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劫》唐玄晚

21、灵魂对话

　　金色海洋无边无际，白璃赤足站在水面上，每一圈涟漪都映出记忆的碎片。对面的白发老者慈爱地望着她，手中拄着一根青翠的藤杖。

　　"所以...我真的是您创造的容器？"白璃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

　　神农残念微微摇头："不完全是。你和幽兰本是一对普通姐妹，只是体内恰好有适合接纳混沌的灵脉。"他叹息道，"当年混沌初现，我不得已将你们带回实验室，以自身精血为引，将你们改造成了封印的钥匙。"

　　白璃眼前闪过那些痛苦的记忆片段——冰冷的仪器，刺眼的金光，幽兰在隔壁房间的哭喊...

　　"为什么是我们？"她声音颤抖。

　　"因为爱。"神农轻抚她的头，"唯有被深厚情感滋养的灵魂，才能抵抗混沌的腐蚀。"他指向远处浮现的画面——小青正紧紧握着昏迷中白璃的手，"比如那条小青龙对你的执着。"

　　白璃看着小青憔悴的脸庞，胸口一阵温暖。但紧接着幽兰的身影也浮现在意识中，那双充满怨恨的紫眸让她心如刀绞。

　　"幽兰...我姐姐...她还有救吗？"

　　神农的表情变得复杂："混沌已与她灵魂交融...常规方法无法分离。"他顿了顿，"但完整的神农鼎力量可以做到——代价是施术者的生命。"

　　白璃猛地抬头："我愿意！"

　　"傻孩子。"神农苦笑，"问题没那么简单。你和幽兰本是一体两面，若她消亡，你的灵魂也会残缺。"他指向金色海洋深处，"唯一的办法是...你将她连同混沌一起容纳，用爱慢慢净化。"

　　白璃陷入沉思。这意味着她要承担永恒的痛苦，像囚笼般囚禁自己的姐姐...

　　"如果我失败了呢？"

　　"混沌将吞噬三界。"神农的身影开始变淡，"时间不多了，孩子。记住，真正的医者不仅能治愈身体，更要治愈灵魂..."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白璃感到意识被拉回现实。她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小青惊喜的金色眸子。

　　"姐姐！你终于醒了！"

　　龙宫密室内，众人因白璃的苏醒而振奋。她简短分享了与神农的对话，唯独隐瞒了可能的牺牲。

　　"所以我们要杀上混沌老巢？"女娲摩拳擦掌，"早该如此！"

　　老龙王摇头："混沌没有固定巢穴...除非..."

　　"除非什么？"小青追问。

　　敖烈虚弱地坐起身："除非有人提供容器...比如幽兰。"他看向白璃，"她一定在某个灵力充沛的地方准备仪式...试图完全接纳混沌本源。"

　　白璃突然想起什么："三界交汇处！昆仑的生命之树、东海的归墟之眼...还差一个..."

　　"人间的三生石！"女娲拍案而起，"就在西湖底下！"

　　小青尾巴一甩："那还等什么？"

　　白璃却按住她："等等...我需要先完全掌控鼎片的力量。"她看向老龙王，"陛下，您刚才说这里有神农留下的东西？"

　　老龙王点头，从密室暗格中取出一个玉匣："神农当年留下的种子...说当守门人准备好时，它会开花。"

　　玉匣开启的瞬间，白璃体内的鼎力产生共鸣。匣中是一枚形似小鼎的金色种子，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她刚触碰种子，它就化作流光融入她的眉心。

　　白璃周身爆发耀眼光芒，衣衫无风自动。三块鼎片的虚影在她周围旋转，最终合而为一，在她额心留下完整的鼎形印记。

　　"我明白了..."她轻声道，"原来这就是完整的守门人力量..."

　　与此同时，小青突然痛苦地弯下腰，青鳞间渗出金光。

　　"小青？"白璃惊慌地去扶她。

　　"没事...就是好热..."小青的龙角开始生长，鳞片变得更加晶莹，整个人的气息陡然提升数倍。

　　女娲吹了个口哨："好家伙，双重觉醒！白璃的神农之力激发了这小蛇的上古青龙血脉！"

　　敖霜羡慕地看着小青新生的第五爪："五爪青龙...龙族几千年没出现过了..."

　　白璃与小青十指相扣，两人的力量奇妙地交融，在周围形成金青交织的光茧。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小青眼中战意燃烧。

　　白璃看向西方，她能感应到那里正有恐怖的能量在汇聚："立刻。

　　西湖水不知何时已变成墨黑色。当众人赶到时，整个湖面被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占据，漩涡中心矗立着三生石，上面刻满了血色符文。

　　幽兰悬浮在石头上方，黑雾如茧般将她包裹。数以百计的混沌使者环绕在侧，天空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的黑洞，隐约可见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怖存在正试图挤入这个世界。

　　"来得正好，妹妹。"幽兰睁开紫眸，"仪式刚好需要守门人的血。"

　　白璃踏水而行，神农鼎的虚影在身后显现："住手吧姐姐...混沌只会带来痛苦..."

