芳琉。

　　他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意，垂下眼眸看着叶湘，缓缓道：“刨根问底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相信我。”

　　叶湘冷哼一声，毫不退缩地看着他：“你让我用什么理由相信你呢？”

　　顾芳琉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已经避而不谈：“我会满足你的心愿。”

　　叶湘蹙起眉，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演好这出戏，我会继续和陆信称兄道弟，会抓到他的把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赴汤蹈火杀了他。以后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竭尽全力摘给你，你想要海底夜明珠，我也会义无反顾跳进去，这样你满意了吗？”

　　叶湘不满意，她太不满意了，她才不稀罕什么月亮夜明珠的，她站起身子和眼前的人对视，执着问道：“那我们呢？”

　　顾芳琉神态自若，此时轻轻摇头笑道：“没有我们。”

　　这一刻叶湘感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她这几天的期待尽数成了笑话，所有的欣喜在他面前都化为乌有。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顾芳琉却再次避而不答：“你以后会有一个好夫婿，或许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长得很像你，性格也像你。你大仇得报，朋友都喜欢你，全都围绕在你身边，你余生富足，了无遗憾，有这样的日子你该开心才对。”

　　“可是我有遗憾你明白吗？”叶湘倔强地盯着顾芳琉，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但此时他只是微微笑着，似乎早已是她人生的旁观者，不会涉足分毫。

　　“算了，你不会明白的。”看到他的眼神后，叶湘瞬间觉得疲惫到了极点，她冷冷地瞪了顾芳琉一眼，转身离开。

　　“你不要忘记今晚你说过什么。”

　　叶湘转身就走，没走几步便听到顾芳琉毫不犹豫的关门声，她的心也跟着沉重地响了一下，但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同样的重重关上门。

　　掉落的凤冠还静静地躺在地上，似乎在诉说着它的凄凉，叶湘走上前把它捡起来抱在怀里，就这么疲倦地躺在床上，睁着双眼，一夜到天明。

　　叶湘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但事实就是她和顾芳琉就此决裂。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照亮了屋里的一片通红，和昨日的温馨不同，这里的红都染上了一股悲伤的气息，让人看了更是惆怅。

　　叶湘起身把所有的红色都换了下来，才推开门走出去。

　　此时燕丙几人已经沉默地坐在餐桌边，就等着他们起来吃东西了，这时没人敢说话，反倒是叶湘坐下后说了一句：“吃早饭吧。”

　　她说完这话后，饭桌上的僵局并没有被打破，半晌后燕己终于憋不住说了一声：“他还在吗？”

　　叶湘微微点头：“还在，放心好了，他说会帮我们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两人并不是虚情假意，他们作为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当务之急是要让两人和好如初，而这两人反倒比他们这些看客冷静，这倒也是奇了。

　　顾芳琉还是很少走出他的房间，他把自己关起来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如果不是他曾许下承诺，叶湘都想怀疑他是不是悄悄自寻短见。

　　而在等待了几天后，顾芳琉和叶湘两人收到了来自陆府的邀请，请他们去府里小叙，这是来自陆信的邀请，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他约莫是盯上了顾芳琉假扮的大兆商团的位置。

　　经过方信月的加工，这个大兆商团规模庞大，若加以利用的话，自然是对陆信有所助益。

　　叶湘托燕己把帖子送给顾芳琉，他看完后也让燕己带了话：“我会准时赴约。”

　　燕己用顾芳琉的神色说完这话后，立即松懈下来叹气：“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了，但我夹在中间好难走，你又不是不知道顾芳琉的凶狠，每次我一进去之后他就像想杀了我一样，如果他真想动手，你们可就见不到我了。”

　　叶湘想起那天顾芳琉所说的话，略微摇头，肯定道：“他不会杀你。”

　　那天的顾芳琉看起来并没有说假话，但他为何这么说，还真是连叶湘也不清楚。

　　到了赴约的那天，叶湘才走出门，便看见顾芳琉已装扮好，靠着墙上等待着她的出现。

　　“走吧。”

　　叶湘沉默以对，坐在马车上时也是同理，两人一人坐一边，井水不犯河水。顾芳琉闭目养神，叶湘也是沉默地把玩着手中的短剑。

　　她擦亮手中的剑后，暗中对着顾芳琉的脖颈比划了两下，她想顾芳琉应该是没发现的，但过了一会后他竟然闭着眼笑出声，朝叶湘道：“脸色太难看的话，进到陆府会露馅的。”

　　叶湘轻哼一声不想和他搭话，但快到时，两人已调整好表情，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顾芳琉先下了马车，他带着笑意，朝叶湘伸出手，叶湘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把手交在他手心里。

　　两人挽着手进了陆府，任谁看了都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但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而如他们所料的，陆信把他们请来就是为了顾芳琉的这个身份，他对他身边的叶湘并不感兴趣，随便客套了几句后，叶湘便主动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两人。

　　陆信倒也做足了表面功夫，他让侍女带着叶湘在陆府花园里闲逛，叶湘也不介意，若有所思地踱着步。

　　走了没多久，叶湘便在假山旁的亭子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陆锦意也坦坦荡荡地站出来，屏退身旁的侍女，笑着看向叶湘：“新婚快乐，高兴吗？”

　　叶湘藏住心事，满怀喜悦地笑着点头：“高兴。”

　　陆锦意便迎着她往亭子里走去，两人坐下后，反倒相顾无言，叶湘不想提起顾芳琉，陆锦意也不想提起纪晴枫，气氛倏地冷了下来。

　　许久后，陆锦意才轻轻地问出一句：“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叶湘也很想猜一猜，但很多话也不方便对陆锦意讲，就在她低头沉吟的时候，陆锦意却先站了起来，率先问道：“你们聊完了？”

　　原来是顾芳琉来了，他站在不远处轻轻点头，看向陆锦意：“我和你有话要说。”

　　这话是让叶湘走，听到这陆锦意和叶湘都很意外，不过叶湘面色未改，她走出亭子时看了一眼顾芳琉：“我在门口等你。”

　　顾芳琉不置可否地笑笑，站起来走近陆锦意，朝他伸出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