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性》三点勇哥

22、梦遗1

　　王向东给父母亲带回来两样礼物。
　　一件是给母亲的名牌丝巾，据说是出口转内销的，看上去和正品没有任何差别，连外面的包装盒都是一模一样的。另一件是给父亲的名牌手表，当然，这是仿制品，也有像模像样的外包装盒子，保证走时准确，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假的。
　　王向东如实讲父母，这些都是假的，每一件都是一两百块而已，虽然听上去也不便宜，但是不及正品的价格十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而已，看上去却是一样的效果，也算是物有所值。
　　这玩意，他们都听说过，不过很多都是从境外走私的，没想到被自己的儿子从粤州带回来了。

　　这是王向东和杨欢在城里面游玩时候，偶尔发现的一个新开张的的商场。这里与批发市场不一样，卖的都是打着世界顶级名牌的商品，从服装、包包，到手表、首饰都有，讲明是假的，价格也是假的价格。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说辞，不会让你感觉到直接买的就是假货，而是各种各样不真的商品而已，如代工产品有瑕疵，仿制…所以价格都及其便宜。
　　杨欢如获至宝，她还是第一次亲自进到这些货，几乎买完了剩下所有的钱。但是也仅仅一个大包而已，远没有那四大包服装看上去壮观，但是她知道，这些将让她赚得更多。
　　多亏前一天从小偷手中抢回来他们的钱，否则就没有多余的钱买这些新货了，她现在都后悔带过来的钱少了。但是又后怕，要是王向东没有及时发现小偷，他们很可能就无法追回这些钱了，损失将是巨大的。
　　她帮王向东精心挑选了两件给父母亲的礼物，都是品质极佳的产品，轻易看不出是冒牌货。虽然都是假货，但是品质、价格完全不一样，甚至还有假货中的假货，必须精心挑选才行。
　　再说，一个女人喜欢什么，王向东是无法知道的，她必须帮忙才行，就像是他帮杨欢。
　　杨欢告诉王向东，他应该尽量孝敬父母，而且送这些小礼物，也能够转移父母亲的注意力，不会多根究他们改期的事情。
　　看见他平安回来，他父母也就放心了，没有过多追问他出去几天的细节，甚至都忘了他为什么出去，没有问他比赛结果如何。
　　当然，他们现在工作压力大，事情多，更没有多少经历关心王向东，他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关心自己。
　　王向东没有给自己买任何东西，但是却带回来几本书，都是新华书店没有的书籍。
　　王向东如实讲了假货的事，价格上略有浮动，他想把多出来的一百块钱，给欢姐买一个小礼物的。欢姐快到生日了，他必须送一个小礼物，但是这笔钱还没有出处。
　　这次正好是一个机会，他父母亲对价格非常满意，但是发现给他的钱不够，王向东就顺势说是带队老师帮忙垫付一百，下周上学的时候，他还要还给老师。
　　王向东父亲很爽快就给了他一张大团结，叮嘱他第一时间还给老师，这样显得有诚意。
　　递给他大团结的时候，父亲手腕上已经戴着这只全钢手表了，他是第一时间就褪下手腕上原来的一只大金表，换上儿子送给他的世界名表，并且很显摆地晃了晃有点松的表链子。
　　王向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父亲手上，除了原来的大金表，还多了一枚金戒指，很现眼的那种大金戒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像父母亲不干涉他的学习和生活一样，他也很少问及父母亲的生意，和赚钱情况。
　　与他父亲马上全盘接受不一样，他母亲也戴着丝巾，站在穿衣镜前，左看看，又看看，一会儿这种造型，一会儿又变成另一种造型，没完没了地自我陶醉。
　　王向东也发现母亲也是变化不小，发型变成小波浪不说，眼睛和眉毛都看得出化妆痕迹，估计是掩盖别人说的变老的痕迹。甚至还涂抹了红嘴唇，完全不像以前的样子。在纺织厂的时候，他母亲基本上不化妆，更别说涂口红，只有在节假日才会有的多余的妆容，现在已经变成日常装扮了。
　　今天也穿了件裙子，但是看上去式样有点老气，没有粤州的批发市场看见的时髦。经过这一次进货，王向东也算是开了眼界，见识很多以前没有见识的东西，看了很多本地看不到的时尚。
　　他很想提醒母亲，可以去杨欢的时装店看看，或许能够有合适的时装。但是他忍住了，自己与杨欢的关系是一点不能透露的，倒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是男的和女的关系，也不是因为他们之间年龄悬殊太多，这些都没有什么问题。
　　他不愿意谈及都是他们如何认识的一个话题。