　　"痛苦？"幽兰尖笑，"它给了我力量！不再做任人摆布的容器！"她猛地挥手，黑雾化作无数利箭射来。

　　小青龙吟一声，五爪青龙真身显现，一个摆尾击散大部分攻击。女娲和敖霜也各自施展神通，与混沌使者战作一团。

　　白璃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双手结印，神农鼎虚影倒扣而下，金光如雨洒落，净化着被污染的水域。

　　"没用的！"幽兰狂笑着，"混沌降临已成定局！"她突然出现在白璃身后，黑雾凝聚的匕首刺向妹妹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小青用身体挡下这一击，龙血洒在三生石上。奇怪的是，血滴没有滑落，而是被石头吸收了。

　　"小青！"白璃接住坠落的小青，治愈金光不要钱般涌入她体内。

　　幽兰冷眼旁观："多么感人...但你们根本不明白。"她的声音突然带上哭腔，"当年在实验室，你被送走享福，而我被留下承受所有痛苦...现在轮到你尝尝这种滋味了！"

　　白璃浑身一震："什么？不...我不知道..."

　　"谎言！"幽兰歇斯底里地尖叫，黑洞中的存在趁机又挤入一分，整个西湖开始沸腾，"你明明可以回来救我！"

　　白璃将昏迷的小青交给赶来的女娲，独自走向幽兰："姐姐...我确实不记得了...但如果这是真的..."她伸出手，"现在我来陪你了..."

　　幽兰愣住了，黑雾有瞬间的凝滞："你...什么意思？"

　　"我选择容纳你...和混沌。"白璃额头鼎纹大亮，"不是作为敌人...而是作为姐姐。"

　　"不！"幽兰惊恐地后退，"你想再次封印我！"

　　黑洞中的存在似乎感应到危机，突然加速挤入这个世界。一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巨手伸向幽兰，要将她拉入深渊。

　　"就是现在！"白璃猛地前冲，抱住幽兰。神农鼎虚影骤然扩大，将姐妹二人和那只黑手一同笼罩。

　　"放开我！"幽兰挣扎着，黑雾与金光激烈交锋。

　　白璃紧紧抱着她，泪水滑落："对不起姐姐...这次我不会放手了..."

　　金光越来越盛，黑洞中的存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女娲等人不得不捂住耳朵后退。

　　"白璃！快出来！"小青苏醒过来，惊恐地看着金光中逐渐模糊的身影。

　　白璃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声音，但小青清楚地读懂了那三个字：

　　"我爱你。"

　　刺目的金光爆发，所有人暂时失明。当视野恢复时，黑洞已经消失，西湖水恢复清澈，三生石上的血色符文也褪去了。

　　半空中，只有一枚青鳞簪子缓缓坠落...

　　一年后，三界诊所。

　　小青坐在门槛上，机械地擦拭着那枚青鳞簪子。自从西湖之战，白璃与幽兰同归于尽后，她就一直这样魂不守舍。

　　女娲和敖霜轮流来看她，观音也来过几次，说些"缘法未断"之类玄乎的话。但小青只是沉默，金色的眸子失去了往日光彩。

　　"小蛇妖，吃饭了。"女娲端着盘子走过来，"今天有桃子。"

　　小青摇头，继续擦着簪子。簪尖上有个小小的鼎形刻痕，是她唯一的心灵寄托。

　　"啧，倔脾气。"女娲把桃子塞进自己嘴里，"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白璃那丫头可不想看到..."

　　"别说了！"小青突然暴起，龙威不受控制地爆发，震碎了几个药罐。她随即又颓然坐下，"对不起..."

　　女娲罕见地没有回嘴，只是拍拍她的肩："去后院走走吧，白璃种的药草都开花了。"

　　小青不情愿地挪到后院。确实，满园药草姹紫嫣红，其中一株金色的并蒂莲格外醒目——那是她用西湖水浇灌出来的。

　　"姐姐..."小青轻触花瓣，突然发现莲根处有个小小的闪光。她拨开泥土，找到一枚刻着鼎纹的种子。

　　"这是...？"

　　似曾相识的温暖从种子传来，小青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她毫不犹豫地将种子种在药园中央，用自己精血浇灌。

　　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抽枝、开花...最终形成一个熟悉的人形轮廓。

　　当金光散去，一个赤着脚的少女站在花蕊中央，黑发如瀑，眼眸澄澈。她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向目瞪口呆的小青，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

　　"你好...我是不是...认识你？"

　　小青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少女虽然容貌有些变化，但那个笑容...她死都不会认错。

　　"白...璃？"

　　少女偏着头想了想："白璃...嗯，这个名字...很熟悉。"她轻盈地跳下花枝，赤足踩在泥土上，"你是...？"

　　小青又哭又笑，颤抖着取出那枚青鳞簪子："我是...给你写情书的小蛇..."

　　少女——或许该叫她新生的白璃——看到簪子时眼睛一亮。她接过簪子，本能地挽起长发插好，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感觉...对了。"她轻声说，然后突然凑近嗅了嗅小青的脖颈，"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

　　小青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这场美梦："是...什么味道？"

　　白璃绽开灿烂的笑容："家的味道。"

　　她自然地牵起小青的手，两人十指相扣。阳光下，小青发现白璃的瞳孔深处有一抹熟悉的金色，而自己的鳞片则泛着淡淡的青光——就像彼此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对方体内。

　　"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白璃突然说，"你愿意...带我一起吗？"

　　小青紧紧回握那只手，龙尾欢快地缠上心上人的腰肢：

　　"当然，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微风拂过，药香弥漫。三界诊所的门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仿佛在见证这段重生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