　　老王，你别说，这东西还真不错，一点看不出是假的。他母亲一边自我欣赏，一边发表自己的见解。中国的纺织品越来越好了，都快赶上国外的了。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中国做的，只是打上外国牌子而已。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以前在香港加工的服装玩具，现在基本上都转移到大陆了，只是集中在沿海城市，我们内地人不知道罢了。
　　你的意思，这东西还可能是真的？
　　看做工还真有可能，也许就是有残次品，应该销毁没有销毁，这才流出来了，被小东捡了个漏。
　　难怪，我看这东西这么好，一点瑕疵没有，产品上的标签都是全英文的，谁会想到这是假货。
　　欣赏了一会儿，王向东母亲又问他父亲，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问题啊，她还是没有看出来。
　　这时候，他父亲才站起来，走到他母亲跟前，也检视老婆脖上的丝巾，然后又走回去坐了，这才说：
　　我也没有看出来，不过老外的标准和我们的不一样，要不我们厂的产品怎么那么容易就不达标了？
　　这话不假，老外的要求估计很高的。
　　他母亲突然话锋一转，问他，这是谁帮他挑选的？
　　王向东没想到他们会想到这个问题，就回答，是老师。
　　女老师吧？
　　王向东母亲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自己好像都感觉到其中大有文章，就有点狐疑的望着镜子中王向东。
　　自己脖子上围着的围巾太好看了，这还不是商品是什么牌子的问题，而是花色式样和质地都非常好，想让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自己儿子虽然细心，但是也很难得做到这一步。
　　王向东被说中心思，刚才好满心欢喜，立刻就有点泄了气的感觉，他垂下了头，没有马上说话。
　　还没等王向东说什么，他父亲就打断了他们的话题，对他母亲说，你要是穿戴好了，我们就赶紧出门，要不就迟到。约好计委的科长不容易，千万别迟到了。
　　说着，他父亲站起身，抓起桌上的汽车钥匙，就催促他母亲一起出门了。临走时，还叮嘱儿子好好休息，看你累的样子。
　　王向东母亲被他父亲裹挟着，慌里慌张的，拎着手提包就出门了，在也没有心思询问，儿子女老师到底是谁。
　　王向东父亲西装革履，脚上穿着锃光瓦亮的皮鞋，已经很难看出左脚的残疾。
　　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面貌好像彻底改变，从纺织厂小小的仓库保管员，一下子变成自己公司的总经理，整个人从心态到身态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王向东父亲已经把二手的面包车，换成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这样谈生意更方便。装了假肢的左脚，并不妨碍踩离合器，所以开车时候的父亲，也没有有任何不便。他现在就是路上行走，现在也没有任何异样，这都要归结于现代医学发达。

　　全家从纺织厂搬出来以后，他们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他父母开了公司，虽然公司不大，除了他父母，只是还有两个自己叫不出名的亲戚，以前都没有太多印象，现在都跑到他父母手下干活。
　　但是毕竟是一家公司，在靠近纺织厂，轻纺局的大楼的办公室办公。王向东还去过一次，虽然只有两间办公室，但是已经非常热闹了，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喂喂声也不停。
　　可能是父母亲依然在做与纺织业有关的生意吧，他们家与纺织厂的关系依然很紧密似的。
　　自从搬家以后，来他们家做客的纺织厂的同事好像更多，刚开始还是工厂的普通女工居多，过来以后就抱怨工厂效益，有时候还会说着说着，要么破口大骂，要么嘤嘤哭泣。
　　每次这种时候，王向东坐在自己房间做作业，也会很好奇的隔着门缝，偷偷瞟几眼，他其实更加好奇，原本真的是蒸蒸日上的大厂，怎么就变得现在这样奄奄一息的样子。
　　在这些抱怨的女工之中，王向东甚至还能够识别出多少年之前，把他堵在纺织厂厕所外面，非要鉴别他的大锤的一群年龄不等的女工。其中有好几个都来过他们家，还有的是来找工作的，只是不知道他父母亲答应没有。这些人现在已经变得有点苍老了，神情也有点萎靡，不再是几年前的精神焕发的样子。
　　那时候她们工作稳定，收入不错，生活满足，整天除了工作，就是打听传播小道消息，特别关心的就是花边新闻，以及拿他这种小男孩打趣。
　　王向东现在都还能够回忆起，她们对着他的大锤咯咯地笑声，甚至都还记得她们那种闪烁着光芒的眼神。但是，现在都熄灭了，她们见到王向东，不仅不会再开这种玩笑，甚至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他变化太大了，不再是只有一个大锤的小不点，而是变得接近他父亲身高的男孩了。
　　相反，当时充满另外一种忧郁之情的王向东的父母亲，现在却变得另外一个模样。他们已经彻底脱离了纺织厂，但是他们的根还在纺织厂，依然坐在那里，听着姐妹们絮絮叨叨倾诉。
　　倾诉之后，女工们也就渐渐来的少了，毕竟各自生活的轨迹越来越不同，。后来反而是厂里面的领导时不时回来，至于做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自己父母的公司的感觉，与杨欢开的买衣服的铺子完全不同。听上去，好像都和纺织有关，但是一个是卖纺织品的小店铺，另一个是卖与纺织有关产品的小公司，好像完全不一样。
　　王向东觉得自己更亲近杨欢的小店铺，他觉得如果需要自己做出选择，去哪家帮忙的话，他会毫不犹豫选择杨欢的小店铺。至于自己为什么选择，他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更亲近与杨欢，还是他觉得父母亲是两个人，多多少少可以照顾彼此，而杨欢只有一个人，如果她提出要求，那就是真的需要他帮忙，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忙。
　　说来也奇怪，都是从纺织厂出来的，大家对纺织厂的感情却是完全不同的。
　　王向东一家人都是从纺织厂出来的，他自认为自己也是从纺织厂出来的，到现在他依然对其他人介绍自己以前是纺织厂的子弟。他们家在纺织厂时间最长，
　　同样是纺织厂出来的，杨欢对工厂的感情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至少她再王向东面前很少谈及纺织厂，估计是因为觉得没有什么好聊的吧，这么久基本上都没有说过了。即便是在外面，他们能够聊很多事情的时候，即便是没有话题了，也很少再聊到纺织厂。
　　王向东也不想聊，一则纺织厂他其实知之甚少，二者他还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所以更不愿意聊。
　　他不知道的是，杨欢其实与纺织厂的关系依旧非常紧密。
　　她是做女装生意的，纺织厂毕竟有近万的女工，全市工厂中女工，少说也是五六个中就有一个是纺织厂的女工。这些人都是潜在的顾客，她不会不重视的。
　　杨欢每次都会特定进一些价格低廉的服装，毕竟纺织厂现在困难重重，女工们也是举步维艰。当然也不是全部针对她们，收入低廉的，也就是大多数人。
　　每次，店里面服装要打折了，她都会千方百计通知到那些在她的店买衣服的一前的姐妹，好让她们先知道这个消息。
　　杨欢是一个喜欢向前看的人，她对于工作几年的工厂的感情，只是局限于一段美好的经历而已，不是现在的，她更在意的是未来。
　　这些都是多年以后，王向东总结出来的，不管是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还是不在一起的日子，都没有在讨论过纺织厂。
　　王向东与自己父母和杨欢对纺织厂的感情都是不一样的。
　　王向东到现在，依然牢牢记住，自己眼前出现的茫茫雾气，和雾气之间，让他更加心潮澎湃的线条。
　　虽然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但是记忆带来的冲击，却是越来越强烈，他早就能够感受到不同的体验。
　　纺织厂承载了他成长全部的空间，他一直觉得，纺织厂太大太大，足够他在里面生活和成长了，这已经不是他身体成长的空间，严格意义上讲，是他心灵成长的空间。
　　不管其他人的影子如何淡化，线条也变得模糊不清。但是，杨欢的身影依旧那么清晰，线条变得更加生动，她的每一个动作，依然历历在目。
　　他还清晰地记住了，她每次都要忍不住向上瞄一眼的习惯。
　　这也是他到现在才体会到的，欢姐所说，早就发现他在屋顶的意思。她其实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揭发，甚至都难得去戳破他。
　　这可能也是欢姐后来经常去那个又破又旧的小澡堂洗澡的原因吧，她只是想遇见王向东的偷窥的目光罢了。
　　纺织厂对于王向东来说，特别重要。
　　他现在变成全家最愿意谈及纺织厂的那个人，相较之下，他父母亲却很少谈及。每次他父母都很惊讶他提出的各种问题，以及他记忆中的纺织厂。但是，他父母都不是对纺织厂有太多的话题，毕竟他们没有王向东的那种深刻的体会罢了。